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里没有宵禁,上京城内鞭炮声不绝于耳,焰火绚烂炸开在夜幕。按照规矩今夜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劳苦百姓都要守岁。
只可惜村头的庄稼人除夕夜都能老婆孩子热炕头,薛渺贵为长公主,宫宴散尽后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杯中薄酒渐凉,长公主卸去钗环散着一头青丝歪坐在软榻上。她从不用宴饮之食,这般醉态,不过是自己喝闷酒罢了。
宁晚和迟情两个安静的站在长公主身后,低垂着眸子。她们两个是雪妃在薛渺年幼时就接进宫养着的孤儿。这种本该家人团聚的时候她们毫无例外的都会陪在薛渺身边,雪妃在的时候如此,如今雪妃走了将近十年也还是如此。
这天的月亮往往只有细细一个牙,被漫天烟火遮盖着看不大真切,薛渺眨巴着眼睛迷蒙的盯着那个牙。她记得在很小的时候,也是如今日一般宫宴散尽,焰火漫天。雪妃拉着她的手坐在院子里,指着月亮告诉她:月亮很远也很冷,阿岄不要去。
那时候的肖琮还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懂雪妃话里的意思。而是认认真真拉着雪妃的手告诉她:阿岄不会飞,去不了月亮,阿岄要和母妃在一起。
阿岄要和母妃在一起,如今阿岄还在人间受尽风霜雨雪,可是母妃呢,母妃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只剩下阿岄一个人了?
薛渺依稀记起小宫女们说过些民间传说,比方说当很思念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就会出现在梦里。这个叫日有所想夜有所梦,也叫魂牵梦萦。
再比方说死去的人会离开人间,到月亮上去。
月亮啊...
一定是个比人间还冷的地方吧...
所以那些说过不离不弃,永不背叛的人才会在残忍的离开后,被惩罚到月亮上去,再也回不来。
好热闹的年节,好寒凉的人间,薛渺手有些不稳斟满一杯酒,摇晃着端起来,却并未递到嘴边。素白的指尖轻巧巧一翻,华服摇曳,一杯热酒撒黄土,祭的是早逝的芳魂。
“母妃,月亮冷吗?阿岄想你了...你回来看看阿岄吧...”薛渺呢喃着闭上眼睛,早已积攒在眼眶里的泪水顺势滴落,没入脖颈,渗透进皮肤,重新聚集到心中。
她实在是倦了,来不及抬起手擦干净脸颊上的泪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梦里是江南春色,烟雨行舟,美的不可方物,薛渺长这么大只在十四岁那年见过一次。
那是大公主第一次走出宫墙,看见不同于京城的春天。
在青州南巡,没有安排的闲散日子,长公主便会乘轿撵穿过街巷,再到城西的荷池上泛舟饮茶。
这是极好的时光,有一日在街头风吹开了纱帐,大公主抬眸恰好对上一个女孩的眼睛,与江南的温婉不同,眸光相接的刹那滚烫炽烈,就像女孩翻飞的绯衣和耳鬓的桃花。
冥冥之中梦变了些许,船只好像没这么剧烈的摇晃过,春天的江南似乎也没这么热,热的叫人止不住的落汗,快要化了一般。而且她也从未在船上穿过这么轻薄的纱衣,还领口大敞春光外露。
“殿下好香啊。”来者伏在薛渺身上,唇齿间呼出的热气打在薛渺耳廓,湿滑的舌尖舔舐过薛渺的颌骨,像是小兽在安抚同类。
薛渺本能的拒绝想要推开她,可是手臂酸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只能任由其放肆的撬开自己的唇齿,送进去一口略略苦涩的茶水。
指骨修长的一只手抚摸着薛渺的喉咙,微微揉捏着人迎穴迫使她咽下去口中的茶水。
衣带摩擦,茶杯被随手丢进身后的船舱发出当啷的清脆响声。接着来者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抽下束腰的红绸,缚上薛渺的双眼,令她彻底失去了看清眼前人的机会,徒留剧烈的喘息声格外清晰。
薛渺被来者托住腰肢一把揽进怀里,脸颊骤然陷进一片柔软,薛渺呼吸微微滞涩,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准备和反应,就被耳边的轻笑弄得羞红了脸。随即是密密匝匝的吻落了下来,薛渺身体如融化一般深深的嵌进来者的怀抱。那一刻的快意陡然超越了羞耻,使她不自觉的迎合着来者,配合被索取,顺从的咽下去口中苦涩的茶汤。
小舟随着动作剧烈摇晃,水面荡漾开一圈圈层叠的波纹。二人俱是压在船头,纠缠之间竟不慎翻入水中,好在池水被日光晒得暖洋洋,倒也舒服。薛渺不谙水性又看不见,便全然攀附在来者身上,纱衣飘落在水里让满池春光一览无余。雪白的脖颈,玲珑的身段,在向上看去就是唇珠饱满水润的唇,因为热吻而微微肿胀。挽发的白玉簪子早不知掉在了哪里,青丝散乱,**贴着面上的红绸。
鸦青、殷红、雪白凑在一起,愈发显得她的五官浓墨重彩,全然看不出平日里端庄温润的影子,像个靡丽的艳鬼,勾人心魄。
来者的手臂死死的箍在她腰间,两颗心只隔着薄薄的血肉,薛渺甚至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心跳。真是神奇,也就是在梦里才能有人敢如此放肆。
“殿下...真是乖巧...”,来者意味不明的叹息了一句,似乎是有些落寞和遗憾在里面。
这声音像极了一个人,像谁呢?
