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京城。

夏侯淳指的是皇后娘娘那里。主仆三人从腊梅林深处沿着来时的路走,一直走到腊梅林附近的池塘边才看到众人,原来皇后娘娘命人在此处搭建了台子,看样子是要比试才艺。赵云见夏侯淳来了忙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跑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夏侯淳,你刚跑哪里去了?”

“在腊梅林里赏花呀。”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不见了少不得罚你一顿!”

“多谢关心。”夏侯淳:“皇后娘娘身边那么多人哪顾得上管我在不在。”

赵云悄声问:“方才皇后娘娘没给你好脸色,你生气啦?”

夏侯淳一阵无语:“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为何说这种气话?”

夏侯淳真服了赵云的脑洞,应该是没少参与后院之事,为了撇清‘生气’嫌疑,她十分诚恳地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千万别多想。”

“好吧。”见此赵云也不纠结,立马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你有没有准备才艺?”

“你是指哪方面的?”

“姑娘不就那些嘛?”赵云掰着手指头数:“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

夏侯淳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惨了。”赵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等会我们这些小辈都要上台去表演才艺,若是一项才艺都没有会被人笑话的。”

夏侯淳才不在乎这个:“你准备了吗?”

听她这么问,赵云一脸自豪道:“当然准备了,舞剑,吟诗,作画,通通都没问题。”

“能者多劳,待会你多表演一个不就好了。”

赵云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两人正悄悄地咬着耳朵,那边夏侯蝶眼尖的看见了夏侯淳,上次王氏的生辰宴上她对赵云也有印象,兵部尚书之孙,太子妃的侄子,虽其父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可家世背景摆在这里,在上京也是名副其实的达官显贵的富家子弟。

“姐姐。”夏侯蝶看向夏侯淳,脸上的笑说不出的怪异:“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妹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你。”

见了夏侯蝶那副虚假的表情夏侯淳心中便知道这是又要找事儿了。

夏侯蝶这么一叫,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到了夏侯淳的身上,一瞬间夏侯淳和赵云变成了全场的焦点,数十双眼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赵云的母亲马氏在内。

赵云被马氏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盯的心虚。在府里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母亲,马氏年轻时爱好鼓捣兵器,她用起家法来那可都是真刀实枪的。

皇后道:“那是夏侯大人府里的长女是吧?”

夏侯淳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臣女夏侯淳见过皇后娘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身为长姐就该有个长姐的样子,国子监的先生就没有教你什么叫做规矩吗?”

先前她想的不错,皇后果然看她不顺眼。夏侯淳大概能明白这其中定然与皇贵妃有关。越是这样越不能被皇后的威严吓到,不然丢的不仅是夏候府的脸,还有计欢的脸。夏侯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神直视皇后:“臣女不知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还需要本宫来告诉你吗?”皇后猛地提高声音:“还不给本宫跪下?”

王氏身为夏候府的主母,完全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觉悟,此时还不忘落进下石:“夏侯淳,皇后娘娘叫你跪下你还不快点跪?”

夏侯蝶见皇后当众给夏侯淳难堪,脸上越发得意:“姐姐,你还是快点跪下吧。”

赵云站在一旁干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帮到夏侯淳,若让他顶撞皇后娘娘,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围观的人群有看好戏的,也有为夏侯淳捏一把汗的,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静娴拉了拉戊翀的衣袖,小声道:“皇兄,你的古人有难了,你不去帮一把吗?”

戊翀敲了敲她的脑袋:“安静。”

“痛!”静娴不甘示弱的回踩了他一脚。

突然,不远处有娇笑声传来:“姐姐好大的火气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皇后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帕子在手里捏的死死地。

计欢由嬷嬷扶着扭着腰肢从后方走到了夏侯淳身边,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其姿色一出场便艳压在场所有妃嫔及侯门小姐。

“来。”计欢伸出手将夏侯淳扶起来,明知故问道:“也不知是谁惹姐姐不高兴?”

