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睡了几日“茶叶枕”之后,我感觉格外舒适,似乎脖颈的疲劳得到缓解,全身的压力也获得了释放。

来到书房,我对侍茶姑娘道:“近来我不怎么做梦,一觉睡醒至天明,如此状态,亦是宜人。”

侍茶姑娘一边整理《茶经》稿子,一边道:“竹编的枕套,虽在春季稍稍嫌凉,但也带着一份清新之感。所以陆公子睡的好。”

我告诉她,自己并不在竹编的枕套上面覆盖枕巾或者绸帕,不然就跟普通枕头无异了,还要如何在辗转之间——

感受枕芯内茶叶的起伏微澜?

感受那透枕套而出的淡淡茶叶香?

侍茶姑娘笑着道:“明白,所以我没有准备那些东西。”

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要不要多加一层枕巾。”

侍茶姑娘摇头,“陆公子你的喜好,我宁愿观察着自己来悟,也不愿去做些多余之举。”

我到“青龙客栈”找了兰儿。

坐在妆台旁侧的圆桌旁,借着镜子看她梳妆完毕之后,我们就一起往竹编店走。

去竹编店的目的,是兰儿想为我多挑几样竹制的茶之具。

我说茶庐之中还有不少不必多花钱再买,兰儿说那不一样,一来是她挑的,二来是川竹做的,陆羽你不想换新吗?

我说好,新春新气象,用新的也能盼个好意头。兰儿高兴地笑了,说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只给我挑好的、独一无二的。

我问,你怎就知道自己挑的是别人没有的?她神秘道,因为是她拿了图纸过去叫老师傅照着做的,哪能有谁的想法跟她重合呢?她才是最了解陆羽喜好的人。

我笑了,道那不叫挑,而叫定制,只要是兰儿想出来的东西,我都喜欢。她俏皮问我,如果自己去找秀娘定制同心结你可要?

我赶紧握着她的手道,那哪能要呢?同心结务必是兰儿亲手编的才好。

见我会意,思维没有被带着走,她就向我许诺道,嗯,陆羽,我亲手编同心结给你、给我们。

到了竹编店。

我和兰儿先向去对面的粥铺跟老板打招呼,让老板提前备下:杂豆甜粥,好等我们出来后饮用。

粥铺老板会做生意,道:“陆大人和李姑娘一定尝尝泡油糕!连太宗皇帝都爱吃,称赞说:色美香甜,玲珑有姿,见风消。”

我道:“那就一并备上。”

兰儿问:“陆羽你在皇宫中吃过吗?”

“当然没有。”我说了个谎,“跟太宗皇帝相关的‘玉壶’我倒是把真相弄得清清楚楚,至于跟他相关的美食嘛,不曾知道。”

言罢,我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真是对不住张继了,那个“泡油糕”他明明从尚食局那里拿了不少来给我品尝,而且都是绝好的色香味,我也相当爱吃、且时常吃。特别是上面的一层薄薄的、逼真的蝉翼,入口即化,那种口感是最佳的。实在是妙不可言!

如今我却为了“相伴佳人,共赏一味”而成了个谎话精。

“那可好,跟我一起吃。”

“嗯,跟兰儿一起。”

进入竹编店,我闻到了熟悉的竹子气味。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气味跟茶香有些接近,但又有别:二者皆清新,但其一质朴,其一明涩,闻者知其异也。

老师傅不在,看店的是他的儿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看着也是个将来要继承父业的手艺人。

有一个看着面生的小二来引了我和兰儿到客座上坐下。

“请问官——”

我以为那店小二是要称我为“官大人”,就先一步道:“不必拘谨,不必带个‘官’字,我听着重。今日入店后坐下饮茶,只求轻松。”

“是。”小二道,“不知陆大人要喝什么茶?茶汤是要温的还是热的?茶叶要放几合?”

