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殷解语因身体不适,萧淡秋让厨子将菜送到了房间。
除了几样特色的小菜,还有一个别致的盒子,殷解语将盒子打开,盒盖背面的琉璃镜一下子就映出了她娇红的面色,殷解语害羞的低头,琳琅满目的小物事映入眼睑。
发钗,胭脂,香粉,红木梳子,眉笔,还有一瓶墨色小瓶,里面泛着淡淡的药香,殷解语知道那药的味道,一下子脸又涨的通红。
身后,萧淡秋环住她的肩膀,魅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娘子,吃完饭,为夫替你描眉修妆。”
他想的很周到,半分都不叫殷解语操心,殷解语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只见他将边上的椅子拉倒殷解语边上,与她并排而坐,亲自为殷解语夹菜,直到她面前的杯碟都满了。
殷解语望过去,只见萧淡秋眼中呆滞无光,殷解语拂过他颤抖的手,他猛地抬眼,目光瞬间深邃了起来,愣愣的望着殷解语,“解语,对不起,我绝不辜负你!”
殷解语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为昨日之事心存愧疚,一时生出心疼之意,说,“能嫁你为妻,解语此生已无所求,只是萧侯爷戎马一生,梳妆之事,又懂几分?”
萧淡秋噗嗤一笑,“娘子说的是,我确实不会,不然你一会儿教教我,再笨,这一辈子的时间也是够的。”
......
出了囤门县,是金刀峡的另一处峡谷,殷解语这才知道屯门县位于两座峡谷交汇处的山腰下,另一处的峡谷和前面一段截然不同,蜿蜒曲回,高低不平。
萧淡秋告诉殷解语,此地险峻,容易设伏,前朝当年就是失了这金门关,才会酿成亡国之祸。
一路上,他同她讲了许多前朝旧事,又讲了当年前朝哀帝残杀忠良,先帝和萧国公曾同舟共济的事。当年二人情同手足,情谊不输给如今的萧淡秋和赵夕之,可叹后来成了那样不共戴天的仇人。
“解语,你知道吗,这就是权势令人发指之处,世上没有几人能够手掌大权而不得意忘形,迷失本性的。”他也不能,曾今,他也似鬼迷心窍一般,因心中仇怨,对那权势厮杀有着诡异的执着。
殷解语感受到萧淡秋炽热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又见他表达此番言论时喟叹的口吻,不由问道,“怎么了?”
萧淡秋只笑不语,心中不禁思索着,不知当年没有殷解语,他如今走上的会是哪一条路。
殷解语见他正痴着,一时之间心中又生出了几分不安。这些天来,许多弄不清的事总在她心里冒出尖,都叫她强行压制下去,可她知道,她再强做安稳,该发生的事还是要发生,避而不谈不过就是自欺欺人。
“淡秋,我...”殷解语微微张口,话说到一半,却如何也不知怎么问出口。
她在宫内的时候就觉得皇上有些古怪,还有当初皇上要杀淡秋,后面虽为形势所逼,让萧淡秋出任青州经略安抚使,过往那些恩怨就当真能消散吗?容子言卸磨杀驴的本性,她可是深深领教过。
还有萧淡秋今次为何匆匆回京,永淳为何对她动了杀心,楚显那段时间究竟在谋算着什么,所有的这些,萧淡秋能否抽身而出,她都不知道!
可她知道萧淡秋为人耿直,臣心如水,她若强迫他将朝廷密事启口于妇孺,又将置他于何地?
“怎么了,解语?”
罢了,只要她跟着他,不管所遇何事,她总能帮到他的。
殷解语嫣然一笑,正想着找什么话搪塞过去,萧淡秋却先她开口说,“皇上病重,大限恐怕就在最近一个月了。我答应了太子,一个月之内,去暗中江南路调兵于上京城外,助他登基!等到此时结束,我们就可以走了。”
殷解语心中愕然,有点不敢相信,“什么?他还那么年轻...”话说到一半,答案便在她心中呼之欲出,与莫寻欢此人相谋,有这番结果也是必然的。
“是莫寻欢下的毒”
萧淡秋点头。
“多久了?”
萧淡秋道,“至少三年,在他招我回京接任青州经略安抚使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只是他是一国之君,不能为人所胁迫,他撑了三年...解语,其实生死关头,人的所思所想都在一念之间,他既然放心将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之位交给我,就不会再杀我了。”
这样的消息对殷解语来说,都是猝不及防的,唏嘘不已的,那个机关算尽的君王最终还是算漏了自己的性命,想必永淳早知道此事。姐姐想还不知道此事,可永淳一定早就知道,这三年间才会那么刻苦的去学习朝政之事,才会性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殷解语听着萧淡秋说着过去她所不了解的一切,楚显的真实身份,他被逐出师门后以莫寻欢的身份成为天下第一善人的事,容子言与楚显的关系,二十多年前楚显与先萧国公的关系,乃至当年赵夕之家被灭门的前因后果...
