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

楚延心知萧淡秋与容子轩之间的别扭,知道萧淡秋有见容子轩的意思,不愿掺杂二人的恩怨,见天色尚早,便回去补觉了。

“引他进来。”直至楚延离开,萧淡秋才振作起精神,捻起石桌上热气腾腾茶水,惬意的饮了起来。

外面的下人不敢进来打扰萧淡秋,只在门外给容子轩指了路。现今定阳侯府是当年先帝赐给萧淡秋的父亲的国公府,后来萧家迁离京都之后,这座大宅便空了多年,今年,被当今圣上再次赐给定阳侯,经彻底维修了一番,再不是往日的模样。

里面的每一处环境几乎都是清幽雅致的,府内的植物以修竹为主,走到哪里,都能看见翠绿的风景。

容子轩走到旁边,径自坐在了楚延方才的位置上,“冒昧前来,还请侯爷勿要见怪。”

“殿下言重了,找我,可有事?”

今日是他娶亲的日子,迎亲的队伍早已出发,容子轩见他仍在这里悠闲的饮茶,装扮随意,微皱了皱眉,“新夫人大概马上就到了,大人不前去迎接吗?”

萧淡秋放下空空的茶杯,“小小太府寺少卿的庶出之女,何须劳动本候亲自迎接?十一皇子如此怜香惜玉,明知她心悦于你,又怎么舍得本候去接她?”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温若清泉,说出来的话却讽刺无比,直戳容子轩的心脏。

殷解语虽有皇帝赐婚,但终究是出生卑微,他对解语没有丝毫情意,却依旧迎娶她。

果然,他心中已经认定解语是皇兄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了。

容子轩脸上闪过一丝忧急之色,不欲与萧淡秋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之上,“我今日,想来跟大人商量一件事。”

萧淡秋挑眉,不知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能有什么跟他商量的,不由脸上浮现些许好奇之意,“哦?”

容子轩接着说道,“萧大人在边关与东苍国最后一战,由于拈花门的掺和,损兵折将不少。这个时候我朝与上邪国正在议和,对方虽没有诚心,但也不一定没有希望,议和的成败,关键在于质子,皇兄子嗣单薄,我愿出国为质。只需维持两年的和平,侯爷修生养息够了,便有足够的能力与上邪国抗衡,届时,你在京都实力稳定之后,皇兄也是无法动你的。”

萧淡秋原本闲散的脸色猛地沉了起来,带着七分严肃,三分不可置信,他上下打量着容子轩,总觉得那双璀璨如星的双眸里面其实黑暗无比,让人永远也摸不透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政治之事,复杂无比,他被幽禁十年,不理朝事,可如今连他在边境的战况,朝廷议和之事都知晓的如此清晰。

他告捷归来,上京百姓,朝廷百官都只看到了他的胜利,却无人知道,那些战役是用他多少部下的生命换来的,尤其是最后一场战争,虽然胜利了,但由于花如月的偷袭,他的亲信几乎死伤殆尽。昔日因授官一事,兵部有些党羽已经暴露,若是议和失败,他之前打败东苍,再战上邪国定是众望所归,即便胜利归来,他在朝中的心腹,恐怕会被皇帝剔除一大半,到时回京,还不成了皇帝砧板上的肉。

上邪国此次议和毫无诚心,看准了容朝皇室子嗣凋零,先帝留下来只有容子轩和皇帝,而容子轩无子,皇帝只有唯一一个儿子,虽然大家都希望两国和平相处,但上邪提的要求着实刁钻,若是送容子轩出去,是对先帝大不敬,朝中无人敢提议,可皇帝只有一个儿子,送去异国会动摇国之根本,更是不行,因此,即便皇帝不同意议和,百官也无可厚非,除非容子轩自愿请旨。

萧淡秋咬了咬呀,心底生出一股滔天怒气,“你是为了殷解语来的吧?实话告诉你,我原本不想娶她,不过发现她看你的眼神充满爱意才改变注意的。你这辈子欠我这么多,我就是不让你二人舒坦,就是要让你偿还,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商量\'这个词?”

容子轩低下头,“萧大人,我们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我感觉,你不是这样卑鄙的人,这些年你立了不少战功,费尽心思回上京,甚至与陛下暗地里争斗不休,都不是为了那帝位,我知道,你甚至厌恶那位置!”

萧淡秋哑口无言,因为他想不到最了解自己的人竟是他恨之入骨的人。楚延跟在他身边多少年了,可总觉得他是被权力掌控,为了上京的荣华,所以拼尽全力算计,总在他绝地求生的时候,苛责于他,他都习惯了,可容子轩竟然明白他的心思。

不知是否因为二十几年前,他父亲用他的性命救过容子轩的性命,还是他们原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自那以后,二人便有些心心相惜,萧淡秋虽然极度排斥这心心相惜,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因为他同样在见到容子轩的第一眼时,就了解了这个人。

“殿下言重了,本侯有自知之明。兵部虽为六部之首,却始终是个执行部门,这尚书省所有决策还要经门下省和中书省复审,有关军事,更要提交枢密院。纵使本侯如何翻云覆雨,也撼动不了这容朝江山丝毫,殿下放心就是。”他只想尽自己的能力掌控一切能够掌控的,给皇上以掣肘,让容家的人知晓,他萧淡秋并非软弱可欺,若是惹怒了他,他有足够的能力让君王寸步难行。

这兵部尚书,他何曾稀罕,不过就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教训罢了。

他的语气不是很温和,容子轩却知萧淡秋此话发自肺腑,他摇摇头笑道,“子轩不懂这些,只是不忍国家风雨飘摇,百姓不安定而已。”

当年萧国公为了容子轩的母亲,抛弃了他的母亲,他俩之间还有太多的仇怨,他不该相信他的,但容子轩说的事确实十分棘手,萧淡秋心中没有万全之策,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该怎样让本侯相信你?”

