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赐婚,新婚的第二日,新夫人回门之前,是需要进宫叩谢皇恩的。
这日,也是殷府宣布夫人病逝的日子,接见殷解语与萧淡秋的时候,殷德妃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尤其是殷云桑陪同殷解语一起进宫谢恩之事,更加惹怒了殷德妃,她不好当着萧淡秋的面发作,只得压住心中怒火,冷声问她,“云桑,你怎么过来了,这般的不知尊卑?”
虽然父亲有让殷云桑进侯府为妾,可八字还没一撇,她今日跟在殷解语后头一起进宫谢恩,未免太过不知好歹。
“妹妹知罪,只是想着服侍夫人,一时越矩。”殷云桑唯唯诺诺的跪下,无论是自称还是对待殷解语的称呼上,都显得颇为恭敬。
萧淡秋道,“娘娘何须动气,对了,臣正要跟娘娘商量一件事,解语嫁到侯府,臣自会照顾,至于这位丫头,本侯今天会派人送回殷府。”
他只答应皇帝娶殷解语一人,殷元烈倒好,还买一送一,他敢仗着皇亲身份,硬塞一个女儿给他,他便能不顾殷家名声,将殷云桑送回。
闻言,殷云桑扑通一声跪下,黑珍珠班的双眼泪眼朦胧,哽咽道,“奴婢做错了什么事,侯爷要...”
她着实想不明白,姐姐为何要如此偏心这个孤僻怪异的殷解语,自儿时开始,什么最好的东西都留给殷解语,在家中处处护着她,就连为她找的夫婿,都是手握重权,名动天下的萧候爷,她一个没娘的庶女,哪里配?而自己,只是想跟在殷解语后面,做一个丫头,姐姐还不愿意!她也是殷德妃的亲妹妹啊!
“云桑,不要多说!”殷德妃大声堵住殷云桑口,“你回家吧,后头本宫再为你觅一门好亲事。”
她是跟着殷解语陪嫁到侯府的,若是被送回娘家,她一个女孩子还有什么闺誉,不,不行,殷云桑猛地抬头,正欲再求,殷德妃已经呵斥宫人送她出宫了,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眼中极致的仇恨。
“不必侯爷送,本宫的妹妹本宫自会派人接她回府。解语,跟本宫出去走走,莫耽误了侯爷与皇上谈论正事。”殷德妃不喜欢那殷云桑,跟她的那个娘一样,能说会道,更不会因这个庶女,而让萧淡秋对解语,对殷家有所不满。
一离开宫殿,殷德妃脸上的忧愁便越发的加深,叹息道,“都过了头七,你说超度母亲的经文还有用吗?”
殷解语从不信这些,只是想起夫人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只有姐姐,却为了顾及姐姐名声,不让女儿相送,只觉心酸无比,低声道,“我也不知。”
“解语,你是否觉得本宫太过自私?要你嫁给定阳侯,本宫确实很大部分是因为我的私心,我...我想殷家强大起来,我的孩子要出国为质,只有殷家强大,我才能保证他的平安,我也不想你被十一皇子误了一生。”说罢,她竟有些泫然欲泣。
这是殷解语第一次见到一向沉稳坚韧的姐姐露出如此怯懦疲惫的神态,她想起夫人的叮嘱,心中有些许不忍。
“名册你要尽快拿到手。”说罢,殷德妃话锋陡然一转,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忧伤,变得犀利无比,指了指前方,“皇上对十一皇子已起了杀心。”
殷解语抬眼,顺着殷德妃所指的方向,她看见了容子轩正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办?姐姐对她恩重如山,难道这一辈子,她又要被人当作一颗棋子,卷进这些污秽不堪的争斗之中吗?她不想,可若不做,姐姐的孩子怎么办?
为难之间,容子轩已经靠近了,殷解语怕他瞧出端倪,忙吸了一口气,殷德妃意味深长的打探了二人一眼,敛住一切神色,目光最终落在了容子轩身上,冷淡的问,“殿下也来找皇上?”
容子轩笑道,“有何不可?娘娘今日红光满面,看来是人逢喜事,心情不错呢!”
虽说德妃嫁妹,但今日却也是殷府夫人过世的日子,容子轩的话无疑是充满了火药味,没有丝毫善意,殷德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殷解语诧异的瞄了一眼容子轩,却发觉此刻他的神情冰凉无波,凌厉逼人,整个人竟显得有些阴冷,再不见昔日的谦和温润,突然觉得心中刺痛非常,拉了拉殷德妃,说道,“姐姐,我们走吧。”
......
午后,碧池边的风十分沁人心脾,这九重宫阙,亮丽辉煌,绿池香山,缤纷撩人,连吹来的风都格外不同。
殷解语独自站在池边,静静的望着远处的波光淋漓,就是这样的华丽奢靡,毁了容子轩的少年,若是当年子轩未被幽禁,还同先皇后住在宫外,不知他俩如今会如何,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生疏。
她将他放在心中十几年,一直不曾忘却,可如今,他的心中好像都没有她。
“解语,你果真来了。”
身后响起了一阵柔和的声音,随着那脚步渐渐靠近,那熟悉的气息也越发进了起来。
“子轩,你找我来的,我不会不来。”方才碰面的时候,容子轩悄悄塞给她一个纸条。
见她的语气多了几分隔离,容子轩佯装不知,“你之前总问我花月灵的事,当年他手上染了太多鲜血,甚至杀了天下第一善人莫寻欢神医,你想问我,为什么当年要救他?”
殷解语脸色一变,觉得身上的血液完全涌入头脑,麻木得她动弹不了丝毫,那一番话,就像是魔鬼的钟声,不断在她耳边响起,震动。
“那次救他,我只是助她躲过追捕,可终究救不了她的性命,你跟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许久,殷解语才缓过神来,却不再也承受不住容子轩的话,他太过聪明,目光也太过锐利,殷解语有些承受不住,“子轩,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神情如此动容,容子轩沉默许久,眸中的光芒遽然收紧,变得无比坚韧,直逼殷解语溃散的目光,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对花月灵为何如此好奇。你曾多次询问过我为何要救那个杀手,想知道答案,三日后去城中的春江楼,我告诉你答案,我知道你已嫁做人妇,这样于理不合,可是希望你能赴约。”
殷解语有些愕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容子轩露出如此精明锐利的神态,就仿佛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幽深难测,难以捉摸,却能轻易看透别人心中隐藏的一切,偏偏是这样的他,让人心生不忍。
“好,我会过去。”
容子轩点点头,“那日,我先去城外青峰祠堂拜祭一个故人,午时前会回到春江楼,你在那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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