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对了，我们在金刀峡杀了莫寻欢的许多杀手，你说他会不会怀恨在心？”

萧淡秋将被子拉上，盖住了两人，话音之中已有些睡意，“可能吧，只怕是他可能不会知道这些了。”

“什么？”

殷解语转过身去，却见萧淡秋已合紧双目，呼吸平稳，应该是睡着了。那清隽的眉目近在眼前，是那样的温情平和，殷解语伸手去触碰那样的眉目，滑到鼻尖，再是唇边。

“淡秋，你明不明白我的心思？过去已被解语埋在心底，我很爱你，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

萧淡秋嘤咛一声，将殷解语往怀中贴了贴，外面寒雪飞卷，可殷解语如今感受到的只有那直达心底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在心中累积的忧虑彷徨仿佛在这一刻已经无声的消弭了，她开始幻想白日里萧淡秋所说的往后的日子，似乎那欢快的日子，就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次日，元姜要进宫述职，殷解语便扮成了一个小黄门跟随他一起入宫，宫禁虽然严格，可这宫中道路她都十分的熟悉，只要她愿意，要避开那些侍卫的巡查路线是轻而易举的。

姐姐的宫殿门口有人重重把守，幸而沉香殿自她离开之后便没有人住了，她自沉香殿照壁翻进姐姐的宫殿，混进了给殿内送药的小黄门的队伍，成功进入了主殿，殿中熬药的宫娥收了药，便让一名内侍带小黄门出去。

这正殿中宫娥和小黄门加起来，约莫有二三十个人，姐姐的寝宫在后殿，殷解语哪里肯这么轻易的离开，她抬眼看了下那些宫娥，有一个，她认得，是姐姐颇信任看重的大宫女雪玉。

在他人慌神的一瞬间，殷解语已移脚转身至雪玉身前，用手中的蚕丝勾住了她的脖一边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雪玉，是我，我进宫来瞧瞧姐姐，你让他们不要声张。”

雪玉跟在殷皇后多年，自是熟悉殷解语，自家娘娘因为自这个妹妹走了以来，便茶饭不思，消瘦了不少。

那蚕丝及细，若非靠的极尽，是万万瞧不见的，他们只看见一个小黄门失了规矩，跃至雪玉身后，那内侍正要呵斥，却被雪玉打断，“张公公，这殿内熬药之事繁杂，这些丫头们忙不过来，这小黄门留下来帮帮忙，你带其他人都下去，此事不要声张。”

殷解语忙收了蚕丝，一进后殿，雪玉便软了上身，勾腰拍着胸脯道，“我的好姑娘，您偷偷进来，既进了这殿中，告知奴婢一声，奴婢哪里还有不让你见娘娘的道理，方才那跟丝比刀刃还快，可是要吓死奴婢了。”

“对不起啊，雪玉，我不想惊动他人，所以那蚕丝只想让你紧张起来。”殷解语内疚的解释着，更是在哀求，希望雪玉不要将她来此之事告知任何人。

“奴婢知道姑娘的心思，方才才吩咐他们不要声张，姑娘，你这一走，娘娘日夜担忧，这么多日夜，就没有睡着的。她...她如今气色不大好，姑娘，你同她说话的时候，不要说些让她担忧之事。”说道最后，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殷解语只觉得心中一悬，“姐姐的病很严重吗？”

雪玉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将殷解语拉倒一遍，嘘声说道，“姑娘也知道娘娘这些年时常忧心，太耗费精力，这些年病痛也不少。不过宫中药材多，也只得慢慢调养着，她若是见姑娘安然无恙，定能舒心些。”

殷解语点点头，心中仿似有细密的针一下下的扎着，雪玉悄悄支开了殿内值守的宫娥，殷皇后正斜倚在贵妃榻上，身上搭着一件轻软的银织连云花纹貂裘，手中拖着一本书置于腹上，正睡着。

殷解语悄声走进，还未到那，殷皇后眼睛就睁开了，疲惫的问，“雪玉，什么时辰了？”

“姐姐!”