她只觉得骇然,前世,她跟着莫寻欢多年,从来就不知道这些事,也不明白莫寻欢组织拈花门的目的...
事已至此,她不由问道,“那...楚显呢?容子言中毒三年,与莫寻欢僵持周旋了三年,这三年,表面虽然风平浪静,可不知他暗中会做出哪些事。”
萧淡秋并没有丝毫对殷解语隐瞒之心,如是说,“失踪了,不过太子登基那日,他肯定会出现的!”
殷解语只觉得胸中僵滞慌张起来,是永淳有求于萧淡秋,让他暗中调兵回京,待皇上宾天,助他登基。容子言中毒,她早在宫中就发现几分端倪,她更是了解莫寻欢,他若是成功下毒,绝不会轻易放人性命。
怪不得永淳换了解药,莫寻欢的突然失踪,想必他也是料想不及的,皇上连自己的解药都讨不来,何况是她的解药,永淳是不想姐姐担忧,才会让自己离宫的,原是她错怪了永淳。
“若莫寻欢能给皇上下毒,他如今又不知踪迹,姐姐和永淳永淳会不会有危险,莫寻欢能让永淳顺利登基吗?”
萧淡秋见她满脸担忧之色,怕她会劳神伤心,忙急着宽慰她说,“解语,你放心,我不会让皇后和太子出事的,更不会让容氏江山易主。”
话音尚熄,二人神色突然紧张,相互对望一样,便心领神会,同时跃下马。
峡谷深处传来的异样动静,对于殷解语和萧淡秋来说,并不难发现。
瞬间,数十位黑影自山间丛林跳跃而出,交错的剑光齐刷刷的从四面八方朝二人飞来,凌厉狠辣,只要血肉触碰丝毫,便立即会死于非命。
过分明亮的剑锋,只可能是淬了毒药的。
这是殷解语第二次遇到这么精炼整齐,而又神秘莫测的杀手。可这群杀手比以往她在上京城碰到的那些人更加的厉害,几乎每个人的剑术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重重的剑阵将二人围得水泄不通,诡异多变的剑气往他们身体的不同地方刺去,让人眼花缭乱,捉襟见肘。殷解语抽出腰间固定的蚕丝,缠住剑锋,以内力粉碎刀锋,无奈,敌人太多,对各个方位的补给,都显的十分即时,这样心有灵犀的一群杀手,根本不像是人,殷解语只觉得心惊肉跳。
尝试过多次破阵无果,她的招式较萧淡秋敏捷,尚能支撑一阵子,可这短短的时间,只要萧淡秋受伤,后果不堪设想。
殷解语咬了咬牙,将手中蚕丝收拢,用尽浑身血力,汇于掌心,自平地跃起,猛地冲向剑光最密集之处...
殷解语身体常因过度消耗内功而气息不调,此时用了十成力动用血神功,对身体的损耗十分巨大。
萧淡秋来不及阻止,却只见周遭杀手纷纷吐血倒地,外面一层的人也被那噬人的掌力推出丈远。萧淡秋知晓阵破瞬间,是对方最溃散慌张的时刻,若被它们重整阵型,二人今日绝无活路。
他来不及去照看殷解语,用脚勾起地上的一把长剑,使了一招落花流水式的剑招向那些人横劈而去。殷解语哪里让他们有半分反应时刻,瞬间收集气力,下一掌便顺着萧淡秋的剑招向那些人破空推去。
瞬间,杀手被震的三三两两的堆在一起,早已是没了血色,倒在地上痛苦的哆嗦着,目光悲戚,直勾勾的盯着殷解语,好似藏着许多惊讶与不甘。
殷解语只觉得全身气血一下子涌上心口,自身体喷涌而出,在她尚未昏倒之前,便被疾跑而来的萧淡秋拥抱住。
“你...竟然没有死!”
殷解语努力的撑着最后一丝气息,看着地上同样奄奄一息的杀手,只觉得十分的眼熟,不由低声问,“你认识我?为...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那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萧淡秋稳住了殷解语,朝那人咬牙道,“当年北境一别,常二当家怎的弃了自己的老行当,自甘堕落,当了别人的杀人工具?”
听完萧淡秋的话,那人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鲜红的血点随着他急促的喘气,喷洒而出。没有楚显提供的解药,花月灵竟然还活着,这是那人如何也想不通的。
萧淡秋一脚踩上他的胸膛,让他毫无挣扎的余地,沉声说道,“说,楚显在哪里?”
“天要亡我周氏,哈哈哈...萧淡秋,你同我有什么区别,都是...”
萧淡秋的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因为那人咽气了。
殷解语知道那常二当家是当年定远之乱的罪魁祸首,从萧淡秋的话里听来,他还是楚显的人,所以知道她中了问心之毒。可楚显这些年一直在给她提供了解药,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此刻不该活着?
他绝不会知道永淳换了解药!
若然楚显是前朝周氏后裔,容子言已经到了决裂的地步,他杀淡秋应该是想引起永兴军路的动乱,可殷解语却不理解那杀手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想说萧淡秋和他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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