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春瞧着黄登极如见了鬼一般的表情,掩口笑道:“黄家哥哥似是十分失望。”
黄登极生怕江流春又掏出刀剪之类的凶器来,正欲跳下车去喊人,却被江流春一句话拦住:“左右你也并非真心想娶江家女儿,不如你我做个交易。”
黄登极一脸狐疑:“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江流春从身旁包袱里取出一个匣子,开了锁,取出一叠银票,道:“这是江家给我的嫁妆,白银四千两外加两家铺面。你若听我安排,我便分你一半银子。两千两白银,足够你快活好一阵。我那妹妹虽然温柔美貌,到底不如外头的美娇娘活色生香。”
黄登极想起了红香楼的莺莺燕燕,立时动了心,可转念一想,又心中打鼓,连连摇头:“不可。若我爹娘知道了,必要活剥了我的皮。”
江流春轻声道:“你瞅个空儿把我放走,估摸着我走远了,你再捧着这匣子去找你爹娘。你爹娘白得了两千两嫁妆银子和两间铺面,略失些颜面,也没什么要紧的,大肆闹开了到底对两家都不好看。”
黄登极前些日子为了讨好红香楼那位会剑舞的妙人儿剑兰姑娘花尽了梯己,手头正吃紧,一听江流春要白送他白银两千两,简直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乎要拿江流春当再生父母,轻易便被江流春牵着鼻子走了。
他喜孜孜地满口答应:“江家大妹妹所言甚是在理!眼看着天要黑了,前头有个客栈,今晚就歇在那里。你趁着夜色跑了就是,我绝不拦着你。”
他一壁说,一壁伸手去够那银票。江流春“啪”一声将他的手打开:“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你着什么急!我若跑不成,你可一文钱都拿不到。”
马车在客栈门口停下。江流春掀起车帘一角一瞧,一眼便认出那是朱赤虎的地盘。她心中不由暗喜。如此一来,就算石玉怜并未将话带到,自己也有办法逃出去了。
她正盘算着,便听见黄家太太无比慈爱的声音响于车外:“落月,下来歇歇吧。”
江流春头皮发麻,忙不迭蒙上盖头走下车来,极客气地推辞道:“黄太太,晚辈不累。”
黄太太极亲昵地挽住江流春的手臂:“看你这孩子,这般客气做什么?咱们已是一家人,早该改口叫娘了!”
黄太太一壁说,一壁要揭江流春的盖头:“瞧这盖头怪碍事的,不如先揭了,行动也便宜些。”
此话说得江流春一身冷汗,正想着如何拒绝,黄登极已在旁急急地开口:“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跟江家二妹妹还没拜堂呢,怎可如此随便?人家江家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家,咱们不可缺了礼数。”
黄太太听此甚喜:“这门亲事果然结得好,你这混账小子竟学会疼人了!那行,落月,今晚你和娘睡一头,省得自己害怕。”
江流春一急,悄悄踹了黄登极一脚。黄登极忙道:“娘,江家二妹妹害羞呢,你就让她自己睡吧。这里又不是黑店,还能丢了人不成!”
黄太太只得作罢。众人一同进了客栈,在大堂坐了,便喊小二上酒菜。江流春推说颠簸一路没有胃口,先行回了房间,盘算起逃跑大计来。
她上楼梯时,正好跟那跑堂三狗擦肩而过。三狗瞧着江流春身影眼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刻,在客栈外,朱赤虎、佟步光等人藏在黑处,正聚头窃窃私语。
朱赤虎摩拳擦掌:“他奶奶的,竟然跑到了老子的地盘!”
石双龙迟疑着劝阻:“大哥,咱们在自己的地盘抢亲,是否有些招眼?若这店被人说成了黑店,弟兄们和一家老小还如何过活!”
朱赤虎瞪了他一眼:“到别人的地盘抢人,岂不更招眼!江姑娘教咱们做烧烤时可是毫不藏私,如今人家有难,你反而啰里八嗦个没完!还不快去客栈里悄悄把三狗叫出来说话!”
石双龙竟不动:“大哥,我与你们本非一路人。我如今已然找到我妹子,只想平静度日。这等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再不想沾染分毫。”
朱赤虎怎能想到石双龙有这般心思,气得说不出话:“二弟你……”
桂子终于听不下去了,走上前道:“石二哥,我有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当日姑娘与我听了你的往事,便已猜出石姨娘八成是你妹妹。若非姑娘托石姨娘来带话,若非我有意弄湿了石姨娘的衣袖露出疤痕来,今日你如何能兄妹相认?如今姑娘有难,你就算不记着姑娘教授厨艺的好,好歹也该念着姑娘帮你兄妹相认的恩吧?”
石双龙一愣:“竟然……竟然是江姑娘?”
桂子再不理他,只对朱赤虎道:“朱大哥,我认得你们那个叫三狗的跑堂。若他不乐意去,我去带话便是。我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过去,反而比你们这些大男人更便宜些。”
朱赤虎自知自己形貌慑人,便听了桂子的建议。桂子去路边采了一大把野果,用衣襟下摆兜着,一路小跑往客栈里去。
她进了客栈,正好迎面碰上三狗。三狗也认出了桂子,正要说话,却见桂子眨眨眼,招手道:“小哥,要尝尝新采的野红果么?这一把只卖三文钱。”
三狗疑惑地走上前来。桂子低声道:“你们朱老板在外头呢,有话跟你说。”
三狗一愣:“大虎哥?他为何不进来?”
