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静谧无声,只有楼梯窗口几片树叶随风摇曳的声响,脚步声似乎沉寂在了楼梯的尽头,让林梓心生一缕压抑。
短刀在指间随意地转着,林梓重新回到楼梯口,取了根皮筋把泼墨般浓黑的长发系在脑后,随后懒洋洋地抬腿,迈上了楼梯。
上二楼这一路上林梓表情漠然,看似什么都不关心,但心底警惕得很,可奇怪的是,楼梯上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的脚步声只是个错觉而已。
赵家别墅二楼铺了一层沉红色木质地板,擦拭得光可鉴人,林梓刚踏上二楼便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阴气,更甚楼下。
赵夫人住在这里,无论是否身体康健,久而久之必然会被阴气侵体,少则折寿多则丧命。
二楼布局不似一楼,赵大阳白手起家,从农村出来一路打拼至此,赵家老两口大半辈子都在乡下,节俭惯了,免不了染了一身暴发户的心态,许是这么多年看多了古装剧,二楼的装潢让林梓有一种踏入了古时官家的感觉,墙壁上挂满了字画,墙角堆放着几件色调古拙的瓷器,豪奢中隐透着几分诡异的简约。
但更诡异的是此时二楼上的情景,饶是林梓见多了鬼怪,也不免头皮发麻,看到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屋子女鬼,踩上二楼的脚不由后退了一步。
二楼的客厅里,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漆得黑亮的藤椅,上面斜倚着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女人,女人侧着身子,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搭在脚下跪着的女鬼头上,不时掀起女鬼的头盖骨,然后又盖上,反反复复。
“你倒是有点胆量。”中年女人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扫了林梓一眼。
“赵夫人?”林梓狐疑地打量着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十有**就是赵夫人了,但此时她的口里发出的却是男人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被鬼上了身,想到满屋子的女鬼中忽然来了个男鬼,而且这些女鬼个个瑟缩畏惧地挤在旁边,任由赵夫人摆弄,林梓在心里“啧”了声,唾骂一声“渣鬼”。
“我看你长得凑活,本事也凑活,我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赵夫人勾起唇角,露出个自以为邪魅的笑来,“跟了我。”
赵夫人虽然保养得当,但也是个快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了,而且这么多天受了阴气的侵蚀,脸色白得跟雪一样,而且女身男声地说出这句话,让林梓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呸!”林梓气笑了,“你妈才长得凑活,老娘这么美,你是眼瞎了还是眼珠子泡尿壶了?”
“还跟了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大男人占着个女人的身子,还装的跟个皇帝一样,你以为你屁股下的是龙椅?身边的这些女鬼都是你的后宫?搞笑,是不是还想着要雨露均沾?”
“你以为你是谁?宋小宝啊?但我说句实话,人宋小宝黑是黑了点,但至少比你有男人味儿!”
男鬼:“……”
围观的女鬼们:“……”
林梓斜睨着赵夫人,捏着嗓子嘲讽,各种不带脏字的话连珠炮似的冒了出来,战斗力强悍地离谱。
男鬼气得浑身哆嗦,一缕缕阴气从赵夫人的七窍中喷了出来,隐隐在身后汇聚成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鬼身,男鬼噌地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一脚踹开脚边碍眼的女鬼,瞪着林梓,尖着嗓子怒喊:“你不识好歹!胆敢这般折辱我,我要拔了你的舌头,掀了你的头骨!”