皇后与皇贵妃向来不和睦,连带着与计欢走得近的夏侯淳也让她十分不喜,她原本是想趁着今日计欢不在场好好给夏侯淳一个下马威,再借机敲打敲打,让夏侯淳学聪明一点不要站错了队,不料计欢却半路杀了出来,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尽管两人结怨已久,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为了维护她的大度形象断不会和计欢在明面上闹得太难看让朝臣笑话。立马换上一副有些僵硬的笑脸,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夏侯淳无视规矩无故离席,本宫不过提醒她罢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我还当是有什么大事。”计欢娇笑一声,抬手替夏侯淳整了整衣襟:“这丫头方才被我叫去解闷子了,如此便是妹妹的不是没有提前和姐姐打声招呼,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

容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可巴不得皇后和计欢当众闹起来,闹得越凶越好。她有心再拱一把火:“哎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也怪这丫头不机灵,一开始就该把话好好和皇后娘娘说清楚,也省的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计欢看着她叹道:“容妃还有心思在这里谈笑呢,前两日四皇子奉命去抓流寇,今早传报身手不敌反倒受了重伤,这会怕是在皇子所里躺着吧?”

四皇子毋垣乃容妃之子。

容妃不想计欢竟然当众把毋垣也给扯了进来,还将丑事公布于众,立刻尖声道:“什么身手不敌,垣儿是中了流寇的奸计!”

对此计欢只是嗤笑一声,并未接话。只是沉默已经抵过千言万语,一时间大家心里都叫苦不迭,这皇贵妃说谁不好偏偏要说皇子,皇子是她们这些家宅妇人能议论的吗?如今不该听的也听了,只期盼着这劳什子赏梅宴赶紧结束,她们可不想参与到后宫之争当中。

夏侯蝶见皇贵妃当众袒护夏侯淳让其免受责罚,心里直恨的牙痒痒,她虽有意再将战火引到夏侯淳身上去,可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现下没有她开口的资格。

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容妃挑拨离间的心思,她道:“容妃,你去永寿宫把本宫的毯子拿来。”

拿毯子这种事本是宫女做的,皇后之所以让容妃去不过是变相的将她赶走罢了。容妃心中清楚皇后这是拿她撒气,她心中怨极了,计欢背后有计家撑腰,别说是皇后招惹不得,就是皇上也要对计欢礼让三分,这么多年了皇后每每和计欢对上吃亏了便拿她们这些人撒气!

可怨又如何?谁让她自己娘家不如人,身份也不如人呢!

容妃一言未发,甩袖当场离开了。

“母后,皇贵妃。”气氛正尴尬之时,毋翀站了出来:“茶该凉了,这边上座。”

端妃本不愿参与其中,见毋翀出声,也跟着道:“各位夫人都找位置坐下吧。”

既然有人给搭台阶,计欢顺着台阶也就下了,带着夏侯淳一齐坐了下来。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些浆果和糕点,计欢一个眼神过去,身旁伺候的宫女十分熟稔的净过手,捻起一颗递到了计欢嘴边。

“很甜。”计欢眼神示意夏侯淳:“吃,南边小国进贡的,你家可吃不到。”

那宫女又捻起一颗要喂夏侯淳。

“谢谢不用。”夏侯淳偏头躲开了:“这天太冷了,果子凉,我喝热茶。”

计欢哼笑:“回头叫计晖再给你暖暖。”

“……”

“这姑娘眼生,哪里来的?”计欢问的是夏侯淳,眼睛却看着一旁站着的可可。

刚才皇贵妃为夏侯淳撑腰让可可对她虽敬却不怕,主动回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叫可可。”

“没受过嬷嬷调教吧?”

可可摇头,伸出手指道:“没有,我才跟了小姐六日,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计欢只笑不语,可可一头雾水。

“可可。”夏侯淳提醒道:“在皇贵妃面前不可称我。”

李妍在可可耳旁小声道:“奴婢。”

可可虽然见过府里的下人们同主子说话用词十分小心,可她一来不习惯,二来夏侯淳也从未介意过这些,因此仍然保持着从前的习惯没有改正,现下被皇贵妃娘娘以此打趣,倒是自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皇贵妃娘娘,奴婢知错了。”

“无事,你家小姐都不介意,本宫更不会放在心上。”计欢又看着李妍问:“你是李妍?”