桂子催促道:“还不快去!”
正说着,店里有个瘦猴男子便道:“小丫头,把你那红果给小爷瞧瞧。”
桂子一愣,从那人形容年纪已然猜度出其身份,只得随机应变,走上前去。
黄登极装模作样地挑拣了一番,一双贼眼滴溜溜地把桂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还借着挑果子偷摸了桂子的小手一把。
黄太太看着不像话,低声斥道:“你规矩些!若让落月下楼时看到了,咱们家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话音未落,桂子手一抖,兜着的果子便滚落一地。桂子也顾不得捡,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黄登极脸皮也是极厚的,嘿嘿笑道:“这乡野小妞儿当真有趣。”
桂子回来时,朱赤虎已然给三狗交代得差不多了。桂子抓住三狗,道:“方才那个新嫁娘,你可听清如何称呼?”
三狗挠挠头,道:“那姑娘蒙着盖头,一进门便推说身上不爽,上楼歇息去了。我听那富贵夫妇喊她作‘落月’。”
桂子脸色立时变了:“怎么可能?落月是我家二姑娘!难道是消息错了?”
三狗道:“我瞧着那新嫁娘的身影是有些像江姑娘,不过蒙着盖头瞧不真切。”
桂子忽地计上心来:“你们厨房里可有酱瓜条、腌萝卜之类的酱菜?你送一碟子给她,看她如何。”
三狗看了一眼朱赤虎。朱赤虎道:“你就按小丫头说的办。”
过了片刻,三狗去而复返,道:“我把酱菜送到客房门口,只问了一句‘客官可要些腌瓜条配粥吃’,屋里那新嫁娘便喊‘快些拿走’,言语间嫌弃得很。”
桂子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屋里的正是我们姑娘。姑娘自大病过一场,便再闻不得腌菜的味道。姑娘借了二姑娘的名字,必有缘由。”
朱赤虎便道:“弟兄们把脸蒙好了。我一进去,便先将黄家人和随从打昏,佟小哥和桂子丫头上去救姑娘。”
他转头看向石双龙,意味深长地道:“石兄弟,你自便吧,从此咱们便各走各的路。”
众人正要往客栈去,忽听裴少膺在身后道:“你们这般招摇地抢了人,可想过如何善后?你们难道不怕黄家人报官闹个天翻地覆?”
朱赤虎豪气道:“江湖好汉做事怎可畏头畏尾!”
裴少膺道:“我有一计,既能助江姑娘脱困,又能把诸位摘得干干净净,你们可愿一听?”
佟步光破天荒地替裴少膺说了话:“朱大哥,你且听一听。裴太医见多识广,办法总比咱们多些。”
裴少膺淡淡地看了佟步光一眼,便向众人细说了自己的打算。朱赤虎听得连声叫妙:“太医兄弟,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日,客栈里住客甚少,除了黄家人及随从外,还有两个过路客商,经一日车马颠簸,皆早早回房安歇。
忽然,客栈大门被人一脚踢开。有三五个壮汉持刀闯了进来,气势汹汹。跑堂三狗忙披了衣服冲出来,正要点灯,却听那为首的大汉吼道:“谁敢点灯,老子就拧断他的脖子!”
三狗吓得丢了火石,跪在地上咚咚磕头:“好汉饶命!小店本小利薄,没什么油水啊!”
大汉一刀将面前方桌劈了两半,喝道:“你门口停的马车瞧着便非富即贵。马车主人此刻必然在你店里,还不带路!”
三狗瑟瑟发抖:“好汉饶命!小的怎能出卖客人!”
大汉不耐烦起来,抬脚把三狗踹了个跟头,便往黄老爷夫妇所住的客房走去。客房内黄老爷和黄太太抖如筛糠,连句整话都说不出。
大汉盯着黄太太冷笑道:“老是老了点,肉皮还算白嫩,不如抢回去当个压寨夫人,给兄弟们洗衣做饭。”
黄太太哭道:“大王,我一把年纪人老珠黄,你就放过我吧。我有金银珠宝,你尽管拿了去,只求给我们一家三口留条性命。”
大汉道:“老子不稀罕金银,只想要个女人。你若再啰嗦,老子便割了你的舌头!”
黄太太听见这话,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王,隔壁屋住的是我儿子未过门的媳妇,正经的黄花大闺女,生得温柔美貌,还做了一手好菜。大王若不嫌弃,我们愿将她送予大王,为奴为婢任凭差遣。”
大汉听得此话,气得一拳砸在桌面上。身后的随从忙低声提醒道:“不可意气用事”。大汉这才回过神来,故作满意:“你这妇人倒是很会做人。”
黄家太太惨白的脸上强行挤出谄媚的笑容来:“大王是英雄,英雄合该有美人来相配。”
大汉带着随从转身出了门,往隔壁房间去。一打开门,便瞧见房中红衣少女手持匕首杀将来。大汉下意识地挡下少女,轻声道:“江姑娘,是我朱赤虎!”
江流春一愣,瞬间明白了,便极配合地演起戏来:“我江落月生是黄家的人,死是黄家的死人。忠仆不事二主,好女不事二夫,你若要让我服侍你,我便死给你看……啊!”
黄氏夫妇在隔壁只听见一声闷哼,心知是江家姑娘已然被歹人打晕带走,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今天是个刺激的大肥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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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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