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小的这家长安客栈,就是当地最好的吃饭听消息的场子,所以什么传闻都听得到,不管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只有有客流,就一定有信儿。”

李季兰催道:“嗯,掌柜的你直接切入重点说。”

“小的听闻,‘甘香蜜檀’这种东西,乃是开国皇帝李渊在梦中所得!”

李季兰有点郁闷,“怎么又扯上太祖爷了?接下来你不会又要大侃特侃太宗皇帝吧?”

“小的只说开国皇帝。”掌柜的煞有介事道,“传说‘甘香蜜檀’乃是金乌内核里面的凝结之物,对治疗阙心病有奇效,归攒射神君后羿所有。某天,攒射神君进入开国皇帝梦中,道是要以此物相赠,李渊自然是大惊,叩谢了后羿之后,第二日醒来就发现了那样宝贝。”

“此后,开国皇帝就以‘甘香蜜檀’来告诫李家子孙:为君者不可无心,意志当如燃烧之红日,政绩当如擎天之苍龙,名声当作万古之名檀!后来,‘甘香蜜檀’传到当今圣上这一代的时候,为塑我大唐与东瀛国的友好邦交,圣上就它赐给了东瀛国僧侣兼使臣的:恩觉大和尚。”

李季兰又遗憾又不甘心,道:“那不是等于‘甘香蜜檀’现在……已经不在大唐了吗?”

“小的无从知晓‘甘香蜜檀’在何处,只敢猜测:那神药,如今怕是在东瀛皇居藏着呢!”

李季兰问:“阎公子,你觉得呢?”

阎伯钧想了想,道:“你我若是远渡东瀛去为陆大人寻药,怕是不现实。但是可以做个盼头:恩觉大和尚带着‘甘香蜜檀’来我大唐,再行邦交友好。”

“这概率可就小了。”掌柜的道,“东瀛来唐,渡海非易;若无目的,何需周折?”

李季兰并未放弃,而是带着希望道:

“莫管那‘甘香蜜檀’是不是从太阳里面掏出的,总不能在这世间就独存一块吧?我去多打听打听,没准能够得到好消息。”

“小的不是想扫李姑娘你的兴,方才小的也说过了,长安城内情报消息最多、探听路子最广的地方,就是我这家长安客栈了。李姑娘你何须再到别处去折腾呢?还不如直接把‘甘香蜜檀’之事跟陆大人说了,看陆大人能不能问圣上一声‘那宝贝还有没有’呢。”

“陆羽不想我担心他,我也只想用自己的方法来为治愈他的阙心病努力,所以不能跟他说。”

“掌柜的你不知道,”阎伯钧告诉他,“李姑娘连研读那三册厚实的——王勃所注解的《黄帝内经八十一难》,都是瞒着陆大人的。”

“为何相爱就要相瞒呢?”掌柜的想不通,“彼此之间,不是应当互言真实,坦诚相待和相互扶持吗?”

阎伯钧道:“李姑娘是想给陆大人一份确定的惊喜,所以在惊喜没有确定下来之前,她不愿意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做了什么。”

“可就算是把‘甘香蜜檀’拿到手了,就一定能保证它管用吗?”掌柜的连着问,“王勃只写了这味神药,没写怎么服用怎么吃啊!”

“啊!”李季兰叫了一声,“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你一说我就反应过来了,的确是如此:王勃没有勾画‘甘香蜜檀’的模样,也没有细说每次用量多少,有什么相克之物……还有许多问题。”

阎伯钧提议:“李姑娘,掌柜的说过,王勃的药学师傅曹元曹夫子还活着,不如我们去找他如何?”

“好!”李季兰马上应了下来,“当下之计,唯有如此。”

却说刘长卿亲自去了一趟天福寺,跟皎然说起东瀛高僧恩觉大和尚的时候,皎然却称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人。

“我听那位僧侣说,要到此宝刹住下、与皎然师傅你交流佛法,再履行天皇之命令去向张志和张大人讨诗。”

“长卿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妥?”皎然一针见血地指出,“那僧侣要是真的身负皇命,下船江南以后,不是首先应当到衙门去找皇甫大人吗?然后由皇甫大人做主,请了张大人过来,叫张大人写好诗作之后,再交由那僧侣带回东瀛国去。”

“我早有所疑:那僧侣理应分清主次:先行皇命再做别的事情才对。可他却将‘前往天福寺’和‘远赴长安茶宴’提上日程,不得不叫人揣测他来唐的真实目的呀!”

“如今,我亦不知他所踪。”刘长卿摇头,“由此我猜测:他未必去见过张大人。”

皎然主张道:“我大唐对异邦来者一向谨慎,此事应当速速告知皇甫大人,叫他上奏朝廷才是!”