李妍行礼:“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叫李妍,是夏候府李管家的女儿。”

“模样端正,举止大方,不错。江介那孩子有福了。”

闻言李妍一张小脸又红了。

这边几人在说着悄悄话,那边表演已经开始。首先上场的是工部侍郎的幼女,长相温婉甜美,擅长古筝,弹了一首喜庆的民谣,动作如行如流水,琴音缭绕醉人心弦,赢得了众人的赞美。

第二位上场的是个武官家得小少爷,表演的是打拳。

“你可有准备?”计欢看了一会便没兴致了,侧头和夏侯淳说起了话。

“没有。”

计欢觉得稀奇:“你还准备留着蠢货的‘美名’傍身啊?”

“娘娘就别拿我寻乐子了。”夏侯淳从桌上拿了两块糕点分给可可和李妍:“总不能让我当众表演针灸吧。”若说拿手绝活,也就针灸算得上一样了。夏侯淳光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笑,若她真在梅花宴上表演针灸,到时‘蠢货’的美名可就变成了‘颠婆’。

两人都没心思看这些小姐公子的表演,借着热闹的环境小声的聊起了天。等夏侯淳再抬头去看时,正巧轮到了夏候蝶上场表演。

“臣女夏候蝶为各位娘娘跳一曲水袖舞。”

夏候蝶早已换好水袖服,随着琴声的响起,夏侯淳随着美妙的乐曲缓缓起舞,走,跳,甩,每个动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就连夏侯淳都被她的舞姿所吸引,不得不承认夏候蝶在舞蹈上确实很有天赋。

一袭水袖在夏候蝶的手中果然如水一般灵活顺滑,少女曼妙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姿态,戊翀坐的位置在第一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候蝶的水袖时不时的便朝着他的方向飞去,虽没有碰到戊翀,可那若近若离的动作才更让人心痒难耐,夏候蝶看向戊翀的眼神含情脉脉,如此美人主动撩拨,足够令一个男子心神荡漾为之沦陷。

夏候蝶心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教她的老师曾说过,她这曲水袖舞这世间的任何男子见了,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可戊翀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得体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夏候蝶见自己跳了半天他也不给点反应失落之余又将视线转向了夏侯淳,她当然不是想去勾引夏侯淳,心中微微计较一番后,夏候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转间将身体缓缓像夏侯淳那边靠近。

夏侯淳原本就一直在注意夏候蝶,见她一反常态离开戊翀将身体向着自己靠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难不成这个便宜妹妹又要故技重施,重现国子监校场上的手段?如若真是如此,那夏候蝶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上一次当着众王子公孙的面要致她于死地,这次竟然还敢当着后宫妃嫔的面耍花样,简直是蠢得令人发指!刚如此想,那甩袖的动作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时,夏候蝶甩袖的动作直朝着夏侯淳的门面而去,夏侯淳毫不怀疑这要是一柄剑的话,足够穿透她的头颅。

很可惜这只是水袖,也只能是水袖。夏侯淳猛地起身,扬起手一把抓住了朝着自己门面袭来的水袖,随后用力往后一拉,夏候蝶不防夏侯淳会有这么一手,踮起的脚尖还未收回身体便随着夏侯淳的动作往前踉跄,重心不稳的她眼看着就要摔倒,夏候蝶绝望的闭上眼睛惊叫一声,心中大骂夏侯淳千遍万遍。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夏候蝶缓缓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己身前多了一袭墨绿色的身影,男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刚强有力的臂膀正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夏候蝶的视线在看到自己上方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时,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好像这世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戊翀:“无事吧?”

原来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戊翀出手接住了夏候蝶才让她没有在众人面前狼狈摔倒。

王氏原本吓得从座位上跑了下来,见戊翀接住了夏候蝶后脚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要知道若刚才夏候蝶真的摔了,受伤点伤是小事,可若是脸上或是身上哪处留下疤痕,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来说,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皇后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轻,见人无事才心有余悸地看着戊翀道:“老三,做的好,方才多亏有你及时出手。”

戊翀放开夏候蝶,冲皇后行礼:“谢母后夸奖,这是儿臣该做的。”

回过神来的夏候蝶很快镇定下来,既然夏侯淳没被她打到,那也一定要让她尝尝别的苦果子!思及此夏候蝶嘴一撇,眼中马上就蓄满了泪水,抬手指着夏侯淳哭诉道:“姐姐,方才……”

夏候蝶话还没说完,只听计欢扬声喝道:“大胆,夏侯家的老二,你方才是要行刺本宫吗?”

