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陆大人——”何大人以为我被冻糊涂了,又或是没见识过类似场面才说了胡话,“你可是要饮一碗红枣莲子汤安神啊?”

“下官清醒的很。”

“你身为臣子,可不能乱议圣上的家事啊!”

“下官没有往深处去议,而是把话向凶犯挑明,免得凶犯对玉壶执念不改,那才是害己伤君。”

“这……你又是从何处得知这玉壶与太祖爷无关的?”

“是司珍房的王司珍亲口所言,何大人若是存疑,找她对质就是。”

“王司珍可是司珍房的老人了,也是入宫以后就由岳尚宫亲自带的,手艺和见识不必本宫多说。加上她言行有分寸,从来都不是一个爱乱嚼舌根子的女官,故而她的话可信。”

“王司珍道出实情勇气可嘉,若是事后圣上追究,还请何大人为她求个免罚的情面。”

“陆大人有心,本官自当掂量。”

我与欧阳展面对面,进一步告诉他:

“你盲目追求名家名器,却不知燕铖序并非手艺人而是修道之人,太祖爷上山与他相见,仅仅是为了解梦中惑,而非学做一器物。”

“陆羽,你还要再骗我吗?”欧阳展怒问,“你说谎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以为我会再次上当?”

“事到如今,我无需再用谎话来从你口中套出玉壶下落。”我平静道,“只是不想你抱憾而终,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窃来的玉壶是司珍房所制所出,跟太祖爷李渊没有半点关系。”

“真是可笑。”欧阳展闭眼摇头,“到头来,我拿到手的——不过就是一件跟千千万万的皇宫陈设品无别的器物吗?”

“不错。”我知道这般肯定的答复会叫欧阳展扎心,却还是往下说,“宫中器物的价值,全部取决于它被谁人赋予何种寓意,无关它的选材、用料、造型。”

“陆羽,我就该把用万金买下的你的诗作真迹用一把火来烧了!”欧阳展的额头上青筋毕露,“你说你的茶碗、茶杓、诗作到底有什么金贵之处?跟司珍房做的玉壶有区别吗?不是一样是被别人的一张口炒作出来的有价值吗?”

“当然有别,司珍房制作的玉壶,事关李家王朝安稳,是顾全大局之物。而我陆羽的两件器物和一纸真迹,是自我精进和自我复盘的私人物品,价值并非外界所附加,而是我自己创造的。”

“说得好!”何大人抚掌而赞。

“展副爷,我相信你会自己交待出玉壶的下落。”

说完,不等何大人发令,我就对几个官兵有劳道:“带凶犯下去吧!”

欧阳展被带走,两位将军也带着众手下立场之后,官舍房间变得安静无比。

张继调节氛围道:“何大人,你觉得方才陆大人跟我、高镖头的演技可还好?”

何大人取下头上乌纱,拿出手帕来擦了一把汗,道:“本官没被你们吓的惊悸昏阙算好!”

“本官什么时候如此憋屈地窝在这窗外的置台下面过?怕是给山寨大王放风的贼匪都不必这般猫着身子来饮西北风!”何大人指向欧阳展藏身的屋内横梁,“本官的目线透过窗子缝,一上一下,一会观察你们仨人得当配合,一会盯着凶犯的举动,一刻没有放松过。”

“虽累,但好在是将凶犯归了案,未负皇恩。”

何大人双手抱拳,往圣上所在地方行了一礼。

“何大人放心,下官不会多说不该说的话,关于玉壶与李家王朝的关系,是当今圣上的家事,下官不该多事。”

“你能这么想最好。”何大人忽然一虑,“你说我刑部的天牢能不能关的住欧阳展?万一他凭空消失于牢中,叫本官明日如何向圣上交差?”

“欧阳展掌握了多少江湖奇术,下官无从知道。”我客观道,“但牢中的看守能够对要犯严阵以待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

“我张继懂些杂学,所以在往装盐茶的袋子里添了些手指触碰之后,会酸痛无力的药粉,估计此刻欧阳展正受着五指似刑夹般的苦楚,无力破狱而逃。”

“哼!如此凶犯,单手巨痛已是便宜了他!”何大人正义凛然道,“本应受尽千刀万剐极刑。”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并主张把事情做绝,“欧阳展行刺与盗窃双罪并犯,是该处死没错,但是他身死以后,江南镖局的局面必定大乱,还是要三思而裁才好。”

“圣上哪会跟你扯谈这些?”何大人了然地一摆手,“圣上圣裁此案过后,江南镖局生出什么异变来,是县令皇甫冉该管的事,不劳陆大人你多费心。”

“下官以为,处决欧阳展之前,理应让圣上直接下颁一道《圣旨》,终止江南镖局总盟会对旗下各分号镖局的统率权,同时也应让各分号镖局均沾开春之日的皇恩雨露,来平复当中想要称王之人的野心。等到武举结果放榜,可安排新科状元前去坐镇镖局总盟会之位,待到各分号镖局商妥出一位‘三爷’来以后,再让新科武状元回朝任职,‘三爷’来管辖江南镖局事务。”

言罢,我问:“不知下官的想法是否妥当?”