我在心中升腾起一股惊讶:问的如此细致,哪里像个单纯的小二?倒是像一一记下客人的要求之后,把酒卖出去来换银钱抽成的王妈妈手下的牌儿了。

“今日陆大人只是客。”李季兰笑道,“你管他的喜好做什么?照着你们店里一惯配比的茶饮来上就好。”

那小二便进屋去拿了茶壶、茶碗、茶叶罐、茶挑和茶杓出来,按照心中的谱儿摆放好。

他问:“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吗?”

我一愣,我陆羽访遍各处客栈酒楼商铺保号,从未见识过有这般问法的。一时之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什么可以开始?

他是问冲茶的程序,还是问我个人意愿?

若是前者,在我看来自然是还没有做到位,但也基本可行,毕竟我不能以自己的境界来要求别人样样俱到,事事循陆羽之茶法;若是后者,可不就是离谱了吗?我是客人,自然是在待茶等茶,你作为茶主,应由你来拿主意该不该开始呀!何必多此一问?

等到那小二将茶泡好,分了两碗分别放到我和李季兰面前时,我本着以礼相待的心情,正要端起茶碗来喝,却被他阻拦了。

“陆大人且慢,还有一道程序未完。”

“好。”我放下茶碗。

原本以为那小二忽然开窍,是要进行一道我陆羽设定的“述茶”的程序之际,他竟然做出一件大出我意料之事来。

我吃惊地看见:他就跟懂得变戏法一样,凭空从掌心里变出一个形似“试毒的银针”般的东西来,伸进茶碗里,按着顺时针的方向转动了八圈。

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狐疑的很,我问:“这是何意?”

小二一脸平静道:“回陆大人话,用此物顺时针搅动茶水,是为了留住客官,反之,逆时针搅拌就是遣走客官。顺着重复六次,是为了求个‘八方来财’的好意头;逆着重复三次,是以‘事不过三’之举下逐客令。”

我甚是震惊,“你如何称客为‘客官’?而不是‘客人’?如何会懂这般仔细且有寓意的动作?”

店小二道:“称‘客官’有什么错?总归生意都是受了来客照顾的,我们自然要客气些。至于搅茶的动作,陆大人你觉得是‘心思’,我却是觉得不出奇,接客不都是一个理儿吗?自己尽心,对方舒心。”

听罢这些,我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心中相当诧异!

“我问你,来这竹编店当小二之前,你可是在王妈妈的‘莺歌燕舞楼’当过跑堂的杂役?否则怎么会尽说些花楼的用词:客官、接客。”

我再问:“你上来就对我打招呼的那句话,应该不是想说‘官大人’而是想说‘官爷’吧?这也是花楼对常客的称呼!”

李季兰有意咳了一声,在我耳边提醒道:“陆羽,你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也用起花楼的表达来了?正常的应该说‘熟客’而非‘常客’吧?”

我倒是在兰儿面前尴尬了,只得无奈道:“的确。我一时情境代入过深,连自己的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李季兰对那小二道:“快给陆大人回话,之前你是王妈妈手下的跑堂吗?可认识采杏姑娘,对她失踪之事有什么看法?”

那小二道:“我不曾进过‘莺歌燕舞楼’,没福气入王妈妈的眼给牌儿们当跑腿赚钱。所以我不认识什么采杏姑娘,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失踪。”

他又不满道:“这事闹的沸沸扬扬,不是跟县令大人过不去吗?还踩在花朝节这么一个时间点上。”

“你真的在说实话吗?”我并不信他,“不要瞒着。”

“我诚不欺陆大人,少当家可以作证。”店小二看向柜台后面的男子,“我的确就是新来这里打工的,跟王妈妈的花楼以及采杏姑娘没有任何交集。”

我走到少当家面前,问:“他说的话,你可以作证吗?”

少当家道:“他没骗陆大人你,是陆大人你想多了。你何必对我家小二说出口的字词句逐一细辨和计较呢?你是个茶人,不是断案的青天大老爷,抠着字眼觉得我家小二的前职是‘莺歌燕舞楼’的跑堂、且认识采杏姑娘,就是不对了。”

“我并非是从鸡蛋里挑骨头,而是见那小二的行为和言语之间的种种,都不似个初学待客之道的人。”我不禁问,“你因何雇佣他?”

