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回到客栈的路上,都很沉默。
直到到了客栈门口,上官星辰突然顿住脚步,下意识抬头看向红尘客栈的牌匾,苍劲有力的大字依旧潇洒,而他……却陷入了迷茫。
李著也跟着站在他旁边,他便问:“李著,你觉得我们还有退路么?”
李著:“你怎么想?”
上官星辰:“我不知道。”
前面,渺茫无尽,身后,必死无疑。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官星辰。”熟悉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上官星辰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的二楼的一扇窗户,只见窗前人一头散发斜披在一边肩上,身着白衣,是个样貌很好看的男子,他双手正撑在窗棂上,身穿着一身白衣,像刚才洗完澡的样子,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下边的两人。
不是裴客又是谁?
李著同时也闻声望去。
裴客的眸光很淡,说话也很平静,全然没有刚才哭过的征兆,他道:“你上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之后,上官星辰和李著则上了楼,李著自觉回了自己的客房,上官星辰打开那个邀约他的房门。
他走到裴客跟前,却没说话。
两人相视而无言,被环抱在一片寂静之中。
不知是过了多久,裴客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寂静,他道:“我想过,你说得没错,我愿意跟你一起。”
上官星辰不解,问:“一起什么?”
“事情发展如此,不是你我想要看见的,我们,只有一起阻止这天下大乱。”
“我们,阻止不了的。”
裴客蹙眉看着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眼前的人,越发觉得陌生。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敌不寡众。”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寥寥几人斗不过这天下人。眼下那边动静很大,不支持的都死了,我们……也逃不了。”
“……”
短暂的寂静,让人分外的窒息,须臾,裴客似是叹了口气,他轻声轻气道:“你也说了,我们有人,可至少是有人啊,若是我们都放弃了,那就再也没人管了。你道日后,天下成什么样了?”
上官星辰知道他说得不无道理,而且他也明白,只是方才有一瞬觉得特别累,但听到此番话,也放松了许多,他也叹了口气,晒笑道:“好吧,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垂死挣扎。”
裴客也笑了一下,但只不过是一瞬,他还隐约听到裴客好像说了句:“我也是。”
几秒后,上官星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吃饭么?”
“还有么?”
“有吧。”
“……”
两人出了客房,叫小二上了方才的几盘菜。
上官星辰道:“那个……账、就记在薛魏身上了啊,你知道薛魏是谁吧?他跟你们老板有交情的。”
“薛公子啊,小的知道。”
“这账……”
“小的明白!”小二似乎心情挺不错的,笑嘻嘻的应道,“那客官,您二位慢用,小的就先走了,待会儿若是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好。”
小二走后,上官星辰转向裴客把桌上的菜一一推到他面前,道:“你尝尝,几样菜是真不错。”
裴客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几天了,这时确实已经有些饿了。
上官星辰殷切的看着他,道:“怎么样?”
裴客也看他一眼,微微点头:“嗯,是挺不错的。”
然,接下来的时间里,裴客埋头苦吃,上官星辰则目不转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埋头苦吃。
裴客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忍了忍,道:“你还要看多久?”
“多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对吧?”
裴客并没有抬头,而道:“此话何意?”
上官星辰支着脑袋,“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我挺情投意合的,想着如果天下不乱或者是你我来世,跟你这样的朋友一起也挺好的。”
裴客埋头吃着饭,听见这话,浅笑一下:“是么?”
他说的很小声,几不可闻,上官星辰并没有听见,“你刚才说什么?”
裴客放下碗筷,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却见此刻对方身后的窗户洒进来一抹温暖的斜阳,似在上官星辰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年华,似是神明,一眼万年而让人惊鸿一瞥。
其实他早就与其他人不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因为那个承诺,但好像不是,又也许是在葱绿的小溪岸边的第一次见面,或者是在马上驰骋救他于荆州城门之内。
其实裴客明白,如果当初荆州没有遇到上官星辰,他就会死在那里。
敌不寡众,总说得不错。他本来会死,但却因为遇见了这么一个人,即使开始的接触另有目的,但这个人的确救过他,让他能够继续遵守那个需要他一辈子来守的承诺。
不过,好在,他裴客遇到了他上官星辰……
上官星辰和所有人都不同,一开始裴客其实想要他留下,留在军营里,可后来他走了,裴客却总会会有意无意的想起。
那时候,裴客便知道了:
自己的心里,有一个人。
……
上官星辰在裴客愣神的眼前用手晃了晃,“想什么呢?”
裴客回过神来,看着他,“没什么。”
上官星辰眨了眨眼睛,问:“你心里想什么我不顾问,我只想告诉我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
“我都看见你嘴巴动了。”
“我在吃饭。”
上官星辰依旧不依不饶:“你分明就是说了,我听见声音了。”
裴客挑了挑眉,问道:“那我说了什么?”
上官星辰有些无语,耐着性子道:“就是因为没听见才问你的。”
裴客看着他的表情干笑一声,有些无奈:“好吧,我刚才说,‘会的’。”我们会再见的,不论以后还是将来。”
这样一来,上官星辰的心情明显也好了大半,他笑着站起来勾住裴客的肩,表示很满意:“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哎,你吃饱了么?”
