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威

元宸踉跄着踏上通往北辰殿的最后一段汉白玉石阶时,他看到了那个人。

祁欲就站在北辰殿外最高的那级石阶上,身后是洞开的、幽深的大殿之门,仿佛通往无尽的权柄。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劲装紧紧贴附在他挺拔的身躯上。

晨风吹拂,带着浓烈的血腥,却吹不散他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手中握着一柄染血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鲜血正顺着血槽一滴滴落下,在洁白的石阶上晕开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他站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岳,玄衣挺立,竟以一人之姿,仿佛镇住了整个喧嚣的战场。

他的脸上也溅上了点点血污,尤其是下颚处那一道殷红,格外刺目。

祁欲看着台下不似他浑身血污,目光疯癫的元宸,带着毫不掩饰的藐视,那是一种强者对蝼蚁的俯视。

他被诸君围困,却仍是掌控人心的权倾者。

元宸抬头,对上那双眼睛,心中的疯狂与恨意达到了顶点。

他举起剑,指向祁欲,声音因力竭和激动而嘶哑变形:“祁欲!逆贼!今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你也配杀我?”祁欲哼笑,眼中漫不经意,一语一顿,嘲讽至极。

彼时北辰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与漫长石阶,已化为真正的修罗场。

这里没有复杂的战术,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

祁欲一人一剑,玄色身影如同鬼魅,又如同磐石,牢牢钉死在通往大殿的最高石阶上。

太子元宸状若疯魔,被百余名精心挑选、悍不畏死的家族死士与最后的核心禁军精锐簇拥着,疯狂地向上冲杀。

他们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拍击着祁欲这唯一的礁石。

剑光如匹练,血花不断绽放。

祁欲的剑法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极致的力量、速度与精准——像多年前北境的风雪夜里,父亲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一遍遍划出的那道直线。

每一剑挥出,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凌厉的剑锋掠过喉管,刺穿心脏,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与记忆中北境永冻的雪原形成诡谲的映照。

玄色衣袍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沉重地贴在青年男人身上,行动间甚至能甩出细密的血珠。

他半步不退。

脚下是堆积渐高的尸体,滑腻的血浆几乎覆盖了每一寸石阶。

祁欲的呼吸依旧平稳,眼神却比万载寒冰更冷,那是一种属于北靖狼王、属于天生统帅的绝对意志与悍然。

可是父亲——

剑锋劈开迎面而来的刀光,他恍惚看见母亲坐在北靖王府的廊下,笑着朝他招手,那个会温柔哼着边塞小调的女子,最终连尸骨都未能归乡。

就算我们不要这龙椅——

侧身避开偷袭的冷箭,反手将偷袭者钉死在石阶上。

这座皇城——

腰侧传来撕裂的剧痛,又有刀锋掠过。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斩下来犯者的头颅。

还是没有放过你们!

“杀了他!给孤杀了他!”元宸的嘶吼已带上了哭腔。

祁欲冷冷地想,他就是要坐上这个位置,倒逆天命又如何,世人不容又如何,他身后是北靖三十万英魂,他枕着黄沙饮着天水,他不愧于天地!

元宸看着他如同痴怔般刀剑一出一进地收割着自己最后的依仗,眼中的疯狂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取代。

祁欲突然笑了,染血的唇角扬起,在这个尸山血海的黎明中显得格外妖异。

他想起他进京启程前夜,凌不疑醉醺醺地抱着酒坛问他:“值得吗?”

值不值得?

剑刃划破最后一名死士的咽喉,祁**向瘫软在地的元宸。

这世间从不由他选择值不值得。

唯有血债,

他踏着满地尸骸向前,剑尖滴落的血在石阶上画出一道猩红的线。

必须血偿。

汉白玉广场已化作血肉磨坊。

残肢断臂铺满了台阶,浓稠的血浆顺着石缝流淌,在渐亮的天光下反射着暗红光泽。

而在尸山血海玉阶之上,玄色王袍早已被血浸透的祁欲,挺若沉松。

"阿欲?"凌不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身后是

那个男人闻声回头,修长的指节捻不去下颚上那滴污血,如同战神身披血光。

晨曦恰好在此刻破晓,金光穿透他散落的发丝,勾勒照亮他脸上纵横的血污。

左肩狰狞的伤口翻卷着,腰腹间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可他握剑的手依然稳如磐石。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痛楚,没有疲惫,只有淬炼过的冰冷杀意,如同北境永冻的荒原。

”来了?”祁欲哑声开口,剑尖轻点瘫软在台阶下的太子,“正好赶上收网。”

凌不疑这才注意到,元宸像条濒死的鱼般蜷缩在血泊里,双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竟是被生生打断了膝盖。

”你……你这个魔鬼……”元宸嘶声尖叫,他猛地拍打着身旁堆积的尸体,溅起一片血花:"这些!这些可都是大周的子民!你口口声声要守护的江山,就是用他们的尸骨垒起来的!"

