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暗,夏侯淳人已经坐上了回程的马车。这不是她来时的马车,夏侯淳头疼欲裂:“我睡了多久?这马车是哪里来的?”

可可听见马车内的动静,忙招呼车夫将车停下,掀开帘子道:“小姐,这会已经是晚上了,这马车听说是寮王殿下花重金定制的,可贵了,平日里寮王殿下便是乘着这辆马车游山玩水。”

毋辛生性不羁,爱好游玩,会重金打造这么一辆马车不稀奇,只是:“他怎么愿意将这车让给我?”

说到这个可可脸上露出了羡慕之情:“小姐您不知道,你这一睡就是一下午,启程时计将军见你睡得沉便不忍心将您叫醒,没多会就将这马车送来了。”想起那一幕可可双手捧心赞叹道:“您不知道,将军啊她力气可大了,将您抱起来时就跟抱个小宝宝一样,动作轻柔的将您放到了马车里,您竟然一点都没察觉,还打呼噜呢。”

可可说的声情并茂,夏侯淳只感觉脸颊发烫,她怎么还跟上次一样旁若无人的将她抱起,简直羞死人了!

可可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异样,还在奇怪的问:“小姐,您的脸怎么这红啊?”

夏侯淳眼神闪烁,见了窗外的景色后连忙扯开话题:“这不是回府的路吧?”从道场回夏侯府的路她还是熟悉的,可马车外的景色确是十分陌生。

“这是去大理寺的路。”可可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将军说以后我们可以住到大理寺里去。”

“住大理寺?”她上一世却是去过那样的地方,只不过是死前以囚徒的身份:“那里可都关押着一些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你有何可高兴的?”

“呸呸呸。”见她乱说可可忙道:“我们才不是去当死刑犯呢,计将军说在大理寺后院有一处私宅,是专供大理寺卿和少卿大人住的宅子,还带个超级大的院子呢,比夏侯府好看多了,将军还说了,以后你住那里方便办公查案,不用两头跑安全些。”

夏侯淳失笑,故意用酸溜溜的语气道:“这一路便光听你说将军了,怎么,现在在你心里将军比我还重要了呗?”

可可反而仰着头像只傲娇的小狐狸似得,道:“原先我以为这世上再没比我力气更大的女子了,没想到计将军力气比我还要大上百倍千倍,计将军是个奇女子,人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对小姐好,所以可可喜欢计将军。”

见她非但不羞反以为豪夏侯淳没了逗乐的兴致,问道:“叶大人和毋清清呢,他们在哪里?”

“长公主殿下被皇贵妃娘娘带走了,说是皇贵妃娘娘要亲自照料。计将军护送叶大人回家了。”

“回家?”夏侯淳眼睛一亮,喜道:“叶大人已经无事了吗?”

可可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

方才的喜悦瞬间被冷水破灭,夏侯淳心中还是担忧,立刻道:“车夫可认识叶无尘的家?我们直接去那里吧。”

“小姐,这样不好吧?”可可知道夏侯淳担心叶无忧,可夏侯淳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就这样去一个成年男子的宅院,传出去是会败坏名节的:“您若是担心叶大人,今晚可同计将军再问问情况,有计将军在叶大人肯定会没事的。”

夏侯淳知道可可的担忧,但是叶无尘出事至今她还未曾去探望,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确认叶无尘的平安。:“可可,你不必再劝,我清白如何早已不重要了,况且清者自清,又何必为这种俗世困扰,带我去吧。”

可可向来知道夏侯淳的性格是说一不二的,一旦决定的事情任凭旁人怎么劝说都无用,最终只能妥协:“奴婢知道了,您再休息会,到了奴婢叫您。”

毋辛的马车走起来十分平稳,比夏侯府里的不知舒服多少,想来应该是没少花银子。夏侯淳本已经没有了睡意,坐了一会后竟有开始昏昏欲睡,好在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可可在外面道:“小姐,我们到了。”

夏侯淳撩开帘子下马车,眼前是一座不算大的小宅院,门口不大,朱色的门板已经落了色,铁质门环只剩一个完好的,还有一个半掉不掉的挂在门上。两面围墙不算高,青苔却已经有占了一半高。路过这宅院都不难猜出其主人的窘迫,毕竟这大门就已经处处透着一股穷酸。地处小巷里端,前后左右都是街道。