夏候蝶的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闻言被吓得僵在了原地,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本想以此将让夏侯淳吃个哑巴亏,可没想到一计不成反倒是让计欢抓住了话柄。行刺皇贵妃这个罪名夏候蝶是万万不敢担的,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方才她的水袖甩向计欢又是在场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虽然当时夏候蝶只是想让夏侯淳出丑而已,可这话不仅说不出口,就算说得出口,也无法磨灭她确实对皇贵妃娘娘不敬的事实。

“哼,好在有淳儿这丫头替本宫挡住了你那不长眼的东西。”计欢说着拉起了夏侯淳的手:“来人,冲撞本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夏侯蝶那双手给本宫砍了。”

在场所有人被皇贵妃突如其来的问责给弄蒙了,水袖而已如何取人性命?可皇贵妃要为难谁便是说她长得碍眼也能随意处理了,更何况夏候蝶确实当众冒犯了皇贵妃呢?

王氏一听吓得当场晕厥,好在被身旁的夫人扶了一把没有摔倒。夏侯蝶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皇贵妃娘娘赎罪,臣女没有那个胆子敢对皇贵妃娘娘不敬,刚才只是臣女一时失手。皇贵妃娘娘饶命啊!”

夏侯蝶吓得哭了出来,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都快破碎了,求救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了毋翀:“三皇子殿下,求求您救救臣女!”

计欢这一招先发制人让夏候蝶有苦说不出,就连皇后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为夏候蝶开脱。她们有目共睹刚才夏侯蝶的目标是夏侯淳,可毕竟方才夏侯淳和计欢相邻而坐,谁能证明那水袖不是冲着计欢,而是夏侯淳而去呢?但这宴会是皇后主持的,她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砍手真是计欢会做出来的事:“妹妹息怒。”皇后眼神示意心腹去扶夏侯蝶,以免她惊吓过度后不顾形象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

“蝶儿不过是一时贪玩冲撞了妹妹,妹妹又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

“贪玩?”计欢看向皇后,哼笑道:“让她跟姐姐这么玩儿,姐姐要不要啊?”

皇后被计欢怼的面色铁青,见她当着众人的面不给自己台阶下,气的不再开口。

王氏此时悠悠转醒,见皇后劝说都无用,赶忙爬到了计欢前面,哭喊道:“皇贵妃娘娘要怪就怪臣妇吧,是臣妇没有教好女儿,蝶儿她是无意的,求皇贵妃娘娘放过蝶儿!”

计欢冷冷道:“你教女无方当然也是同罪。”

言下之意便是连王氏的手也要砍?王氏一听,胸中一口老血上涌,直堵的她眼花耳鸣,若不是挂念夏侯蝶的安危,恐怕此时已经倒地不起。

计欢气势逼人,且在场的除了皇后外没有比她身份更尊贵的人,可皇后已经被计欢怼的不愿再管这事,一时间谁也不敢再贸然开口。气氛一时间陷入死一样的沉默,只能听见王氏母女凄惨的求饶声。

两名侍卫上前架住了夏侯蝶的双手,眼见就要抽刀。

夏侯蝶吓得哭天喊地一直胡言乱语,好在没有说冲撞皇贵妃娘娘的话。王氏爬到夏侯蝶身边要去拽夏侯蝶的手,精细化过的妆容早就被哭花了,一张沧桑的脸上涕泗横流。边哭嘴里边说求饶的话。在场的夫人们都有孩子,王氏的一片爱女之心她们也能感同身受,眼前这一幕让她们心中为之动容,不忍直视。

侍卫的手握在刀柄上,正要缓缓抽出,只听一人道:“等等。”

夏侯淳走到夏侯蝶身前对计欢行了一礼:“臣女身为夏侯府的嫡长女,又是夏侯蝶长姐,出了此等丑事臣女也难逃其咎,求皇贵妃娘娘高抬贵手,饶过二妹一次,臣女愿意自身代之。”