“他为我打工,我支付他工钱,各得其利罢了。”少东家对我不耐烦起来,“陆大人怕是进入心情不爽快,才会自打进店之后,就处处猜忌吧?”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想知道你家店小二的底细而已。”

“我家店小二的底细跟陆大人你有什么关系?莫不是陆大人想把他认定为掳了采杏姑娘的犯人,好带上种种牵强附会的证据来,到皇甫大人面前邀功?”

“你怎会这么想?我没有。”

“那我就把话跟陆大人你挑明了说:第一,这个店小二是新来的没错,但是底细清白,没有什么污点;第二,这个店小二的说话方式若是真让陆大人你见怪,那我叫他少说话或者不说话就是,免得再遭刁难;第三,也请陆大人你莫以己之所长欺人,这个店小二的待客之道你要是不满意,直面指出就是,何须费心辗转,句句选出一个自认为不对不妥的‘表达用词’来挑剔?”

见少当家如此袒护那店小二,我哑口无言。

我问他一句,他偏要滔滔不绝地回我一段。

我有什么办法呢?

等到那小二离开,我疑道:“兰儿,我觉得怪怪的。”

“哪里奇怪?”李季兰笑了,“可是你自己的饮茶规矩跟这里不同,所以一时没法适应?”

“倒不是。”我瞧着桌上的茶碗,“总觉得这小二的待客之道,有礼于客却并非请茶于客,斟茶于客却并非奉茶于客,举止之间少了尽茶事之意,却是多了不少受了调教过后的路子。”

“毕竟是老店铺了,不把新小二调教成懂规矩的能行吗?”李季兰习以为常道,“小二肯定是按路数来的呀!”

“不,他不是在对我奉茶,而是在向我敬酒。”我直面指出,“就好像是……想通过自己的尽心和讨悦,来让我尽快对酒买单一样。”

“陆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李季兰不解,“茶酒有别,也是挑人的。”

“还有,我看那小二在招待客人上面,一点不像是个新手,动作流利,流程娴熟,为何就是没有一种‘寻常小二’的热情和烟火味之感呢?”

“思虑过多。”李季兰笑我,“陆羽,我倒是觉得那小二不怪,反是你奇怪了。”

“我吗?”摇了摇头,“我没有。”

“那你用一句简单的话告诉我,那人怎么就不像是个店小二了?”

“怎么说呢?”我想了想,“大抵就是跟王五之类的人完全不同吧!”

“服务的场子不一样,有所不同也说得过去。”

“那就且当是我‘挑剔’吧!”

“过不了陆羽你这一关,我是觉得再正常不过了。莫说你自己品茶风雅,你给圣上司茶事之时,不也是处处看着规矩行事的?怎么那小二的规矩在你眼里,就变得不妥当且奇怪了?”

“兰儿,我没有嫌弃或是不满那小二的意思。”

“我知道。”李季兰把茶碗搁到我掌心,“茶是茶,人是人,喝吧!”

老师傅从里屋出来,带着一个竹筐。

竹筐不大,最底下铺了一层干草,干草上面,则是放置了一些已经彻底完工了的竹艺品。

“李姑娘,你给陆大人定制的竹艺品都做好了,过来看看是否满意?”

李季兰叫了我一起过去看,我反观了一眼少东家,只见他在父亲出来以后,就掀帘进里屋去了,或许是看店看的烦了,又或许是仅仅不想再跟我呆在同一厅内。

除开少东家的情绪不管,我蹲在竹筐面前,手还未去触碰里面的器物,单凭眼力,我就知道个个是精品,样样是好货。

我悄问了老师傅这些东西的总价,老师傅在我的掌心里写了个数,我心中一惊:兰儿还真是舍得为我花血本!

老师傅问:“你俩是打算把茶之具一一拿出,打包好了以后带走?还是不去动它们,直接带着这个竹筐走?”

我跟兰儿一商量,决定连着竹筐一起拎走,这样还能多得一个实用的筐篮,更合算一些。

路上。

兰儿问:“陆羽,你打算用竹筐来装什么?”