裴客道:“差不多。”
而后,不知道做了什么,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夜幕降临了,月色如同黑夜里的灯火,却飘飘洒洒的漫天散着点点亮光的尘埃,落到天涯各处,照他,一片净土。
“承诺?不知道为什么要遵守承诺,可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面对这样的回答,上官星辰不免有些失落,他知道这可能不是答案,但并不打算穷追不舍。
“你家就你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
“难道你就从未想过以后?”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到底有没有以后。”
上官星辰睡倒在屋顶,望着天上的繁星,一下一下冲他眨眼睛,他叹了口气,:“对呀,我们,可能没有以后……但不过,我们有今朝。”
我们还有当下。
裴客在他的旁边,曲肱而枕。
枕在净土之上,一切都安静而祥和。
“薛魏!跟我来,我要跟你好好谈谈!”一位远路而来之人,风尘仆仆登临红尘,看见薛魏就拽着人上了楼。
薛魏正和沈寻迹坐在一起吃夜宵。
上官星辰闻声,连忙从屋顶上爬起,“怎么了?”
裴客与他对视一眼,飞下了屋顶,说要去看看。结果被一楼的老板娘眼尖看见,就被骂了。
上官星辰从怀里拿出银子塞到她手里:“老板娘,方才来人是谁啊?”
老板娘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薛魏他师兄。”
师兄?
南宫还是墨尘?
上官星辰的记性挺好,还记得这两个名字。
老板娘很不耐烦:“老娘怎么知道。”
上官星辰:“那好吧。”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探!“裴客,我们回房睡觉。”说着拉着裴客,故作着一脸疲惫想要立马睡去且对此根本不感兴趣的姿态,慢悠悠地上了楼。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上官星辰则悄悄在栏杆上支出脑袋,见老板娘根本不在意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这才放下心来,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裴客在他后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官星辰不解的看向他:“你笑什么?”
裴客笑问道:“没人告诉过你,你很有趣吗?”
上官星辰瞪他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到薛魏的房门口。
从而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是薛魏和墨尘。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告诉你有用么?”
“怎么没用?”
“你们都不似从前了,我说出来,你们还在意么?”
“我在意,我在意就行了!我跟师兄师姐们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心里容不下这天下,但我可以!”
“现在你跟我说在意?”
“我之前那是气不过,我只是气师父无缘无故把我们扔下,如此无情,难道你不气么?”
“可你知道么?师父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
“我,说,师父已经不在了。你就只在乎表面,你根本不知道师父到底经历过什么,当初你以为他是丢下了我们?明月山的寂寥,我们对山下江湖辽阔的憧憬,他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不过在成全我们……你可以说他自私,但不可以说他无情。”
的确如此,魏添诗当年,不入凡尘,在哪不过迷茫,活的浑浑噩噩的,收徒弟,入樊笼,呆在明月几十年,生活过得才算有些念头,便是给他们安身之处,教他们立足之本,当然也曾想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却不如人意。
鸟儿长大了,终究会展翅翱翔与天际。
可一个度日如年以圈鸟为生的人,终究放鸟归山,解了樊笼。
墨尘的声音有些低沉:“什么时候的事?”
薛魏:“几天前。”
“……”
说起魏添诗,上官星辰也不怎么好受,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良久之后,墨尘深深叹了口气:“进来吧。”
上官星辰闻言一震,薛魏也明说:“上官星辰、还有,裴将军。”
裴客也是一愣,房外被发现的两人有些尴尬的对视一眼,上官星辰听其言而不想再装,却唯唯诺诺的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其实有三个人,除了薛魏和墨尘,还有一个沈寻迹,只是在这里面并没有那么的感慨,且面对两人不死不休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质问,也没什么机会能说话。只是一直默默的听着。
此时夜已深沉,外边的一切都已沉睡,没有一点儿声响,而每个人的心里也如此时一样,万籁俱寂了。
墨尘顶着阴沉的脸,撇了来人两眼,又转回目光,郑重其事道:“该说正事儿了。”
他收了阴沉,又变得严肃起来:“程宣那边动静太大,都到了我的牵机阁了。要不是我回去的早,不然什么都不知道。”
牵机阁是墨尘几年闯荡江湖的成就,只是没几个人知道。而这个地方也不过当年总怀一颗八卦之心而创建的,这里能够打探天下各处的消息,无处不知道,同时是他一个赚钱的来头。
墨尘这几年呢,只顾潇洒,从来不管这些,全部交给了副阁主,自己则闯荡江湖,边自在,边不平。
只是那天红尘客栈一句“天下要乱了”,这才让他留意到,而一回了牵机阁,却得来这么大一个消息。也得怪他平时太过疏忽大意,才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墨尘:“不过,这一切,还是有转圜之地的。”
几人都盯着他,等待下文。
墨尘:“听没听说过,燕州。”
上官星辰一听,简直一语点醒梦中人。这地方之前他在书上看见过,只是很多东西要用的时候想不起来,而这时墨尘一语,却全然让他记了起来。
他有些显得激动:“燕州,那个水中之国,背靠群山,三面临河的美景之国,地处河岸,不算强国,但易守难攻,而在好几年前就**不堪了,但奇怪的是,在那风景却仍然依旧。”他看向墨尘,似是问对方他说的可对?
墨尘毫不在意,没给他满足这份虚荣,但上官星辰也特别识时务,回想着自己确实又些得意忘形了。
但他说的有确实没问题,墨尘这时的心情不怎么好,却不得不承认:“对,那个地方,程宣没叫人去过,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阴谋,但只有这条路了,我们得求和,或是大战,得了燕州这块地,以后总能有机会赢取。”
燕州,是唯一的机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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