一走进工地入口,安月就顿时感到全身不舒服,空气就像是忽然变成了有实体的物资,黏黏答答的缠绕在身体的每一寸,即便是简单的走路也会消耗更多体力,没一会儿她就开始因为疲倦而呼哧呼哧的喘气。
安月不得不扶着一根水泥柱站定休息,她觉得无比的奇怪,虽然她确实不是什么强健体质,可是一贯身体素质还不错,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之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也说她并没有任何健康上的问题。
就算是今天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虚脱到这样地步吧。
她只能将理由归为昨晚吐了一大滩血,元气大伤。
可是上午出门的时候还不是这样啊,虽然头很痛,自我感觉腿脚还是挺有劲儿的。
因为天已经黑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工地,安月心里害怕起来,有点想打退堂鼓。可是心中最大的疑惑若是不得到立刻验证,她更担心精神会抢先崩溃。实际上她一整天都在自我怀疑,认为自己已经疯了,产生出了和现实一样逼真的幻觉。
咽下一口唾沫,安月努力的观察四周,但是却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那天她晕晕沉沉的从地下室爬出来,一心只想着赶紧逃走,哪有心情打量环境,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工地。
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地上堆积着的建筑废料和垃圾层层叠叠,让前进变得非常困难。再加上没有灯光,四处漆黑一片,一些完成了一半的室内装饰在黑暗里模糊了形状,越看越像是潜伏的怪兽。角落还时不时传来水滴的声音,在巨大的空旷空间里引起了回音,安月站定,她不敢继续了。
她可是个连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女孩子,这样的场景,哪里还有胆子孤身深入。而且,她一直有一种后背发凉的错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就潜伏在前方看不见的阴影处,等着将她一击必杀。
犹豫了一阵,安月到底还是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僵硬着后退,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她也不知道为何不敢转身,直觉告诉她这么做很危险。
因为原本就没有进入工地多远,所以很快她就倒退着从出口返回原地,刚刚想深呼吸一口,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翻到,从高处碰撞着摔落。安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朝着计程车的位置飞奔而去。
“大、大叔,赶紧开车,快开车!”
幸好计程车还好好的停在那里,两盏打开的前灯照亮了周围一小块空地,顿时给了安月不少安全感。她来不及多说,直接打开前座的车门坐上副驾驶席,对着一边的黑人大叔焦急的喊道。
但是黑人大叔没有动,他歪着头靠在驾驶席上,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
安月这才惊觉好像不对,试着用手推了一下大叔,大叔毫无预兆的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沉重的压在了安月的肩膀上,安月先是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随即看见大叔满脸是血,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赫然跟她在地下室见到的那些尸体一模一样。
安月张开嘴,失去控制的短促尖叫了一声,想也没想的把大叔一把推开,随即便想打开车门下车。可是她惊恐的发现,刚才还好好的车门被反锁了,她摇得整辆车都在晃荡,但车门依旧纹丝不动。
“闭上嘴,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在她吓得几乎快失去理性的时候,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后座的位置传来,安月肩膀一抖,缓慢的扭头,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后座上正坐着一个男人。而借着车灯微弱的光线,她认出这个男人正是在图书馆搀扶过自己的那个中年人。
安月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难道这个男人其实一直都在暗暗的跟踪自己吗。
嗓子又干又涩,安月尝试了好几次,才挤出颤抖的声音:“你、你是谁,想干什么……”
中年男人的脸一半都隐藏在了阴影里,所以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即便如此,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温和文雅,若不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安月肯定会以为是另一个人。他用一种玩味的视线上下打量着安月,嗤笑道:“有趣,尼古拉斯一定不知道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安月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在坐席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我不认识什么尼古拉斯……求求你,别伤害我。”
中年男人笑得更加趣味盎然,他看着安月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新鲜有趣的玩具:“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亲爱的,不过你必须得跟我走。”
“走?去、去哪?”
