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赵小星用手指着林梓,脸色不大好看。
泰日天从她怀里跳了下去,三两步奔到林梓的脚边,紧紧地贴着她的裤腿,呜咽地叫着,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黏上去。
林梓嫌弃地缩了缩腿。
被儿子美名“大师”的年轻女人忽然拿东西砸人,这一幕被赵家老两口看了个全,老太太四十多岁高龄才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心疼得不得了。
看到林梓砸东西这一下和之前对神像的不敬之举,以及这只蹭着林梓脚背的泰日天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老太太顿时忍不住了,气不打一出来,所谓的客气早就烧毁在了怒火里。
“真是不长眼的狗东西!”老太太朝前两步,抬起一脚踹在了泰日天的身上,把小狗踢飞一米多远,“嗷嗷”的惨叫个不停。
老太太骂骂咧咧,跟过去还想再踹,却被自家老头子拦住了。
林梓望着她倒吊的眉角,心里啧叹一声。
刚进门时,她曾观过老太太的面相。
她两侧腮帮朝外略鼓,在风水学上常称为“反骨”,眉梢鱼尾纹细且密,法令纹深并入口,额头不规则且纹路多为火厄纹,从面相上看,是个固执反叛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就容易情绪大变的人。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照老太太这个脾气,林梓本来想劝服赵大阳一把火烧了那座槐木神像,这恐怕是不可能了。
幸好赵大阳见识过林梓的真本事,忙把老太太拉了回来,冲林梓抱歉地笑了笑,又厉声呵斥了一句自家小妹,领着林梓重新回去别墅。
别墅里,出面试探的女鬼吃了大亏,女鬼们见识到了林梓的真本事,现在一个个不知藏哪里去了,偌大的房子里面,除了阴冷之外,再无其他。
林梓坐在沙发上,黑包放在身边,在她对面,赵小星警惕地打量着她,为刚才的事情惊疑不定。
林梓没看她,端起茶杯喝了口冷茶,从黑包里翻出来四张黄符递给了赵总,说:“这几张符随身携带着,能防鬼驱邪。”
看到黄符的一刹间,赵小星愣了一下,在她甫一进门便扔在沙发上的手包里,也有着这么一张类似的符纸,只不过纸面上画的纹路不大一样,这还是她这几天出去和朋友上山游玩时遇上的一个帅小哥送的,若不是念在那小哥长相实在合她心意,这类反科学的玩意儿她连碰不会碰的。
“现在是科学社会了,要骗钱能不能有点新意?”赵小星冷哼。
“闭嘴!”赵大阳瞪了小姑娘一眼,转头对林梓说:“大师不要介意,小孩子屁都不懂。”
林梓自然不会计较。
他们兄妹俩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赵大阳双手把符接了过来,神情恭敬,这种黄符他不久前还吞过,对其驱鬼镇邪的效用坚信不疑。
他宝贝似的把黄符一一分给了老父老母和小妹,认真地把黄符叠好塞进胸前的口袋,随后站在林梓身边,搓着手,有些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大师……我内人……”
金花夫人的神像请回来主要就是为了治赵夫人的不孕之症的,林梓刚进门时就在想哪一位是赵夫人,可看遍了整间别墅也没看到人影,现在赵大阳主动提及,天师的直觉蓦然让林梓心中产生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她没有掏出符纸,而是对赵大阳说:“赵总,能不能把赵夫人请出来,我帮她看看。”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内人自那天见到了……”赵大阳顾及家人在,不想吓着他们,便凑近压低嗓子说:“见到了……那东西,吓坏了,这几天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看了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碍,还请大师看看,是不是……那东西作祟……”
林梓不置可否,这栋别墅都成鬼窟了,大太阳下都有女鬼敢抠人眼珠,被缠上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奇怪的是,这些厉鬼并没有立刻下狠手,而是盘桓在这里,要不倒吊着要不缩在角落,除了偶尔露个脸吓吓人外,倒像把这里当做了度假胜地。
人有三魂七魄,若是在不经意之间受到惊吓,很可能会吓跑几个魂魄,如果不及时找回来,就会像民间所说的“丢了魂”,到时候人疯了傻了都是常事儿。
“我尽力吧。”林梓心想着黄符铜钱和招魂驱鬼,盘算到底要价多少才合适。
赵大阳不知她心头所想,当然乐意之极,刚要引着林梓上楼,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了胳膊,制止了,“你媳妇儿身体不舒服,刚睡下,你可别打扰她休息了!”