“莫不如我亲自到长安面圣去说——”

“长卿你真的要往长安去吗?”

“一来好友们皆在长安,而来我也不能由得那恩觉大和尚乱来、日后祸害大唐啊!”

“你赤胆忠心,叫贫僧佩服。”皎然行礼道,“贫僧唯有以诵经礼佛为报,祝你此行万事皆顺利。”

“多谢皎然师傅。”

“不必客气,贫僧份内之功课,渡己渡人,不能言多。”

“皎然师傅可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长安的好友们的?”

“那就有劳长卿你代贫僧——”

皎然转身到内阁去拿了两样东西出来。

“将这盒莲子带给陆羽,他喜欢吃这个;将这盘我亲制的檀香也交给他,他睡不好的时候可以闻这个。你跟他说:记得养心。”

“好,我会带到。”

应罢,刘长卿就带着那两样东西下山而去。

回到悦来酒楼,打包好行李以后,刘长卿就叫来了王五。

王五以为是“备马”一事,便道:“刘大人放心,出行之马匹,小的一定给你挑了最好的出来,且不收你银子。”

刘长卿谢了王五的善心,慎重询问:“总管事的,本官问你,你可真的认清楚了?那日来店吃饭的,到底是不是恩觉大和尚本人?”

王五不疑,“这哪能有谁冒充得了啊?刘大人你听那僧侣的声音,看那僧侣的长相,可不就是个东瀛人吗?”

“他是否还有别的兄弟姐妹?或是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别人长得像他?”

“这小的哪能回答啊?超出小的所知的范畴了。”

“本官去天福寺找过皎然师傅了,说是未见恩觉大和尚前来。”

“小的也不知道那僧侣去了哪儿呀!”

才说完,王五也开始警惕了,问了三个字:“不会吧?”

“本官要你去办一件事。”

刘长卿严肃道。

“刘大人你吩咐就是。”

王五竖起耳朵来听。

“你去找张志和张大人,就说:有个不知道身份真假的东瀛僧侣‘恩觉大和尚’来唐,要向张公你讨诗,还请张公多加注意安全才是,莫要枉遭算计。”

“是,小的先把马匹给刘大人你牵过来,然后就去找张大人。”

涵心殿内。

圣上向总管大太监过问了“自称九千岁,向画阁画师、乐所乐师、香殿香师们施压”之事,吓得程公公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老奴罪该万死,以后再不敢了!”

圣上冷道:“有的事情,朕没有当下惩治并不代表朕不知道,朕一向痛恨为非作歹的奴才,程公公你可是要挑衅朕的忍耐力啊?”

程公公把拂尘放到地板上,又摘了自己的宦官帽,连连磕头道:“老奴知错了,求圣上开恩留命呐!”

圣上上前,踹了那宦官一脚,劈头大骂道:“茶宴在即,朕不想大动干戈,免得遭群臣猜测。你若还敢再做出以权谋私、妄自尊大的事情来,朕定不轻饶!”

程公公重重地掌了自己的左右脸颊一个嘴巴:“老奴谢圣上开恩,日后绝对不敢再犯。”

“退下吧!”圣上一挥手,“好好记着自己的本分和责任,不要仗着是朕身边的人,就把殊荣当成了显摆权威的资本。”

“老奴谨遵圣言。”

程公公一手捡起地上的东西,一手捂着脸,倒退着往外走。

迈出涵心殿的门槛,关上门以后,程公公立刻被两个小太监扶住了。

来到侧面的小阁内坐下,用热毛巾敷了脸,程公公气的拿起拂尘往桌面一扫,摔碎了一个茶杯和一只小型香炉。

“咱家还没找姓陆的算账呢!”程公公咬牙切齿,“自己倒是差点被圣上给清算了!”

“干爹您没事就好。”站左侧的小太监道,“奴才等在外头听圣上训斥您,可真是替您捏了一把汗呐。”

“是啊,干爹您千万消消气。”站右侧的小太监道,“发泄过头了也不妥当啊!”

程公公“哼”了一声,训斥那两个小太监道:“咱家就算是做不了九千岁,也要当条九命猫,学着点吧!”

次日。

我在茶阁之中,为阁中茶吏和茶差们讲学。

有一官兵来报,说是“茶宴”内场已经陈设完毕,守卫与通序之事也准备妥当,叫我过去验收。

我肯定道:“诸位将士辛苦,恪尽职守,为本官分忧,实属可嘉。你回去之后,传本官话,就说:尔等一丝不苟,日夜辛劳,才使得‘茶宴’安保程章与场地建设双事进展顺利,本官深明于心,必将禀明圣上,只待圣上予尔等认可与嘉奖,以振全军士气!”

官兵抱拳行礼道:“多谢陆大人!”