何大人略一斟酌,道:“陆大人能为圣上分忧,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江南镖局总盟会的前家主和前副爷都不顶用,所谓的‘三爷’有那么大能耐吗?”

“正是因为有家主和副爷的前车之鉴,又有新科武状元的榜样为例,有待上位的‘三爷’才应当不负众望啊!”我又一想,“若有吾皇隆恩滋励,赐吾皇亲笔所题字的匾额一块,定是能正风气、正人心、正帮规。何愁‘三爷’不能革故鼎新,带江南镖局总盟会畅行大道?”

“陆大人明辨多谋,可将自己的想法写成折子,上呈圣上。”

“好。”

我回到自己的房中时,已经是深夜子时。

燃了一只蜡烛,关好门窗,我褪衣上床。

我把茶杓握在手中,不敢轻易断言它安全与否,因为“线人”的真身尚未探明,长安地下交易黑市也尚未被取缔。

想到“取缔”二字时,我不禁苦笑:

诚如智积禅师所言,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比那些大官僚,我陆羽是何其渺小?渺小到只需在茶阁之中安身就好,不必参与国家大事,也不必抢言官之责。

茶御史,明明就是闲差,我却把它当成了要职来做,难怪是自寻烦恼。

安善堂之中。

智积禅师亦是未眠。

“不知师傅为何还未入睡?”小弟子坐在禅师身边,“可是担心鸿渐师兄?”

“为师盼着寒冬早过。”智积禅师手盘一串念珠,“同样是下雪天,宫墙内外却差别大。”

“也是。”小弟子道,“百姓们思温饱,君臣们思社稷,前者容易满足,后者却没个衡量标准。”

“听闻鸿渐遇刺两次,一次险些伤及性命,另一次若菲何大人救急,也差点步入鬼门关。”智积禅师垂怜道,“为师一直未去官舍看他,不是不愿,而是不忍。见弟子遭劫难而生悲,此莲心苦楚不涅;闻弟子作局而惊讶,此禅眸微凉难合。”

“鸿渐师兄最是惦念师傅恩情,师傅之不忍,又何尝不是他之苦寂?”小弟子感同身受道,“此刻,鸿渐师兄也应是与师傅一样不寐。”

“他是个会选择原谅凶犯的人。”智积禅师心中有数,“他宁愿忘却自己身上未愈的伤口,也不愿让凶犯存留未尽之言和未尽之恨而死。你可知道是为何?”

“弟子只能往‘从善’与‘尔雅’两方面去想。”小僧道,“鸿渐师兄不爱记仇,不会把自己受过的苦楚还报到别人身上。”

“在为师看来:宽待凶犯不一定能让凶犯领情,但却能让自己获得福报,鸿渐自小就有慧根,若凡事锱铢必较,不可得平和之意气;再者,原谅凶犯本就比放过凶犯需要更大的勇气,非心体澄明之人所不能为。鸿渐心中有明镜,明镜止水则可辨:天下无全恶之人,世间无全善之辈。”

“师傅之言,让弟子深以为然。”小僧双手合十,“菩提明镜,不记仇,泯恩怨,无垢自在。”

“为师这就休息了,你也早些去安置吧!”

“是,师傅。”

数日之后,朝堂之上。

欧阳展身披枷锁,被两名官兵押到了皇帝脚下、百官之前。

我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在心中生起一股悲叹:

昔日气宇轩昂的江南镖局总盟会的副爷,若能一生一心专注一事,又怎么会落到今日阶下囚的地步?

何大人拿出一个精致锦盒,打开盒盖,捧于皇帝面前,朗声道:“启禀圣上,臣已经从凶犯欧阳展口中问玉壶下落,并顺利取回,还请圣上过目。”

皇帝用眼神向总管大太监一示意,那宦官就走下銮阶去,从何大人手中接过锦盒,呈送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将玉壶从锦盒之中拿出,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无误道:“此物正是太祖爷亲手所制的传家宝。如今回归宫阙,朕心安矣。”

何大人问向欧阳展:“你这大胆狂徒,盗窃皇宫至宝,刺杀朝廷命官,当着吾皇之面,可还有任何狡辩之言?”

欧阳展冷笑道:“区区司珍房女官所做之物,不足惜!”