这地方夏侯淳以前没来过,倒是听说过。这一片好像是叫口子窖,居住此地的百姓多以酿米酒维持生计。

可可看着眼前的宅院,满脸的一言难尽。“这叶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怎么……”自从跟在夏侯淳身边之后,见多了华丽的寝宅,可可的审美眼光也跟着提高了不少,猛地看到如此破败的宅门,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的。

从叶无尘的家宅就不难看出此人不为世俗之物所扰,后一想叶无尘曾跟她说过,这些年都在查找叶无忧的下落,因此散尽家财也不是不可能。“敲门吧。”

可可依言上前伸出手,用把拇指和食指捻起那铁质门环,表情还很是嫌弃的敲了三下。

夏侯淳站在门外看着,那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猛地打开,露出了灵均那种没什么表情的脸。

“啊!”可可被吓了一跳:“你这人开门也不会发出点声音吗?”

灵均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夏侯小姐,你这婢女越来越无礼了。”

可可最怕灵均了,这人不爱说话,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看人,她躲在夏侯淳身后,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

“灵均哥哥何必跟一个孩子计较?”夏侯淳拉着可可的手,显然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灵均再次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人护短不是一般的厉害。“你来此做什么?”

“来看叶大人,他的毒解了吗?”夏侯淳边说便往里走,叶无尘的家外面看着破旧,里面倒是打理的干净整洁,一颗杂草都没有。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直通门厅。

“情况不是很好,将军已经让白驹来给他看诊了。”

“怎么会这样?”这消息来的十分突然:“不是说已经有解药了吗?”

“叶无尘中了两种毒。”叶无尘道:“除了人为调配的剧毒外,还中了蛇毒。本来这两种毒单独都可解,但不巧的是碰在一起很是难缠。”

夏侯淳听此消息脚都软了:“那有多大的把握?”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叶无尘的房门口。计晖正好开门从里面出来。她见了夏侯淳倒也不惊讶:“来了。”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看见她夏侯淳原本不安的心平定了许多:“怎么会中蛇毒呢?是躲在树上时被蛇攻击了吗?”

计晖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待他醒来再问。”

夏侯淳听出了她的话外之意:“这么说叶无尘是没事了吗?”

“嗯。”计晖冲她笑了笑,像是在安抚她的不安情绪:“白驹说过了今晚便无事了。”

白驹原话明明是:两样剧毒掺杂在一起本是无药可解,但经他手尚有一丝希望,若是熬过了今晚便无事,若是熬不过,便准备后事。怎么到计晖这就简略成:过了今晚便无事了?灵均的白眼忍了又忍才没翻出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严谨庄重的计晖吗?怎么感觉像个老妈子似得变着法子哄着宠着夏侯淳?

计晖从不骗人,夏侯淳信任她已经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原本来的路上她还忧心忡忡,这会已经彻底放下心来:“那我能进去看看叶无尘吗?”

“他尚在昏迷,有白驹守着不会有事。”计晖轻轻抚了抚夏侯淳发丝,顺手将她一缕散发撩至耳后:“今日太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可好?”

夏侯淳犹豫片刻后点点头:“好吧,正好搬去大理寺也需要整理一些物什。”

临走前,计晖道:“灵均,今夜你与白驹轮守,天光我来换下。”说完,领着夏侯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白驹打开门出来时门外只剩下满脸无语的灵均。

“刚才还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怎么一个人都没了?”白驹奇怪道:“他们去哪里了?”

灵均吐出两个字:“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白驹嘟嘟囔囔抱怨道:“我离开禧楼这么久还有一堆杂事要处理,他们走了我怎么办?我堂堂禧楼老板,总不能围着这个劳什子少卿寸步不离吧?救他已经是我大发仁慈了,将军这次怎么着都得给我找那味难寻踪迹的大力丸补偿我。”

灵均气闷道:“我的书斋也有一堆杂事,我去问谁?”

“好好地怎么还生气了?”白驹伸手捅了捅灵均的肩膀:“怎么,被将军骂了?”

“你且等着吧。”灵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日后我们两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将军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

“哈?”白驹被他说的莫名其妙:“美色?冲昏头?你开玩笑呢吧?当初那金发碧眼的异国王子将军都看不上,这世上还有谁能用美色迷昏将军啊?”