我早就规划好了,道:“若是用作装柴火或蔬菜,就显得俗气了;用作装花肥花土,也是不雅。所以还是遵循它原本的用途好,阁在茶间存放一些装了盒的茶具。”

她又问:“为何收纳茶具的竹筐竹篮都是圆的呢?”

我道:“因为茶叶罐是圆的,茶针茶刀茶挑茶杓等用具也是用圆筒收起的,所以——以圆收圆,万物同心,是为美学。“

隔天,悦来酒楼之内,总管事王五正在给刘长卿上菜。

真是破天荒了,难得刘长卿舍得花银子点了一碗“鲍鱼炖鸡”,所以王五不敢怠慢。

“刘大人,这就是你点的、减料版的、本店按照你的要求特制的——两只鲍鱼和一只鸡腿份的金汤美味了。”

王五把汤碗放在桌子正中间,又另拿了一副碗筷出来,道:

“你要是觉得这份量不够吃呢,我也是给你备了热汤的,你将这热汤倒入金汤中去,再搅一搅,就又能多出一个人的食量来。”

刘长卿也不听那王五说了什么,只神色认真地感慨道:“爹爹,娘亲,孩儿今日第一回吃‘鲍鱼炖鸡’,绝非不孝。只是听了李姑娘所言,要善待自己一次,吃一顿好的,所以才花了银子。还请爹娘莫怪。”

王五见状,一下子被打动了,“刘大人,不如本店就多送你一碗海参小米粥吧?鲍鱼要搭配着海参一起吃才好呢!”

刘长卿“噌——”地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道:“刘某感激不尽!”

这还不算完,另一头也发出“嘭——”的一声来,吓的两人以为什么东西发生了爆炸。

转头一看,竟是一个看上去有钱有势的中年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地上那倒了的凳子,就是那男子的随从在为其“开路”时而踢翻的。

王五叫刘长卿坐回原位去之后,就过去那边问:“这位官爷有什么事?”

那男子一拍桌子,大声吼道:“把刘方平给爷叫出来!采杏姑娘是爷指名听曲的人,他也敢在花市上招惹?”

王五试图解释道:“小的听说是采杏姑娘自己对刘方平投怀送抱的,起因是一只被钱起准确预言了的蝴蝶,所以官爷你还真怪不得刘方平。”

“钱起钱大才子不是病了吗?爷懒得跟一个病人说话,省的晦气!”那男子伸手往楼上一指,“刘方平住在哪间客房?看爷不毁了他的容、扒了他的皮!”

没想到那男子是要动真格的,王五吓了一激灵。

而刘长卿,则是完全沉浸在人生的“最高一品”美食之中,压根不为别人所扰。

我和李季兰正好看见“悦来酒楼”内发生的一切,就一并走了进去。

“这里可不是你为非作歹的地方!”我上前制止道,“那日之事尚未有结果,连皇甫大人都未拷问、拘留刘方平,你有何资格代行教训?”

“你就是那个要写《茶经》祸害天下的陆羽?”那男子带着凶恶的表情走到我面前,盯着我道,“上次爷的手下的拳头没有把你打死,今日你还敢来阻碍爷收拾刘方平?”

“原来本官刚到江南之日,前来茶庐袭击本官的暴民是你的手下?”我这才知道,“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官?”

“他要将你打死,是替天行道!”那男子大声道,“你这个朝廷的走狗难道不该死吗?”

见我被气的脸色发青,李季兰冲那男子道:“陆羽要是因你或是你的手下而死,你也必将受到天罚,永不超生!”

可能是那男子觉得:在当下,陆羽的性命压根没有失踪了的采杏姑娘重要,陆羽只是一个可恨之人,而采杏姑娘则是一个心往之人,还是选择应对后者的好。

所以,那男子绕过我和李季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来,架在王五的脖子上,威逼道:“带爷去刘方平的房间!”