说着,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夏侯淳当然不是好心到真要为夏侯蝶求情,只不过是顺着计欢演完这出戏罢了。方才若不是计欢及时开口堵住了夏侯蝶的嘴,按照夏候蝶的个性,恐怕此时出尽洋相的就是自己。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都是夏侯蝶咎由自取,若非场景不合适,夏侯淳绝不会心软。可是她不能让计欢做这个恶人,夏候平如今正得圣宠,若计欢真砍了夏侯蝶的手,夏候平一定会一纸诉状告到皇上那里,届时皇上为了安抚夏候平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夏侯淳不能给计欢惹这种麻烦。夏侯蝶和王氏肯定是要收拾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也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她只需要一个契机,夏侯淳会连带着上一世的仇,在这两母女身上一一讨回来。

计欢当然明白夏侯淳的意思,既然不需要自己替她出头,计欢也不会强求。她像是真被说动了般,大发慈悲道:“罢了,既然你要为你二妹求情,这事儿本宫便不计较了。”

夏侯淳叩首:“谢皇贵妃娘娘大恩。”

王氏看着夏侯淳的背影,这时候才跳出来做好人,分明就是故意为之。王氏心中明知道这只是夏侯淳和皇贵妃做的一场戏,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侯淳这个人情她不能不接。尽管她心中沤的都快吐血了,可还是不得不对着夏侯淳充满感激的道谢。

是什么时候起夏侯淳变成的这样难以掌控,狡猾多端的?王氏不知道,只是她突然无比怀念起以前那个任由她捏扁揉圆的夏侯淳。

赏梅宴因夏候蝶这一插曲不欢而散,后面皇后也没心思再主持大局,随意说了几句之后便将众人给打发走了。

离开之前计欢拉着夏侯淳单独说了会话:“今日本宫本不愿来参加这没意思的赏梅宴,是计晖求着本宫本宫才来的。”

夏侯淳听完却不意外:“今日多谢娘娘相助。”

“不过嘛,你那二妹这么一闹,倒是有了点儿意思。”计欢狡黠的眨了眨眼:“本宫最喜欢收拾这种空长年纪不长脑子的人了。”

“娘娘开心就好。”

“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计欢抬手捏住夏侯淳额前的散发在手中摩挲:“仇人之间永远只有仇怨没有感恩,你的心软只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剑。”

“娘娘将我想的太善良了。”夏侯淳慢慢扬起笑脸:“这把剑我会亲手送到敌人的胸口。”

晚上夏侯平回府后听说了今日赏梅宴上发生的事,当着府里下人的面将王氏和夏候蝶骂得狗血淋头,期间王氏忍不住出言顶撞了几句,最终以夏侯平打了王氏一巴掌收尾。

偷偷围观了全场的可可赶紧悄咪咪的回了院子将这事原模原样的复述给夏侯淳听:“小姐,你不知道当时府里好多下人看见老爷打夫人,夫人挨了一巴掌以后闹着要撞梁自尽,那头都撞出血了,可是老爷看也不看她直接走了。”

夏侯淳道:“木头做的梁子撞不死人的。”

可可恍然大悟:“小姐说的对啊,难道这夫人就是故意卖惨给老爷看的吗?”

“王氏可不是会因为一巴掌而想不开的人。”夏侯淳不说多了解王氏,可认识她这么多年对此人的本性还是有一点只晓的。“她若真想自尽寻个没人的时候投河不就好了,当众撒泼卖疯不过是将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让父亲在下人面前脸上挂不住,以此躲过这一节罢了。说到底还是想为夏候蝶开脱。”

可可更不解了:“可是二小姐并没有受到老爷的惩罚啊?”

“可可,你知道生在官宦人家,最重的惩罚是什么吗?”