容子轩从怀中抽出一本金线镶边的明黄色布帛,递给萧淡秋,一边说道,“你看看这圣旨上的内容,当着几位参知相公们的面,我自己向皇兄请的。”

萧淡秋接过那圣旨,目光微敛,闪烁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他静静的看着上面的内容,眸中的光芒深浅不定。

大战刚过,天下人都希望和平,皇帝即便主战,却也不能宣之于口,引起民怨,容子轩既然主动提出,便不存在是对先帝的不敬,皇帝便再也没理由拒绝。

出国了的质子大都只有一种客死异乡的下场,一丝冷笑在萧淡秋唇边蔓延开来,容子轩固然天资聪颖,性子却软懦无争,任由他人将他逼上绝境而不知反抗,只是在那里静悄悄的等死。

其实,以他的智谋,要独善其身,并非难事。

这表面上的温和,不是说明他太过与世无争,便是有极大的野心。

“你可知晓,去了敌国,情势远非你能想象,更何况上邪国议和本无诚心,去了那里,你的生命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容子轩道,“你说过,我欠你的还不清,这辈子就先还一点。”

“好,你想要什么条件?”许久,萧淡秋慢慢合上手中的密旨,隐约之中已经猜到他是为殷解语而来,或是求他善待他的心上人,或是求他将来不要对付殷家。

萧淡秋并未想到,容子轩说出的却是这一番话,“殷姑娘安插在你身边并非她所愿,望将来不论情势如何,只要她想离开,希望你放她自由。还有,希望侯爷不要让她牵扯进朝廷的那些纷争。”

“你不求本候将来不要对付殷家?容子轩,你帮我的这些是你应做的,我没必要答应你的要求,你若是欺骗了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萧淡秋霍然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细风吹起他耳垂下的碎发,飘散在空中,带起一阵寒意。

他不是看上了殷解语,只是容子轩的每一句话在他听来总觉得带着几分讥讽之意。

容子轩也不甘示弱,“她不在乎殷家,我又何必在乎?也罢,你若能让她甘心留在这里,我也无话可说。”

“你方才就说过这是在偿还本侯,又如何拿这个来跟本候作交易?”

容子轩站到他面前,脸上是一片清浅明亮的笑意,“你说得对,这条命我是该还给你,只不过方才的要求还是希望侯爷能够同意,至于这些年,我欠你的,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你。”

“是么?皇权争斗复杂无比,想不到殿下看得透,本候十几年前剿灭的拈花门,如今的复兴,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容子轩的笑容僵在脸上,绕是猜到定阳候心思深沉,却不曾想这般锐利,他方回京不久,就猜出拈花门一事的端倪。

外面渐渐响起鼓乐之声,见容子轩久不言语,萧淡秋不屑的冷哼一声,大步踏出了这幽静的园子后,召来了他的三名虎鹰卫士,低声吩咐道,“去查一查最近几年皇室发生的事。”

容子轩被幽禁多年,仍有本事重获自由,定不简单。

花轿临门,入目,都是一片刺眼的红,殷解语任由身边的十几位宫媒引导着,完成一切凡俗的礼节,被送进房间时,已到了黄昏时刻。

她将新房内一切摆弄的下人都喝退,静静等了一个时辰,房门才被吱呀推开。

远处隐约传来的喧闹之声更加衬托得新房这边夜阑人静,外面的树叶仿佛也停止了颤动,萧淡秋眼角的余光撇过从竹林那边射过来的一缕月光,目光便落在了殷解语身上。

她没有坐在新床上等夫君的到来,而是坐在桌子边,自己撤下了头上的金枝珠佩,虽然头发仍是盘着的,但是整张脸上不施粉黛,仿佛没有半点做新娘的心情。

外面的风声渐渐细了起来,萧淡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悠闲的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两杯合卺酒,放在嘴边嗅了嗅,突然又放了下去,将另一杯递给了殷解语,不动声色的说道,“解语,我知道皇上和德妃娘娘让你嫁给我的目的,可你既然嫁给我了,只要你没有做出对我不利的事,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可明白我的话?”

殷解语望了他一眼,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端起他递过来的酒,还没送至唇边,又放了下去,不温不怒的说道,“侯爷多想了。”

酒水里有毒,萧淡秋察觉到了,却还是给她递了一杯,殷解语想,若非她深谙毒术,此刻怕是已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听他胡扯了。

萧淡秋见眼前的女子如此冰凉,就仿佛极地的一块冰,没有丝毫生气,他虽然娶了她,但他却知晓自己无法喜欢这个女人,答应容子轩的不会伤害,最多是保证她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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