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监察司

京师,紫禁城。

天色微亮,晨钟未尽,殿前已列满百官。

御座之上,新帝披金袍而坐,面色平静,眼神却寒如冰。

殿下跪着一个人,头发披散,衣衫破旧。那人名唤程清远,乃户部尚书程万银之孙。

他曾是新帝的心腹谋臣,也是“监察司”的首倡者。

此刻,他的额头紧贴冰冷的青砖,身后,是被打得血迹斑斑的监印令牌。

“程清远。”帝声冷冽,“你立‘监察司’,本为肃贪;如今京中言论尽缄,民不敢语,你可知罪?”

程清远低声道:“臣知。”

“知还行?”

“臣……奉旨而行。”

新帝的唇角微微上挑,笑意冷得刺骨:“奉旨?朕何时命你杀言如杀人?”

程清远叩头,额上鲜血滴落。

“陛下,臣非欲杀言,而是惧乱。天下方定,清议未息。若不收口,恐复旧祸。”

“旧祸?”新帝淡淡道,“你是说清流堂?”

殿上群臣屏息。

程清远抬头,声音颤抖:“正是。清流堂之火,烧的虽是江城,其言却四散。民间至今传颂方自在、林语嫣之名,孩童以为侠义,妇人以为忠烈。若不镇,恐民心再起。”

新帝沉默良久。

“所以你要建‘监察司’,让天下闭嘴?”

“陛下,恐惧能安天下。”

“错。”新帝的声音低而冷,“恐惧只能安坟。”

程清远脸色惨白。

帝忽然起身,转向群臣:“诸公可有异议?”

群臣俱默。

只有一名御史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若不用‘监察’,民言无忌,亦乱。恐当今之世,既要有刀,也要有笔。”

新帝微微颔首:“你名?”

“臣,陆平。”

“好。自今日起,你接任监察司主事,代程清远理务。”

陆平叩首:“臣遵旨。”

程清远怔住:“陛下——!”

新帝未再看他一眼,淡淡道:“退下。朕赐你家三代免死,但不许再入官门。”

程清远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以为自己控火,原来不过是一根香。

当夜,监察司重开。

陆平上任第一日,便下令清查“江南风谣”。

命令一出,京城震动。

有言者被捕,有书坊被抄。

最先传回的名字,是——“镜花楼”。

江南,镜花楼密阁。

镜花楼主立于窗前,手中握着一卷新报。纸上写着四字:

“肃镜花案。”

方逐流拍案而起:“这帮狗官!前脚赦旧案,后脚又立新狱!他们到底要什么?”

方自在在旁缓缓喝茶,神色淡然:“要我们开口。”

“开口?他们禁言,还要我们开口?”

“越禁越要看谁敢说。”

“那就说!我这就进京,当殿骂他们!”

方自在放下茶盏,笑着摇头:“你去骂他们,他们只当是疯子。疯子骂皇帝,不值一听。要让他们怕,得让他们信。”

“信什么?”

“信我们不怕死。”

方逐流怔住。

镜花楼主轻声道:“他们要我们沉默,我们偏要出声;他们要我们恐惧,我们偏要活着。”

方自在看她一眼,眼底有光:“她说过同样的话。”

“她?”方逐流问。

“你娘。”

楼主微微一笑:“那位青衣女,世人说她死了,其实她还活着——活在每一个敢说真话的人心里。”

方自在轻叹:“人死而心不死,便是‘镜花’。”

几日后,江南集市上,一夜之间贴满一首新诗。

镜花不怕夜,风起自人心。

烛灭非无火,世冷有人温。

诗末落款:清流后人·方逐流。

朝廷震怒,监察司连夜缉捕。

江南十府尽搜,仍无所获。

京师,监察司衙。

陆平翻着报单,冷笑:“江湖终究是江湖。自古侠义,皆出狂生。”

幕僚问:“大人要如何?”

陆平合上卷宗,目光森冷:“放谣。说方逐流与其父方自在潜返京师,欲谋‘反诏’。”

“反诏?朝廷不疑?”

“疑者多,信者更众。”陆平淡淡道,“要除风,先要让人怕风。”

同夜,京城外的驿站。

方自在与方逐流换上行装。

方逐流问:“爹,我们真要进京?”

“嗯。”

“他们设局等我们。”

“正好。该让他们知道,江湖不是他们写的。”

“你打算做什么?”

方自在抬头,望着天边的灯火:“写一句话。”

“什么话?”

他微微一笑,声音极轻——

“‘风是自由的。’”

夜深,京师北门。

寒风起,灯影摇。

一张白纸,被风卷上城墙,贴在宫门之上。

上书八字:

风无罪,言有心。

城卫奔走,撕纸焚毁,却不知那八字已传遍坊间。

百姓低声传诵:

“风无罪,言有心。”

江湖再次沸腾。

火烧不尽真,风卷不息声。

江湖犹在人,心胆照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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