“本官这就随你过去。”

我从坐席起身之时,脑袋有眩晕之感,胸腔也觉得不适,但终究是忍了下来。

究其原因,应是有三:

第一,春来雨降、气候多变,身子湿气难除,寒凉袭心,心缺暖而痛;第二,干戈所动,情绪万千,理气易顺难调,伤神劳心,心无歇而沉;第三,几近无休,日日忙于公务,累多闲少,休息不好所致,未养于心,心欠补而殆。

所幸我的欠佳状态藏的好,未被谁看出来。

不然耽搁工事进程,我亦过意不去。

就这么一路来到了“茶宴”开设之所。

我看见有女官已经先一步到场等候,是负责“茶宴”——

茶点、茶设、茶演、茶雅之各项事宜的岳尚宫。

“本官来迟,有劳岳尚宫等候。”

“陆大人请——”

此时我却不知,程公公也领着他那两个徒弟小太监,正往这边来。

“圣上说咱家办事不力、只会耍权威,今日咱家就是将功补过,走了‘茶宴’场子这一遭,把目之所见的细节、耳之所听的进展、鼻之所闻的珠光宝气等,都一一弄清楚了,好给圣上回话。”

“干爹,‘珠光宝气’这个词您怕是用不得。”步行在左的小太监道,“陆羽说‘茶宴’从简从雅从兴致,不可像酒酣筵席那般铺陈奢张、笙歌艳舞不停。”

“哼!”程公公打了一下那家伙的脑袋,“如今咱家怎么说话,还要顾及那姓陆的意思不成?但凡宫宴,没有不大作豪华的,咱家入宫整整四十年,自太宗皇帝开始至今,哪一场宫宴不是金碧辉煌、热热闹闹、载歌载舞?”

步行在右的小太监道:“太祖爷以来传下来的宫宴规矩,连太宗皇帝都不敢违背的礼制,怕是到了当今圣上这一辈,就要变了呀!”

“这还不都得怪那姓陆的吗?”程公公恨恨道,“述职的时候,将口中的‘风雅’跟‘清和’说的是头头是道、滴水不漏,圣上就一字不差地听了、也准了。”

“那,那始作俑者钱起钱大才子不也有责任吗?”

“钱生?”程公公摇头,“钱生那只叫给圣上提个建议,给后世之人开个头,可没乱李家王朝的宫宴礼制啊!他有什么错?”

“是,干爹说的是。”步行在左的小太监附和道,“钱大才子无错。”

“咱家也无法扭转圣意,只能憋屈地去看个场子,万一发现了什么异样异常,也好给那姓陆的提个醒,积积自己的功德。”

“干爹何须为陆羽着想?”

“为姓陆的?笑话!”

程公公像打左行太监一般,打了右行太监的头。

“圣上一心为民,咱家是一心为公!”

那大宦官装模作样地朝着圣上所在的位置一拜。

茶宴场内。

“之前本官跟岳尚宫你说,这里会铺设红色地毯,所以水晶要少准备红色系的,今日真正踩上去之后,却是觉得木质地板也极好,无需再多费周折去铺地毯。”

岳尚宫赞同道:“我亦觉得地毯的安设与撤去都是麻烦,还不如将这木地板打磨好,更尽朴实无华之美。”

我往前走去,看到了设置在圣上主座前面的仙鹤。

那只仙鹤单足傲立,虽收翅却引颈而上,头顶一抹丹红是整体神韵的点睛之笔。一见则喜,二见而贺,三而能觉大唐江山千秋万代之喻。

我欣然而触鹤身,为自己取一个“无病息灾,延年益寿”的好意头。

“仙鹤是羽族之长,有一品鸟之称。本官见此鹤栩栩如生,用料精良,涂艺也颇是用心,便知尚宫局各司共同协力、认真对待此摆件。本官想:茶宴之日,圣上见之,也定是能够寻得跟‘朝堂之鹤’所不同的感受。”

“且不问圣上,不知陆大人有何感受呢?”

“要说本官自身,自小佛门出身,首先就是信了仙鹤的祥瑞之说,不求青云但求安宁,愿为此仙骑所保佑;再者是仙鹤身姿优雅,本官就警醒自己,为官要有仪有德,人前不矢言,人后不多言,如鹤般洁身自好,智慧常在;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凤凰烈、仙鹤静,本官希望自己进退有度,不为前路所难。”

“陆大人怎又言及朝堂了?”岳尚宫善意问,“瞧着这只鹤的闲适就好。”

“总觉得自己一心扑在司职上,自然而然地就想把分内之事和额外之任都做好,停不下来,停下来反而慌乱。”

“我闻仙鹤是天上神仙居乐神君的坐骑,居乐神君名唤广厦,司三千世界建筑场设宴庆之事,披蓝色绦带以赐宅邸‘兰’芳常馨,执锐剑以断房屋‘建’患灾厄,乘坐骑仙鹤以‘贺’乔迁之喜,故我尚宫局有拜居乐神君之礼习。”

“以鹤为载,得天上神君所恩泽的安居乐业之福气,甚好!”