皇帝神色一变,百官更是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吵杂如闹市,只因凶犯那句——对太祖爷李渊之物大不敬的话。

“肃静!”

司礼大太监高喊了一声。

待朝堂安静下来以后,何大人恭请圣意问道:“此狂徒的话里有蹊跷,是否立刻叫了司珍房的王司珍前来对质?”

皇帝大喘了几声粗气,碍于明君纳谏的祖训,并未做出反驳,只道:“去叫王司珍来见。”

见王司珍入朝之后,皇帝立刻问她:“朕手中的这个玉壶,可是高祖皇帝李渊亲手所出之物?”

王司珍清晰应道:“不是。高祖皇帝从未制作过玉壶,也从未拿玉壶来固国本、稳江山。圣上您手中之物,乃是太宗皇帝命令司珍局女官所制,岳尚宫手中留有当年制作玉壶的太宗皇帝手谕,细细核对过后便知。”

眼看着就要纸包不住火,圣上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道:“朕竟不知太宗皇帝李世民还对司珍房下过手谕,想必你也不敢在朕与众爱卿面前信口开河,就不派人去找岳尚宫拿证物来看了。”

“怎么?你身为九五至尊也怕了吗?”欧阳展一脸豪快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君王的掩饰表情,“陆羽果然没骗我,代代皇帝都把玉壶视为‘珍宝’,的确是另有深意。”

“君主的心思岂容你责问?”林阁老站了出来。

那位老臣才斥责完凶犯,就指着我骂道:

“好你这个茶御史,怕是在圣上和我等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说了多少中伤诽谤李家王朝的话了!以至于这狂徒都敢对你指名道姓,辱我君威!”

“本官可以作证,陆大人没说过你口中的那些对李家王朝大不敬的话。”何大人朝林阁老道,“你要是因为自己的得意门生苏炳章被处死,就记恨陆大人于心,想趁机将无名之罪安插在他身上,本官是断断不能袖手旁观的!”

我没想到何大人会为我说话,心中对他十分感激。

林阁老碰了一鼻子灰过后,就悻悻地走回了原位,接下来也没有再对我有所微词。

“说啊——”欧阳展挑衅当今圣上道,“也好让我这个死到临头的人也听听你们李家王朝的家事!”

皇帝把玉壶放回锦盒,然后叫司礼大太监拿走,思量再三,最终决定将真相公诸于众。

“朕无高祖皇帝李渊之功,亦无太宗皇帝李世民之谋,为了坐稳江山不得不牢记祖训。朕又怎会不知这玉壶的真实来历?只是朕不能说啊!一直以来,对众爱卿隐瞒玉壶的来龙去脉,是朕之过。”

见皇帝言语诚恳,文武百官皆表示谅解。

“不错,这把玉壶是出自司珍房女官之手,是太宗皇帝下令制作的。太宗皇帝做此玉壶的目的:一来是消除己过,他自知对父亲和兄弟有所亏欠;二来是加强皇权,拿太祖爷出来当幌子,将没有的经历说成有,将平凡之物说成是稀缺珍宝,无非是把对李氏家族的——‘认同感’和‘尊荣感’强加在了我们这些后世之君身上,让我们以他两父子为尊,延绵千秋万代。”

“众爱卿,你们觉得朕就不苦吗?守着一件冷冰冰的器物过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摆脱束缚,在太宗皇帝将它赐予茶阁的基础上,再为它添上‘镇阁之宝’四字,只为:眼不见为净。”

“哪想,一切尽在不言中!连着发生了三桩大案子:茶吏之死、文官制假、陆羽遇刺……看来,这玉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圣上忽然起身,从司礼大太监手中夺过锦盒,一把取玉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重地往地上一摔!

林阁老见状,竟然放声大哭。

他边哭边喊:“玉碎非好事,圣上为何如此莽撞……”

就这样,满朝文武的情绪都被他带了起来,文官以袖掩面而泣,武将个个咬唇而悲。

反倒是欧阳展,直中要害地冲那些官僚们吼出一句话来:“有什么好哭的?玉碎,就是了解一段过往,解放一团心魔,对圣上来说是好事啊!”

说来也怪,听他说完,文官也不哭了,武将也不悲了,大家都恢复了寻常的表情,叫我很是惊讶!

这也许就是为官者们的“善变”之道吧?

我陆羽学不来,也不想学。

说罢玉壶之事,圣上大声问銮阶下之人:“欧阳展,你私闯皇宫已是一罪,加之为了一己之好而两次刺杀茶御史陆羽,可知已经罪无可恕?”