可可摇了摇头。

“是你顶着尊贵的头衔出生在府里,却不被所有人尊重,就连看门的小厮都能给你脸色瞧,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受一家之主的重视。生在官宦人家,最重的惩罚是那个官,十年如一日的将你视作空气不闻不问,让你以最尊贵的身份,在世上低贱的苟延残喘。”

而这种惩罚,上一世的夏侯淳到死都没逃脱。

“小姐,你说的太复杂了……”可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听不懂……”

“不懂是好事。”夏侯淳起身走到床边坐下:“这一天下来我累了,早点休息吧。”

“是!”夏侯淳不说可可也不继续纠结,反正这都是夫人和二小姐的事,与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别人的事她才不会多费心思去想,不然的话可太累了。

躺在床上夏侯淳却久久睡不着,她索性睁开了眼,隔间隐约传来可可打呼噜的声音。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夏侯淳有些好笑的想。透过半开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夏侯淳伸出手朝着月亮的方向抓住,为什么明明看着触手可及,可实际上却遥不可及呢。

上一世在夏候府生活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闪现,王氏明里暗里对她使的那些手段如今想来却不过是最低级的后宅之术罢了,当时的自己怎么就不开窍任由对方拿捏住了呢?若是上一世她能早一些觉悟,是不是后来她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

夏侯府里还有人没有睡。

夏侯蝶泪眼婆娑的拉着王氏的胳膊,低低抽泣:“娘,今日夏侯淳和皇贵妃娘娘当着那么多的人面陷害侮辱我们,女儿忍不下这口气!”

“行了!”王氏深呼吸了一口气,额头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夏侯蝶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说不心寒是假的,可心寒又能如何,孩子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舍不得骂舍不得打,总想把这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她手边,只盼着嫁人以后能够体会到她的辛苦。“夏侯淳那个贱人我自会收拾,你等着吧,不用太久了,这一次一定要她彻底身败名裂,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娘,你说的是真的吗?”夏侯蝶一听,高兴地两眼放光。

“此事你不要管。”王氏对夏侯蝶的性子一清二楚,心知让她知道太多只会坏事,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地之前,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倒是你,如今你也已经十四,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夏侯蝶脸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女儿的心事娘亲还不知道吗?”

王氏一听她提起此事头更痛了:“蝶儿,娘就是想把天上的星摘给你也得有那个本事,三皇子是什么人,咱们高攀不上。”

夏侯蝶的心思王氏早就知晓,却从未看好过,因此心中也埋怨已久,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反驳道:“太子妃不也就是个三品朝臣的庶女,女儿哪点儿比她差了?怎么就不能嫁给凌王!”

王氏急忙捂住了夏侯蝶的嘴:“蝶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子妃的身世是你能舆论的吗?”

“娘!”夏侯蝶将王氏的手拉了下去:“这里又没有别人,反正女儿把话放在这里,这辈子除了凌王,我谁都不嫁!”

“蝶儿。”王氏叹口气,拉着夏侯蝶的手放在手中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世上什么好看的男儿没有?你若看上的是什么侯爷世子,娘就是拼一拼也给你把这事儿定下,可偏偏你看中的是凌王,且先不说赵家是三代为官在朝中遍布人脉,咱们就说你爹,你可知自从太子出事以后皇上便起了废黜的心?你爹一届白衣出身不想沾染这潭浑水,若是选对了自然好,可若是选错了,那咱们夏侯府就算是完了。所以你爹一直保持中立,对其他几位皇子的示好都蒙混过去,若是你真嫁去了凌王府,相当于是要让整个夏侯府陪着你一起冒险啊!”

夏侯蝶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女儿相信凌王有这个本事。爹爹就是被阴十娘迷昏了眼丢了头脑,泰平几位皇子中,太子平庸,四皇子自吏部尚书死后外祖家便没落了,五皇子母家卑微,六皇子出自宫女养在皇后膝下早是弃子,七皇子虽有计家撑腰可他还年幼,除却三皇子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王氏见她仍旧执迷不悟,心中既生气又无奈:“蝶儿,你在这里一厢情愿,可有想过凌王愿不愿意?”

夏侯蝶干脆抱着王氏撒气了娇:“女儿不管,娘亲若是真为了女儿好就该替女儿选一门女儿满意的亲事。”

王氏抱着夏侯蝶看向远方陷入沉思。正如蝶儿所说,三皇子确实是泰平所有皇子中最好的选择,纵然选错了万劫不复,可若是,选对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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