见祁欲不为所动,他更加癫狂地嘶吼:"你以为赢了?从你踏进这座皇城开始,你就和我一样……一样脏了!你的北境风雪洗不干净这双手,你的狼王傲骨跪倒在权力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野兽!"

他扭曲着脸指向巍峨的北辰殿:"那金銮殿的龙椅下垫着多少白骨?你坐上去的时候,难道听不见我元氏列祖列宗的冷笑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破音尖锐的声音响在众人耳畔:"承认吧...你早就不是北靖的狼了!你比我更可怕……"

祁欲缓缓抬眸,下一秒剑指他咽喉,血瞬急而出。

“北靖的狼,”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早都被你们这群恶鬼撕咬血肉啖尽了。”

剑尖倏地指向满地尸骸,他大笑,身侧的伤口撕裂的痛,"这些人死于你的野心。"

祁欲笑了,笑的眼眶都有些泛酸。

他慢条斯理地抬起左手,将指尖的血轻点洇在元宸眉间。

“新朝,就是要踩着前人的血肉筑出王座。”他俯视着脚下的败寇,祁欲染血的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

话音未落,他反手挥剑劈向身旁蟠龙柱!

”锵”的一声巨响,精钢剑身应声折断。而玄铁打造的龙柱上,一道深逾三寸的斩痕赫然在目。

全场死寂。

“押下去。”祁欲将断剑掷于血泊,转身望向初升的朝阳。

重伤的身躯在金光中微微晃动,声音却依旧平稳:“传太医。”

·

接连三日,宫门紧闭,肃杀之气弥漫。

玄鹰卫取代了往日禁军的位置,黑色的甲胄与冰冷的兵刃在宫墙下反射着寒光,无声宣告着前朝余孽的清洗。

关于宫变的细节被牢牢封锁,唯有“摄政王重伤”的消息,如同钻出石缝的藤蔓,悄然缠绕在京城每个人的心头。

岑府内,岑昭昀坐在窗边,指尖那块黑石已被焐得温热,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父亲下朝回来,面容疲惫,言语间对宫中情况讳莫如深,他叹着气,任何人都不得觐见,深宫中只有几个字——“王爷需静养”。

这模糊的答案反而加剧了岑昭昀的不安。

她想象着北辰殿前的血战,想象着他玄衣染血的模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

她是官家女,那重重宫阙是她无法跨越的鸿沟。

岑昭昀内心焦灼如同蚁噬。

她终于无法再安坐,带着红袖来到了北王府与皇宫之间的长街。

她知道这希望渺茫,如同大海捞针,可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离那宫墙近一些,感受一丝与他相关的讯息。

寒风刺骨,她望着远处森严的宫门,玄鹰卫的身影如同沉默的雕像。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她几乎要被绝望笼罩时,一阵熟悉的、带着北境风尘气息的马蹄声传来。

她几乎是片刻就转过头。

是凌不疑!

他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玄色劲装,外罩墨狐大氅,正带着一队精锐的玄鹰卫巡视而归。

岑昭昀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矜持与顾虑,快步上前,拦在了马前。

凌不疑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他正要咒骂,才看清是她,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道:“岑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目光扫过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和紧攥的双手,语气带上了几分探究,“可是有什么急事?”

“凌小将军,”岑昭昀屈膝一礼,声音因紧张而微颤,“冒昧拦驾,我……我想向您打听,王爷他……他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她抬起眼,眸中湿漉漉的,寒气凝在眼睫上。

凌不疑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小姐很担心?”

岑昭昀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恳切:“王爷安危关乎社稷,亦于岑家有恩,我……我实在心中难安,凌将军,若您知晓内情,万望告知。”

凌不疑沉默地审视着她,那双惯常带着疏狂笑意的眼睛此刻格外沉默,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强装的镇定。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沉重了些:“王爷肩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腰腹处也有一处贯穿伤,失血过多,昨夜还发了高热……太医说,可能时日不多了。”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岑昭昀心上,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三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看着她瞬间失血的唇和微微晃动的身形,凌不疑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岑小姐,你要去看看他吗?”

岑昭昀猛地抬眼看他。

凌不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北境儿郎特有的爽快与不羁的弧度:“正好我要回宫禀事,你若不怕,便扮作我的随行文书,我带你进去看他一眼。”

内心瞬间掀起滔天巨浪。

入宫?私见摄政王?这于礼不合,若被发现……可脑海中是他苍白的脸,是那句“时日不多了”,那股想要亲眼看他的想法,最终压倒了一切。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对着凌不疑深深一福:“有劳将军,此恩,昭昀铭记。”

TvT真的时日不多了吗 凌不凝你不要骗我们阿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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