“我自江南出发之时,就想过自己一身成仁,大抵是有去无回,故而不曾怕死。”

欧阳展仰头,直视皇帝,道:

“我这一生,戴了太久仁义镖侠的面具,也装了太久不争不夺镖局大执家位置的寻常心,连自小就养成的这么一个爱好,也要悄悄地私藏,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欧阳展因不计后果想得陆羽的茶杓而死,也算是一场因果报应。”

“朕不想再追究过往之事,你且老是答来:为了得手皇家名器和茶御史陆羽的宝贝,你所安插在宫内的‘线人’都有谁?”

欧阳展摇头:“我一向自负,不屑借他人之力来获取自己的心头好。所谓‘线人’二字,不过是我有意写在字条上,再塞进死者吴姓茶吏的怀中去的罢了,并无特定所指。”

皇帝不信,“朕听了刑部何大人的上禀,说你大骂朝廷命官为‘狗官’,直面指出长安地下交易黑市存在官商勾结、庄家与商贾勾结的乱象,可是事实?”

“若非我亲身所历、亲眼所见,又怎会道出这般铮铮之言?”欧阳展反问皇帝,“圣上你何尝不是对此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治而不敢治?”

接连被欧阳展揭穿心中防线,皇帝坐立难安。

“朕,自以为励精图治——从不懈怠于政事,亦时刻牵念于天下苍生,奈何朝廷命官不端之行和不法之举屡治不息,加之:商为国库税之源,市为国计民之本,不可轻易彻查整顿,否则官商两难、君臣两伤,得不偿失。朕如此说,你可明白?”

“我明白,圣上你习惯了自欺欺人,所以才看不到皇宫之外的景象:奸商强买强卖,唯财不破;贪官仗势欺人,只顾自己利益;百姓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长久以续,大唐必将积重难返,国力日衰,让东瀛国有可趁之机!”

皇帝听之,神色哀然。

但又瞬间即变,从龙椅上站起,威严赫赫道:

“重犯欧阳展,目无法纪,罪行确凿,定于明日午后斩首街头!谁也不必再议!”

众大臣齐声道:“吾皇英明!”

君心是如此莫测,性命是如此轻廉,皇帝要斩杀脚下之人,根本无需犹豫,一言既出,自会有执行君命之人来照办。

我感慨欧阳展说出了许多我想说的话,甚是想上前一步去告诉他:

皇命难违,圣上要斩杀你,就是君无戏言,谁也无法扭转。

人情可补,我陆羽能为你做的,就是在你死后,上呈一道折子给圣上,讲明利弊,请圣上颁一道恩旨,来竭尽全力稳住江南镖局总盟会局面。

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欧阳展看向我。

他问我:“陆大人可是不计前嫌,为我江南镖局总盟会打算过了?”

我心中一暖,这是他第一次叫我:“陆大人。”

我点头,“春来之时,必叫江南镖局总盟会在新主的主持下,再振名威。”

“花万金所购的陆大人的诗作,我已经烧了。”

欧阳展双目氤氲,一生一次之泪几近涌出。

他仰着头,深深道:“来日若有机会,可否请陆大人写一首《遇侠客》的诗给我?”

忽然间,我见他以内力运功,莫非……是想自断筋脉而死!

我正要阻拦,却听见他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遇侠客》,要……要比钱起写的还好的【注1】,陆大人你……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不输钱起,写好诗赠你。”

只在下一瞬,欧阳展全身枷锁迸裂,乱发冲天。

四散的锁链断扣,如弹石一般打在了文武百官身上;直立而起的头发,似利剑一般,未穿透人心而叫人真实生痛。

皇帝半身微倾,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连大气都不敢喘。料是如此刚直之人的壮烈之举,他也是第一次见。

我只感觉有寒风在朝堂之上呼啸而过,吹灭了数盏明烛,也吹倒了御前的一对大仙鹤摆件,生生死死,明明灭灭,一切自向西的风轨而去。

这般锥心刺骨,眼见为实;

这般欲言又止,不尽可说。

“启禀圣上——”

总管大太监程公公壮着胆子上前,把拂尘往腰间一插,俯下身去,用手一摸欧阳展的鼻孔,回话道:

“凶犯自尽身亡了!”

未及皇帝有所反应,林阁老就被吓得跌坐在地,颤抖着一副老驱道:“依照老臣看,凶犯真是被陆羽迷了神志了!竟……竟在死前还向他讨诗。”

定下神来,林阁老对皇帝请示道:“老臣以为,切不可姑息陆羽!”

皇帝问:“爱卿何出此言?”

林阁老切入时机道:“说什么朝廷命官与黑市庄家、商贾勾结?照老臣看:往后陆羽想勾结于江南镖局总盟会才是真吧?”

【注1】钱起诗作《逢侠者·赠欧阳展》,见第53章

江南茶事录·陆羽传奇(古风悬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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