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殿下寥寥几人，沈仲恺跪伏在地上，披头散发如陷癫狂。

几名行刑太监架挟着这位钦天监监正，逼得他不能动弹，东厂提刑太监朱福海负手而立，尖声质问他道：“沈监正，奴婢再问您最后一次。大今百年难遇之大旱，禾东一带为何连年不雨？”

“天意如此！”沈仲恺怒目而视，“宫内开支无度，阁衙欺上瞒下，国库空虚，民不聊生，这是上天的昭示！”

朱福海脸色铁青，攥紧了拳头。

沈仲恺见之反笑，“妖人当道，奸佞乱政，大今国库空虚不堪重负已久，我辈怎么再让乱臣贼子挥霍无度！”

康正十五年，已经入夏七月将收尾了，大今庸都以及邻近数省没有下过一场雨。禾东一带大旱，稻梗死枯了大半，今年的秋天收成定然不好，饥荒临头，人心惶惶。

八月立秋过后，还是烈阳高照。好巧不巧，庸都背后的落雁山又着火了，烧没了大半送入塞北的军饷口粮。

坊间流言四起，变故发生在前首辅夏康卸任不久，于是才上任内阁首辅海仪，和暗地里跟他交好的林问、以及众多林党成为民怨激愤的渊薮。

十月民变骤生，林党们纷纷上书进言，要在禾东泽南打通一道运河，让泽南的郎牙雪山化水灌溉禾东农田，以备危机。却因国库贫瘠，遭到余下言官反对，甚至连党争多年的祁王和秦王，也难得异口同声对外一致。

法事祈雨无果，康正帝终于坐不住了，于晨起便将钦天监监正沈仲恺召进了云清宫。君臣问答，沈仲恺的回话却指桑骂槐，以天灾之祸指运河之策，痛斥海阁老不正，联合林党谋利乱政。

圣上当日没有发作，却在次日大动了肝火。巳时，沈仲恺从钦天监被东厂行刑太监押走，冠带也被夺了。

乾龙殿下噤若寒蝉，只余沈仲恺一人声音洪亮震耳，骂得激愤人心，文人骨气，看起来是死也不会改口。

朱福海叹了口气，他犹疑片刻，踱到沈仲恺身边蹲下去，声音悲悯：“沈监正，数年前冬日受罚，您雪中送炭奴婢莫不敢忘。如今故地重游，您不会不明白，圣上那边其实没计较，可海阁老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党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沈仲恺以头抢地，闭上了眼睛，也闭上了嘴巴，只一行清泪从眼角淌下来。

朱福海叹气，猛地站了起来，目光骤地狠辣：“我再问你一句，这些话是谁教你同圣上说的？”

“我乃钦天监监正，上授天意，传达的具为上天的指示。”沈仲恺凌然道。

朱福海抬头，而后视线落下，对行刑太监点了个头。

杖刑落下，招招致命，直到沈仲恺声嘶力竭，血染一地。

秋日残阳，日光也毒得吓人，朱福海热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向这位昔日恩人，心中无限惋惜，俯身蹲了下去，掏出一张司礼监文牒，塞到沈仲恺沾满了血的衣襟里。

“沈公之恩，无以为报，只愿能救下你家小的命吧。”

鞠躬，楔子致敬《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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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