我从岳尚宫的话里汲取福慧。

“我亦愿在‘茶宴’开设前后,礼拜与礼谢居乐神君之时,同为陆大人你祈求福分。”

“多谢岳尚宫记挂。”

来到为表演“插花技艺”的司花女官们所设置的中场方台。

为方便圣上与百官观看,所以方台有所抬高。

我涉梯而上之时,阵阵晕眩袭来,只得放慢脚步。忽而又有一股疼痛从心脏中翻涌而出,我下意识地一手扶住梯栏,另一手从身上掏救心药“硝石雄黄散”,却发现药已经忘带。

出门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的不适,等到它真正发作的时候,比突然袭来要恐怖的多。

我吃力地往下挪步,最终停坐在登步的第三级阶梯之上。

正好程公公带着两个徒弟进来。

他见我这副模样,单手拿拂尘扫过光洁的地面,单手一捂脸,阴阳怪气道:“咱家是脸颊生疼,陆大人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咬牙道:“本官,并无不适。”

程公公绕着方台转了一圈,才停在我面前,抬头往上看,故意用颤颤危危的语调刺激我道:

“陆大人有心要坏太祖爷定下的宫宴礼制,让华宴变成简宴,咱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连圣上都被你忽悠的听了你的歪理:茶宴,素以为德,德以行威,君之认也;茶演,雅以为尚,尚以行趣,君之范也。”

“看样子以后宫宴跟民宴的区别,也就在于场地规模的大小了,不必往内容去看了。陆大人有脸说茶宴是君臣之宴,后妃一概不可同席而坐,如今却为了讨好岳尚宫,有意安排司花女官来献艺,真是叫咱家佩服的五体投地!可要叫圣上从中挑个好的出来,纳为侧妃啊?”

我费劲地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本官是用心还是居心,圣上和岳尚宫自会明辨。程公公你要是非奉旨而来,请立刻从场子里出去!”

“咱家自然是不会质疑陆大人你在场子里布置了什么机关,但是本着护主的责任心,来鉴察这里头有没有什么——做的过于到位、弄的过于巧思、整的过于立异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

我暗示自己:不可气、不可怒、不可言。

正想对岳尚宫说:“一起换他处来看。”

我又听见了来自程公公的不可忍之语:

“咱家看这方台抬高的高度不妥,高于圣上的看台,就是在藐视君威啊!陆大人可是想要借机自大,让大家都记得你的功绩,好从茶博士飞升为:大唐茶头?”

千般万般,我都在承受着心脏的疼痛。

十人十样,我都在克制着那宦官的刻意之言。

若己不理,若己无视,是不是就可以让病痛减轻的快一些?

我绕过程公公,单手请女官往左侧的官僚席位走。

“岳尚宫,本官设想:窗户的窗叶不应朝外开,而应该往内开,如此方能营造出一种相对纯粹的室内环境来。”

“陆大人所言有理,窗叶外开,难免让与宴者心绪纷飞,不安于内。为了不被窗外的繁杂陆离所扰,是内开妥当。”

“还有此处的细节,”我来到一盆茶花侧,“宫宴之茶花,切不可以凭质朴与单色来论,而应追求清灵与脱俗。故而应将此色彩单一且稍嫌低沉的‘紫袍’,换成‘五色赤丹’为好。”

“茶宴的草木设置,应讲究四清:心清、水清、花清、影清。原本茶花应摆在挂轴之下,此处无挂轴,则应放在……”

说着,我试图去挪动那盆“紫袍”茶花,不料双手却失去了力气,双膝更是一软。

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失去重心之感和倾斜之势,那么真实,那么生猛,不能自已。

剧烈的心间疼痛,颤动不休的胸腔起伏,让我猝不及防地连着花盆一起倒了下去。

我只听见“噼啪——”的裂碎之声,令心脏痛上加痛。

我喘着气,浑身抽搐,眼里只剩下“眯缝里”的景色:

一地尖锐,一地残败,一地红褐,一地黑白。

是棱角分明的碎片,是翻折已损的落花,是杂混不清的沙土,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具象。

我好似想呼救,又好似想这般去。

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意识。

程公公见之大惊。

转身对那两个徒弟慌措地命令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的去叫医官!”

“陆大人要是有个好歹,这茶宴还要不要办了?连累了咱家,你俩也跟着一起掉脑袋!”

江南茶事录·陆羽传奇(古风悬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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