殷皇后猛然起身，一阵眩晕直袭而来，殷解语忙过去扶住她，哭泣着说，“姐姐，你怎么这般憔悴了？”

她才不见姐姐不到一个月，可她额间的白发以及眼睛周围的乌青重了些许，就连以往白皙的脸色都苍黄了不少。

殷皇后哪里听得见殷解语的话，待确认了眼前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后，竟压抑不住情绪，抱住了殷解语，哭腔的嗓音中透着责怪与激动，“语儿，我只当你...你怎能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姐姐这些日子担心死了，永淳说他给了你三年的解药，可之前皇上与楚显决裂，我不信他愿意给你这么久的解药，我质问过永淳很多次，我还以为他骗我。”

“姐姐，是解语不懂事，让您担忧了，姐姐，我好想你，听说你生病了，我很害怕。”

殷皇后抹干眼泪，道，“我没有事，语儿，你还活着就好，只是如今楚显已经死了，过了三年，姐姐若不在你身边，可怎么办？”

“姐姐，你说什么？”殷解语只觉得心中一沉，想再次确认她所听到的话，“姐姐，你说楚显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萧淡秋跟她说过，那日他回来见皇上时的对话，一言一语，他都不曾瞒她，可殷解语记得容子言从来没有提过楚显的死讯，就连昨日元姜入宫时，皇上都没有对他提及过。

殷皇后冷冷一笑，“想不到吧，他这么心思深沉的人还是栽在了皇上手中，我也是前两日听永淳说，你离宫之前他便死在了皇上手中，皇上的命还捏在他手中，竟就这样杀了他。”

容子言利用死士查出来的那些私隐把控住了整个朝堂的势力，楚显若死了，他究竟还在畏惧些什么，需要淡秋从江南路调兵回京？上京城的神策军已然足够保永淳登基了。

殷皇后见妹妹脸色忽的泛白，担忧的问道，“语儿，怎么了？”

“我...没有事”殷解语支吾了一声，用尽了气力使自己从容下来，只扯开了话题，“姐姐，你知道吗，问心之毒的解药竟然是昙花，根本不是楚显给的药，所以他之前才叮嘱我，每次都用昙花水送药。姐姐，不止三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要在姐姐身边。”

殷皇后放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真的，姐姐，你知道我是不会说谎的。我没有事了，姐姐的如今可时常腹痛？”

殷皇后无奈的笑了一声，眼神痴痴的，没有焦距，轻声说，“我的身子好了许多，你没有事，姐姐就放心了，语儿，你知不知道，皇上不行了，我前几日才知道，原来他中了楚显的毒三年了...咳咳...”

殷解语忙为殷皇后抚背，只轻轻点了头，殷皇后的泪水就滴在了她手上，半生的爱慕，几年的憎恨，没想到最后，姐姐还是放不下他。

说罢，她拍了拍殷解语的手，又道，“永淳同我说了，萧大人如今扎兵于城外，大丧之后助他登基。语儿，你和他，怎么样了？”

有什么理不清的事在殷解语心中慢慢扎根，直直的扎进了血肉深处，她哪里还能听进去殷皇后的话，她想出宫，将此事告知淡秋，可姐姐如今病的这样重，她们才见面，甚至连姐姐的病情都未曾细问，若是着急出宫，定会叫她多心，对她身子无益，只得心里打定主意，等到明日再出宫。

“语儿，你怎么了，可是萧大人他有负于你？你告诉姐姐，姐姐为你做主。”

殷解语猛的回过神来，殷皇后苍白无神的脸就重重的撞进了她的心里，可分明是那样憔悴脸，却生了一双忧虑操心的眼睛。殷解语不忍她再劳神，只低声在殷皇后耳边说了几句已同萧淡秋定了终身之事，殷皇后的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太好了，我就说萧大人是个值得托付之人，语儿，姐姐真的放心了。对了，此次有劳你和萧大人了。”

殷解语摇摇头，“姐姐不要这么说。”

姐妹二人说了许多体己话，殷解语趁着姐姐劳神休息的片刻，让雪玉去喊来了邹太医，他是萧淡秋的师叔，医术仅次于莫寻欢，对于姐姐的病，殷解语最信任的就是他。可即便医术高明如他，对殷皇后的病也是束手无策，他说姐姐当年落胎时太过伤身，留下了旧疾病，这些年的忧郁又是雪上加霜，他尽力也只能用药材给姐姐调养长，最长也不过是延寿一两年。

她再回去的时候，殷皇后已经醒了，已过申时，她已穿戴好，用妆容盖住脸上的一切病态，殷解语这才知道，皇上住在偏殿，姐姐要去看他，只让自己在偏殿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