眼下还不到下午三点,外头阳光正烈,屋内其实并没有开冷气,却依然凉得很。
老太太态度强硬,死死拽着赵大阳胳膊,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带林梓上楼。
这倒是奇怪了,林梓朝赵家老爷子看了一眼,发现老人家虽然不如老太太那样激动,但脸色也不好看,眉间满是纠结,欲言又止。
赵大阳为难极了,被老母亲拉着袖子,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只能看着林梓面露难色,林梓在心里啧了声,仰起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
楼梯那边只有一扇不算大的窗户,阳光穿不透屋外苍翠的树叶,导致那处黑阴阴的,就在赵家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忽然二楼响起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声音很慢也很轻,沉闷得就像是一具木偶在头顶僵硬地迈着步子,在二楼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踩了几遍,随后踩在了楼梯上,一节一节地开始下台阶。
这声音响起来的时候,身旁老太太依然不依不饶地拽着儿子的袖口,喋喋不休地吵着。
台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梓被吵得心烦,想要从脚步声揣测一二都没有办法,她真想掏出一张禁言符贴在老太太的嘴上,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来,忽然一声凄厉的鬼叫从楼梯上蹿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只满脸血污,舌头吐得老长的女鬼撒丫子从楼上跑了下来,面色惊恐,长舌头在胸口荡来荡去,差点卷住了自己的脖子。
林梓抱着胳膊站在楼梯口,这女鬼就是不久前吊在客厅里的那只吊死鬼,她居然被什么东西吓到现了形,跌跌撞撞地就要朝楼下跑。
这个时候,尚在争吵的赵家几人终于是注意到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朝上一看,老太太当场吓得一个大退步,后脑勺砸在赵大阳的鼻梁上,赵大阳疼得眼冒泪花,他这是第二次见到鬼,比起其他几人镇定了不少,但还是怕得不行,扶着自家老娘仓皇后退,脚跟一个不留神踩在了泰日天的脚上。
泰日天吃痛,狂叫一声吼猛地跳了起来,撞上了赵家老爷子的后腰,老爷子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呼吸声沉重,被狗一撞登时没有站稳,就要朝地板上摔倒,赵小星连忙去扶,但老爷子毕竟体量不小,她扶不大住,“哐当”一声摔在了地板上,倒地的过程中脚尖又勾住了赵大阳的小腿,就这样一家四口全部摔了个人仰马翻。
这惊慌失措的一幕来得太快,林梓想扶也来不及了,只好假装没看见,抬眼看着吊死鬼。
吊死鬼跑到一半时猛然顿足,原本恐怖的脸在看到林梓的一瞬间又因为害怕而不断沥出鲜血来。她站在楼梯平台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一时间陷入了疯狂的焦躁。
这时,楼梯上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吊死鬼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整个鬼缩在角落里,捂着脑袋,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林梓意识到了不对劲了,这吊死鬼怎么说也是只厉鬼,放到普通地方也是能在一方街道称王称霸的存在,除非遇到了凶厉程度远甚于她的,否则断然不会如此表现。
楼上的脚步声恐怕不好对付……
窗外起了风,树影斑驳,隔着黑压压的楼梯,林梓看不见上方的情形,却若有若无地感到后背发凉,好似一道无形的目光透过了楼梯打量着她的脸。
林梓扭过头看了赵大阳一眼,赵大阳算是有眼力见,忙拖着自家爸妈和小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几个人依偎着站在大太阳下,战战兢兢地瞥向门内,泰日天蜷缩在赵小星脚下,呜咽地叫着。
赵家几个普通人走后,施展拳脚的机会大了些,林梓略松了口气。
口袋里还揣着几张驱鬼符,林梓默默地掏出来一张,捻着黄纸边,眯起眼扫了一眼吊死鬼,微微侧开了身。
吊死鬼正吓得三魂不稳,鬼身都虚化了不少,趁着林梓故意让开的时机,不顾一切猛地冲下了楼,和林梓擦身而过的时候,女鬼的长舌头忽然被一把揪住再朝后一带,左脸同时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吊死鬼重心不稳,冷不丁地被摔在了地上,林梓冷笑一声,驱鬼符朝她脑门上一摁,登时滚滚黑烟直冒,女鬼痛不欲生,捂着脑袋躺在地上打滚。
这一幕落在门外站着的几人眼里,无疑是惊涛骇浪一般,个个瞪着浑圆的眼球,老太太一会念“阿弥陀佛”,一会念“金花夫人保佑”,早就语无伦次了。
尤其是赵小星,她还在念大三,上学期的马克思主义哲学还考了九十五的高分,她哪能想到今天会看到这阵仗,什么科学什么唯物主义通通随着女鬼的这一摔,被摔得稀巴烂。
她看着林梓摔了女鬼一脸后那股悠然随意的模样,不由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奇特的感觉,刚才的瞧不起和厌恶不知不觉没了踪影,现在是既痛快又艳羡,她急忙把手里攥着的那张黄符上握出的褶皱抻平,小心谨慎地握在掌心。
林梓一脚把女鬼踢到墙角,眼下并没有太多时间灭了她,先用符纸镇住,待上楼会一会那脚步声的主人后再做打算。
她本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能让吊死鬼怕成这样,楼上的东西怕是棘手得很,林梓没有卸下防备,也没有立即就上楼,而是先走到沙发旁,先是喝了口水,随后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了一把短小的带鞘短刀。
这刀和市面上的水果刀大小相仿,样式却古旧得多,鞘子黑扑扑的,弯起一丝弧度,但却一点纹路都没有。
林梓轻轻地摩挲着短刀滑凉的刀鞘,抿着唇,唇线绷得很直,仿佛这就是那柄尚未出鞘的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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