王五吓的只能照令而行,我与李佳兰小心地跟在他俩后面,往楼上走去。

来到目的客房门口,不等王五敲门叫人,那男子就一脚将门踹开,把王五往旁侧一推,杀到了刘方平面前。

可怜刘方平正在桌子后写诗,写的是:

更深月色半人家,

北斗阑干南斗斜。

今夜偏知春气暖,

虫声新透绿窗纱。【注1】

那男子把桌子上的墨盒一挑,墨汁点点飞溅到了刘方平的白衣身上,竟自然形成了一幅《点墨成梅》图出来,将他衬托的煞是帅气。

那男子哪管刘方平这一身风姿,只将他逼的背贴椅背,用短刀对着他脸庞,一副要残忍划破的凶样,狠狠问:“你把采杏姑娘藏哪了?”

刘方平受了惊悸,面色惨白,喘的厉害,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副模样,就如同一块玉璧落入了原本平静的潭水之中,因为突入其来的石击而弹溅出圈圈波纹来,连玉璧自身也难以维持原样——

不沉不浮,不晃不移,只剩下随波定夺“碎”与“全”的份。

一浅一深,一隐一现,唯有以形来维持“存”或“亡”的考验。

“住手!”我在那男子身后急切道,“你再这般恐吓他、胁迫他,他会受惊而死的!”

那男子转向我,冷笑道:“我原本以为你这朝廷走狗除了医学和武功之外,无一不通,没想到你还会判断人的生死啊?不如就拿你给刘方平做个范例——”

李季兰用眼神暗示王五:赶紧去衙门报官!

眼看着那男子就要把短刀往我的心脏插,我的双脚反而是僵住了,一点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是兰儿拼命抱着我一块往左边一闪,才让我免去一伤,不,是免去一死。

而兰儿自己,也因为倒地时的巨大冲力而被推弹到了门边,应是吃了痛。我很想过去,到她身边去,扶起她,问她伤到了哪里,却来不及了……

那男子不甘自己杀我失败,就丧心病狂地对我乱砍乱刺起来,他的身躯在逆光之下像一座黑山,令我看不见四周的景色,唯有那一明一灭的刀影晃的我的眼睛发痛,以至于无法准确地用手抵挡。

“兰儿你快走……”

我只盼着她不要受伤。

一声两声,数阵阴冷的刀风掠过我的脸颊;一下两下,本就受过多重伤的心脏跳动的厉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生命,在暴乱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反抗,面对没了人性的疯子的残忍举动,是这般徒劳。

当昏暗变成了真正的黑暗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抵抗不住了。自己那原本死死地抓住那男子的手腕的双手,因为失去重心而落了下去,那男子的手肘也因为突然的失控地不偏不歪地捶打到了我的心脏上。

一股血腥味从口腔中弥漫而出,我睁不开眼睛。

然后,然后就应该会有一把刀直直地插入到我的心脏里吧?

“快走……兰儿你快走……”

我用最后的力气向李季兰发出嘶鸣。

我的脑袋歪了下去,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下去了,兰儿,对不起。

如果在事后赶来的林捕头看到现场:

陆羽死了,被人用短刀捅进心脏杀死了;刘方平死了,因为惊悸而被活活吓死了。只剩下一个满嘴疯话,嚷着“采杏姑娘在哪里?”的男子,那么——

林捕头和手下的众捕快们会怎么想?

大唐的朝堂,大唐的文坛,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李季兰没有离开我。

是她过来保护了我,用手臂为我挡住了一刀!

我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掉落在我的手指上,比水粘稠,比水散开的速度要慢,甚至……跟水的气味也截然不同。

血。是血吗?

兰儿流血了?

我紧张,心疼,无能为力。

挣扎着,拼命地,无计可施。

意识几近消殆,知觉几近不存,往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吓得够呛的王五,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从四楼走下一楼来。

他惊魂未定地走向刘长卿的桌子,竟见刘长卿真的将“鲍鱼炖鸡”的汤底给兑了热汤,正在一丝不苟地吃。

“刘大人你先别吃了!”王五喘着气,一把拉起刘长卿,“楼上要……要出大事了,快跟我一起去报官!!”

【注1】刘方平诗作《月夜》

江南茶事录·陆羽传奇(古风悬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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