一个讨人厌的家伙……
薛渺脑袋昏沉来不及多想,这点念头就慢慢的沉底不见了。来者最后发出一声轻笑,接着忽的埋进她的颈窝,啃咬般吻了起来,薛渺骤然吃痛喉咙嘶哑的挤出一声痛呼。
骤然惊醒,薛渺胸口剧烈起伏,她微微掀起眼帘,雾气弥漫间视线极度模糊,可只那道若隐若现的瘦削身形,就能让她一下子认出眼前的人。
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长公主正和她的驸马,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泡着鸳鸯浴。
“殿下海涵。”温栾声音有些发虚,似乎很是疲惫,攒了攒力气才再次开口解释,“青岚散,臣在为殿下解毒...”
这句话的内容很丰富,长公主听得心中咯噔一沉,她脑子还是混沌。青岚散是北原的毒,不会立即致命,无色无味,难得也难解。自己在哪里中的毒?温栾又是如何知道?一切的一切纠缠在一起让她更加捋不清楚。
药浴里加了镇痛安神的药材香味异常浓重,温栾想着大约是能盖过身上的血腥气。她手腕一转凝力封了薛渺的周身大穴,再次打了一缕内力到薛渺体内,试图强行恢复薛渺体内的周天运转,以此逼出她体内的青岚散。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薛渺抚开温栾搭在她后颈的手,“放血吧,这毒一时半会不致命,多放几次,本宫撑得住。”
薛渺没听到回答,反倒是又被封了一次大穴,内力再度进入她的体内试图打通经脉,最后无法只得凝聚在心脉处。
“臣...尽力了,放血的疗法楚云过比臣做得好。”温栾扶着池边有些踉跄的起身,内力消耗让她虚弱不堪。
薛渺正回想刚刚梦里的旖旎,脸上热气蒸出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耳朵,并未注意到温栾的疲态,她拢起身上一片狼藉的衣襟,“刚才是本宫唐突了。”
“嗯?”温栾循着声音微微转头,“这是臣分内之事。”
薛渺看着温栾没有聚焦的双眸心中一惊,微微拧眉。“你的眼睛怎么了?”
“臣的眼睛无碍。”温栾嗓音轻飘飘的,“失礼了,殿下。”她伸手摸索过一旁干燥的毯子抖开,兜头裹住薛渺。
片刻薛渺就感受到温栾的手臂带着熟悉的颤抖,环住了自己的脖颈,接着身下骤然一轻被温栾打横抱起,这套动作倒是没有一丝不稳当。
“青岚散性烈蔓延的快,殿下少动为好。”温栾轻咳了两声,凭着记忆一边试探着一边迈出水池。“也小心受凉。”
*
“娘娘,探子来报。”书童推开殿门,疾走几步呈上了封密函。
余淮奚放下手中的玉烟杆,从帷幔中伸出一只手,虽然肤白但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疤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的手。
打开纸卷就着烟杆的热熏出字迹,不出余淮奚所料,长公主府上果然点了红灯。“下去告诉王爷事情成了,叫他快些处理了那些东西,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是,娘娘。”书童行了一礼退出殿外。
女人等殿门关好,才撩开帷幔,半裸着身子顺手用烟杆点了纸卷丢进一旁的痰盂。
“小姐,温相真的不会察觉吗?”盈舟拿起床边的外衫披到余淮奚肩头,“盈舟还是觉得这步棋有些过于冒险了。”
“冒险?”余淮奚吸了一口水烟,又缓缓吐出,“怕什么,难道你还不信你家小姐我?”
“盈舟自然是最相信您的,只是怕王爷处理不干净,若是被温相察觉是要出大事的。”盈舟从身后环住余淮奚的腰,脸颊贴着她的后背感受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小姐又瘦了。”
“温相抓不到我的,也抓不到舟舟。”余淮奚搁下烟杆,转身将盈舟抱进怀里,“这是余家欠岭南王的最后一笔债了,等还清了我就和舟舟远走天涯。”
“好。”盈舟望着藕荷色的帷幔,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渴望,其实不必远走天涯,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她就已经足够幸福。“盈舟跟着小姐。”
窗外炸开一朵烟花映的漫天昏黄,月亮孤零零的挂在枝头树影婆娑。温栾轻轻拭去薛渺额头的冷汗,这是她和殿下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虽然如果可以她更愿殿下平安喜乐,就算她不能陪在殿下身边也无妨。
可若是余生都能一起辞旧年,迎新岁,看过每一寸欢喜和忧愁,那该有多好。
新年篇来啦!是香香的肉肉捏!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都能找到自己心爱的人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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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贺新岁】 江南春色 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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