灵均显然不想和这个榆木脑袋多说:“你值上半夜,我先回府休息了,下半夜来换你。”

白驹看着灵均挺拔的背影伸出了挽留的手:“哎你别走啊,要是没等到下半夜叶无尘去见阎王了我可怎么办?”

灵均将大门用力一关,最后的交代顺着冷风传到白驹的耳朵里:“街头有家棺材铺子,去那里办,记得定三副,你,我,叶无尘。”

“靠。”白驹气的一跺脚:“就知道这不是个好差事!”做不好还得搭上小命。

夏侯淳在大理寺暂住的地方就是大理寺最里面新劈出来的一座小院落,三间瓦房带个小院子,要求不高的住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听计晖说这应该是年前毋清清让人新造的,因为她常在大理寺通宵批复案情,她的办公处就有一间隔间,里面只有一张小床,满足平常睡觉,后来案子越积越多,毋清清回自己公主府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于是便自掏腰包让人在大理寺后面一块空置的土地上造了三间瓦房。

因着房子是新起的,还有红木的香气未散干净,淡淡的木香很好闻。里面家用器具一应俱全,还有新晒好的褥子,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便能直接入住。

“长公主倒是不挑剔。”夏侯淳看着屋内简单的陈设:“朝中五品官员的小姐闺房怕都比这华贵不知多少。”

计晖道:“她自小便是这种个性,喜欢简单,脑子也简单。”

“鲜少见你这样评价人。”夏侯淳促狭的瞄了她一眼:“明明很关心长公主,却又对人家那般敷衍。”当初在安阳县还想尽办法要甩掉人家,不知道的只以为这两姐妹感情不好。

计晖如实道:“少时总依着她,养成了她时刻粘人的毛病。”

夏侯淳道:“长公主人不坏,又有一腔侠义心肠,这次春狩若不是有她护着,只怕那些个少爷小姐要吃不少苦。”

“她一向如此。”

“你呢。”可可刚烧了一壶热水,送来后便去整理床铺了。夏侯淳端起茶壶倒在了碧青色的茶杯内,泡发开的普洱弥漫茶香:“擅自决定去长京城,满城的感染者你倒是不怕呀?”

这话里话外都是埋怨的意思,从夏侯淳嘴巴里说出来却又好像在撒娇似得,让人听着顿感惭愧自知有错。

计晖这会倒是被夏侯淳说的不吱声了,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两人眼对眼的看了许久,夏侯淳脸颊一红,愠怒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计晖很认真的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夏侯淳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却又不想轻易的放过她,强行板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还有些滑稽:“你失约于我可还记得?”

那次分别时,她们说好了要一起去鸡鸣寺祈福的,后来她失约,偏偏王氏还和荣王世子勾结要暗害于自己,当时若不是灵均赶来及时,只怕这会计晖已经见不到自己了。想起这事夏侯淳心中还有后怕,偏偏她也不敢叫计晖知道此事,计晖性子直做事也磊落,万一伤了荣王世子惹上祸端,可就追悔莫及。虽然心里不甘心,可夏侯淳也不得不将荣王世子轻薄她一事暂且忍下,待日后她有能力了,定要亲自讨回来。

计晖一副乖巧的样子:“自是记得。”

她表现得越乖巧夏侯淳就越生气:“既然记得那你便欠我一次!”

计晖抿着唇,明显在憋着笑。

好啊,这人竟然还敢取笑她!夏侯淳越想越觉得生气,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她啊?那时长京城就跟座炼狱没有区别,她就那样潇洒的拍拍衣袍走了,万一出什么事,自己可怎么办呢?

小姑娘的情绪总是这样不稳定的,有时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觉得难受,有时只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坐在那里,眼泪便说来就来。

重活一世夏侯淳从未求过什么,她原先只想复仇,后来遇见计晖,只当她是个阔别已久的老朋友,想跟在她身旁,跟她说话,也没有想过理由,后来等她自己发觉时,已经无法自控的爱上了她。

俗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些情感,早在日复日的相处中,写进彼此的心照不宣里。

而今,她便只求,自己的心上人能一世安康。

可可整理好铺子想去叫夏侯淳时,只看见那红色身影挺直了腰背,愣愣的坐在那里,眼睛瞪的大大的,任由那个哭红了眼睛的姑娘搂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将略带着稚嫩的脸颊凑近,凉凉的唇瓣印了上去。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默默的退了出去,有些事不需要说出来,只是一个举动,就已经抵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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