见中年男人好像并不打算现在就杀了她,安月稍微恢复了一些冷静,她极力的想要知道究竟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个人的,她只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留学的学生而已,平时循规蹈矩,也没有无意中目击到任何犯罪现场啊。
“到了你就知道。”
中年男人不想和她继续对话,伸手就朝着安月抓了过来,安月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但是对方的手简直像是铁钳般有力,无视了她软弱的反抗,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安月顿时窒息,喉咙里咯咯作响,没有坚持几秒她就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意识。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彻底的昏迷,还稍微保留了一点意识。朦胧中她似乎是被扛了起来,走了一段距离后,被粗暴的丢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安月闻到一股汽油和皮革特有的味道,好像是汽车的后座。
随即身下那个东西开始轻微的震动,还时不时的拐个弯,应该是汽车发动上路了。安月虽然保留了几分清醒,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极力竖起耳朵倾听周遭的动静。但是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她什么也听不见。
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时间,安月已经焦急得全身冰冷,忽然听到了一阵手机铃声,随即就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和谁通电话。
“对,没错,已经搞定——不过和你说的不太一样——当然,跟踪她的时候我就趁着街上人多刺了她一针,可她除了脸色难看一些,什么事都没有——好吧,好吧,我只负责抓人,其他不管——就这样,酬劳照旧打进我的账户。”
中年人挂断了电话,安月心中可谓惊涛骇浪,听他的意思,原来他早就在跟踪自己了,还貌似暗算了她,只是没有得手。可……到底为什么?她才到西兰两个多月,平时都不怎么和人来往,怎么会让这些人费尽心思的专门来绑架?
如果说真如媒体报道的那样贩卖人口,她是外国人,而且才上了新闻,再次失踪的话肯定会引来祖国插手展开调查,按理说这种地下组织应该不会那么蠢的故意惹事。即便是要绑架,那也该去偏远地方绑架那种无亲无故没人关心行踪的游客。这里可是西兰的首都蒙特利亚,国际大都市,稍微有点脑子的罪犯也不会赶在风口浪尖去招惹一个外国留学生才对。
安月的脑子乱作一团,慌乱中她唯一能想到的,还是那一天苏醒时见到的可怕场景——假如她并没有发疯产生幻觉,一切都是真的,也许这根本和贩卖人口没关系,中年男人是邪教的同党,他们专门来抓她这个从邪恶仪式里逃走的漏网之鱼!
没出国的时候她曾经在网上看过不少关于外国邪教的报道,可是总感觉这一切都离她很远,印象里这样的事情应该都发生在落后偏僻的小城镇。可谁曾想天降横祸,她为什么会这么的倒霉。
这样一来警方不相信她的说辞就可以理解了,据说一些邪教背后有专门的势力支持,有权有势,在政府里还有勾结的同党。看那天外面的房间放了那么多的尸体,说明策划这一切的邪教已经肆无忌惮,势力庞大,想办法把证据全部销毁完全不困难,搞不好来医院记录口供的警察都是他们的人。
不管安月说什么,他们只要一口咬定安月脑子不正常说的是谎话,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学生,又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还不是只能任凭他们说了算。
安月越想越觉得无比的恐惧,她不想就这样消失在异国他乡变成失踪人口,更不敢去猜自己即将面对多么可怕的命运。但是现在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绝望无助的躺着,内心祈求有谁来救救她。
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魔鬼,只要能拯救她,安月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绝望里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呼喊各种她能想到的神明名字,甚至连三圣会崇拜的圣父圣子和圣母都祈求了一遍。但理所当然,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正当安月已经快要彻底奔溃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一直默不作声开车的中年男人嘴里骂了一句,紧跟而来的便是尖利的轮胎摩擦声以及剧烈的撞击。车子像是忽然被什么冲出来的东西狠狠撞上,整个打横的飞了出去,在空中翻转了一圈。
安月跟着车子一起滚了好几圈,身体左碰右撞,好像还折断了一根肋骨,痛得她冷汗直冒。不过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她终于摆脱了那种无法动弹的局面,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看到的是已经彻底碎裂的车窗,还有一片狼藉整个倒转过来的车厢内部,她就趴在一片玻璃碎渣中,全身没有哪一处不痛。她费力的扭过头,看见前座驾驶席上的中年男人歪着脑袋,满脸是血,生死不知,前面弹出的安全气囊把整个驾驶席占得满满的。
“天啊,太可怕了!”
“快报警!”
“小心一点!”
“嗨,里面有两个人,好像还活着!”
外面是一条马路,车祸引来了好多路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几个热心的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还有人踩着一地的碎玻璃过来企图帮忙。一个中年女士弯下腰看见安月正看着自己,惊喜的叫了起来。
“这个女孩子醒着,快来几个人帮着把她弄出来。”
因为撞击而扭曲变形的车门被撬开,安月被小心的抬出了车厢,她痛苦的呻/吟着,颤颤巍巍的举起一只手,指向一边也被弄出来依旧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
“他、他是个绑架犯……报警……救救我……”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再次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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