看到赵夫人身后的紫衣男鬼,林梓顿时明了,心惊之余赶紧默念咒语,同时手中捏起了三张符纸,做出了备战的姿态。
她一开始以为是金花夫人的神像大量聚集阴气的原因才惹来了这么多的女鬼,没曾想竟然是一只拘魂鬼在作祟。
拘魂鬼相貌似人,喜欢穿着紫色的衣服四处游荡,抓些小鬼或是刚死之人的魂魄送往冥界,这本是阴差黑白无常的活计,拘魂鬼此举无异于和黑白无常抢生意,胆敢这般和阴差作对的厉鬼,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但拘魂鬼性情不定,大部分时候会把抓来的小鬼藏起来自己吃了,借以增长修为。
如果是这样的话,眼下这满屋子的女鬼倒也解释的通了,想到那只还缩在墙角的吊死鬼,林梓大抵能想象出吊死鬼为什么怕成那样了。
难办……普通的拘魂鬼就已经是很难对付了,更何况眼前这只专抓厉鬼当食物的……
被林梓痛骂的拘魂鬼朝着四周被他气焰吓得发抖的女鬼们怒吼一声,这些女鬼登时一个打颤,各个面露凶煞,冲着林梓横眉竖眼,她们本就死状凄惨,一窝蜂地挤在二楼客厅里,顿时二楼好像被血淹了一般,血气盈天,阴风怒号,吹得墙壁上的字画簌簌震颤。
林梓暗道不妙,她虽自认自己实力不俗,但同时面对这么多的厉鬼还有一只冷眼旁观的拘魂鬼,也只有保命的份儿,没有那等实力可以和她们一较高低。
林梓一个侧踢,踢飞一只扑过来的女鬼,三张符纸伴着一声迅速低沉的咒语朝身前一按,符纸发光,整个二楼客厅顿时荡出一片耀眼的金光,女鬼们被金光一吓,眼睛像被无数细针刺了进去,忙捂着眼睛一个个尖叫着退后,趁此机会,林梓赶紧朝楼下跑去。
但拘魂鬼哪能就这样让手里头的猎物跑走,他尖笑一声,操纵着赵夫人,一手搭在额头上挡住那片灼目的强光,眼底露出渗人的光,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林梓冷笑一声,不再藏拙,袖在小臂处的短刀在拘魂鬼欺身过来的那一刻猛地朝前一拉,黑色刀鞘坠地,短刀割出一条银河般耀眼的弧光。
这把短刀来历不一般,是爷爷去世前赠给她的,老人家抓了一辈子鬼,这件法器沾了无数的因果和业障,对付这些厉鬼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就像是屠夫的杀猪刀一样,刀身上沾多了血,鬼祟之物最是惧怕。
这把短刀比起杀猪刀来无疑是天和地的区别,普通的小鬼触之即死,拘魂鬼虽强,但也没那个实力无视刀芒,他只能怨愤地大叫一声,不敢被刀芒碰到,急忙后退,而趁这个工夫,林梓一脚踩在楼梯上,三两步飞奔下了楼。
别墅的门外,赵家几人在灼热的日光下焦急地等着,不时垫脚朝里头张望,泰日天倒是不再抖了,安静了下来,蜷在赵小星脚边装死。
自林梓上楼不到几分钟,他们便看到她急匆匆地冲下了楼,飞奔到门外,和他们并肩站在阳光下,微微喘着气。
赵大阳不知道大师在楼上遇到了什么,林梓现在的状态,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好看的眉梢蹙着,眼底写满了肃然和慎重,赵大阳一看就知道楼上肯定不简单。
又等了一会儿,楼上没有人再下来了,赵大阳担心妻子,忙问:“大师,我内人呢?”
林梓摇摇头。
赵大阳慌了,一丝凉意从尾椎起一直蔓延到了头顶,浑身冰冷。
林梓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楼梯口,那里在她跑出来的那一刻变得黑沉沉的,一缕缕黑雾飘了出来,朝着一楼扩散。
恐怕过不了多久,整栋别墅都会被拘魂鬼占据,到时候她想要再闯进去更是难上加难了。
林梓细细思索着刚才的情景,心底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拘魂鬼选择了赵夫人做宿体呢?
厉鬼想要上人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来无论男女,身上都有阳气护体,鬼怪想要冲破阳气侵入人身就好像是投身进火坑,所以鬼怪上身的时候总会想尽一切办法削减人身上的阳气,二来拘魂鬼又和别的鬼不同,他的鬼身太过强大了,一般的人身根本无法容纳,一个不小心很可能附身的人身被阴气撑破,自己也得受到反噬。
林梓看赵夫人面相,虽然是有点福气的人,但是个身虚体弱的命,须得时刻将养着。
这样的身子,又怎么能被拘魂鬼驾驭呢?
除非是……
想到这,林梓转身问赵家老太太,“老太太,赵夫人是因为什么原因,今天不舒服?”
赵大阳也看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老太太的眼睛。
谈到这个问题,赵家老太太反应立即不对劲了,她支支吾吾地不敢和自家儿子对视,绞着袖子,脸色难看得像灌了胆汁一样。
“妈,你倒是说啊!”赵大阳急得受不了了,妻子还在楼上,眼下生死不知,什么事情也比不得一条人命重要啊!
老太太纠结了好半晌,面色愧疚地看了看儿子,这才拽了拽赵家老爷子的袖子,让他说。
老爷子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听人说,喝了供奉神像烧的香灰,怀孕的机会更大一些,不然你妈也不会……”
“谁能想到你媳妇儿肚子不争气,身子骨也不争气,刚喝一口就嚷嚷头晕……”老太太在一旁小声嘀咕着。
赵大阳简直气炸了,赵小星也一脸的难以置信。
林梓总算明白了,原来是这老两口为了早点抱上孙子,把烧的香灰给儿媳妇喝了,人们供奉神像烧的香是带了信念的,很多信众在烧香的时候都会在心底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然后能借着香火传到神明的耳中,借此给自己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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