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破晓之际，空气中披上轻飘飘的雾绡，一股冷风吹散，天际隐约露出了鱼肚白，淡黄色缕光徐徐绽开而来，也冲散了昨晚雨夜的冷清。

看来今日是阳光普照，一大清早衙门格外喧闹，只因他们要赶回金府，殷凌算是被吵醒，只好顶着昏沉的脑袋打开了房门。

昨晚冷风吹紧，阵雨倾打，这时暖和的金黄色光芒投射，在她的眼底刻下了深浅不一的阴影，也让她在柔光之中清醒过来。

她心下一凛，直奔着曹姝儿的房间走去，路过小院子，一道愕然的声音传来：“殷大人，你怎么来了？”闻声转身一探，原来是婉玲端着洗漱盆朝这边而来。

她眼底迷糊，继而笑道：“原来是来看望我家娘子的？”

殷凌故意清了清嗓子，有些微微暗沉，“是的，你家娘子还在休息么？”

“应该是醒来了，这不我早起就是为娘子洗漱一番。”婉玲说罢，引领她走入。

本来半虚着房门，用脚可以轻轻移开，婉玲放下了洗漱盆，转过身，看到床铺上是空荡荡的，被褥微微温和。

“不会吧！”婉玲惊呼道：“不会娘子又跑出去了吧！”婉玲跑到床榻上仔细翻看了被褥，床底之下，衣柜之中，都没有令人安心的人影。

这可咋办？

婉玲的眉头揪起死死的，也把求救的目光投射到了她的身上：“殷大人，眼下如何是好呀，如是我家娘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殷大人，你可要帮我找到我家娘子呀，求求你了。”她拉紧了殷凌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

“别哭了。”一大早就听到揪心的哭声，谁还是好心情？

婉玲只能憋屈地抿起嘴巴，眼眶包住泪花，努力止住嗓子的抽泣。

见此，殷凌讪讪沉着脸，听到哭诉也没有正眼看她，却是警告之意：“如果想要找到你家娘子，便是听我的。”

“好，可是？”婉玲还是心有顾虑。

“没可是，我问你，你如实回答就行。”本来婉玲还想问些什么，却让这句话堵了回去，久久抽泣地便是应承下来。

“你也知你家娘子的异常了？”沉默之中压迫的声音传来。

“没有呀，我家娘子好得很，并无异常。”婉玲还是垂下头，不敢再看对方直逼冷气的目光。

“当真？”殷凌步步逼问道：“如果你不老实回答，还想要找到你家娘子，我可是无能为力了。”

殷凌故意看一眼，她的双肩微微颤抖，连着交错的手指也不知所措。

“婉玲，你可是听明白了？”殷凌的鼻子喷出不屑的气体：“你也知道，眼下你的娘子不是你原来的娘子，对吗？”

听闻，婉玲手心里冒出紧张的汗液，还是垂下头似在坚持什么。

“你在撒谎，你家娘子死了你可能也不知道。”婉玲终于抬起脸，身子犹如冷水浇背，眼中流出一种不敢置信的惊惧，如冬雾一般迷茫。

“不会的，不会的，我家娘子好端端的，昨晚还回来了怎么会死呢？”她像是失了心魔一般自顾自地转过身喃喃自语，片刻转过身，有些摇晃，一屁股跌坐在长凳上。

想要喝茶，伸出的手臂抖个像是筛糠一般，久久控制不住。

“够了。”殷凌不得已坐下，面对对方红了一圈的眼睛，叹息道：“你就老实告诉我，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也会尽力去找你家娘子。”

“当真？”婉玲的眼眶露出了两行泪水，心下恻然点头。

殷凌轻拍了她发抖的双肩，给她安心的眼神。

“好吧，大人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婉玲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声回应道。

“你家娘子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殷凌迫不及待问道。

婉玲的身子还有些微颤，拂袖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哽咽着嗓子：“就是那一次拜见妈祖娘娘回来后，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但是有时挺正常的，我猜想娘子可能发病了。”

“发病？”殷凌阴沉的脸色舒缓许多，不禁柳眉挑了挑。

“对，我家娘子从小身子骨虚弱，本来老爷和夫人都觉得养不活娘子的，没想到却是来了一个和尚，说是可以为娘子诊断，并交代按时吃药就可以缓解病痛，这么多年过去了，娘子真的奇迹般好了，但是不能离药。”

“离了药，身子骨又是虚弱。”殷凌心有明白，原来曹姝儿从小到大是个药罐子？

不过让她好奇的是，那个和尚是谁？

“你知道那个和尚是谁？”这是问题的关键，婉玲低头想了想，给她失望的摇头之意。

“如是离了药，会怎样？”殷凌继续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婉玲说到此又是眼泪花直流，但是这次不敢哭出声。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异常？”闻言，婉玲吸了吸鼻子，良久才摇头，眼见如此，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了。

本想起身打算离去，婉玲却是惊诧地叫住她离去的步子：“大人，且慢。”似乎想起来什么，湿润的眼眶蓦然睁开。

“还有事？”殷凌转过头不解地问道，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动作相告。

婉玲从曹姝儿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三张纸，怯生生地递过去，叹息道：“可能我家娘子会对他们不利。”

“他们？”殷凌接过展开一看，是写上了名字并画了叉的三张纸，分别是韩萧奕、金小婕、臭道士。

为什么如此？

殷凌沉思很久，突然头脑一昏，急忙折叠好这三张纸放入怀里与之告别，并安慰一定会找到她家娘子。

殷凌打算回到屋内洗一把冷水脸，好让自己镇定下去，再次整理曹姝儿的最终意图。

这时刚走出曹姝儿的房间，来到了偏房小院子，原来是阿漾前来送信，看这样子应该是奔赴于她的房间。

看此，殷凌急忙叫住了他的背影：“阿漾，你跑这么快作甚？而且金姐姐已经回府了。”

阿漾迷惑地挠了挠小脑袋，他不过十二三岁，长得皮肤干净，倒也憨厚朴实，他是衙门统领捕头的干儿子，这才来到衙门没几天。

“原来是殷大人，韩府来人说是把这封信交给金娘子。”阿漾转方向迎上来了那个好奇之眼，她问道：“韩府？你把书信给我吧！”

看到他有些为难，没好气地喝道：“快点给我，然后就下去吧！”

最后很不悦地挥手，急忙打发他下去，殷凌拿起书信想了想，为何韩府来信？难道是韩衙内让人代写给金姐姐的？

念及心想，她心底五味杂陈，莫名生出一丝邪念，很想知道韩衙内到底写了什么给金姐姐，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也不知为何心底酸涩，自觉他们故意膈应自己，殷凌只好闷声闷气地朝四周偷瞄一眼，并无异常才做了决定，心底沉重地撕开了信封。

蹑手蹑脚地取出信纸一看：金姐姐，我是方小妹，现在韩府突生变故，韩老爷突然西去，韩哥哥至今昏迷不醒，请你速速来韩府，小妹急盼，望君前来。

什么？韩老爷西去？韩衙内至今昏迷不醒？

殷凌把信纸放入怀里，又吩咐张二哥赶紧去备马，想要马上奔赴韩府，探望韩府的具体情况。

刚走出府衙大门，百年榆树之下正是张二哥牵马站在那里，背后突然传来声声呼喊，正是沈京。

“大人，你这是去哪？”沈京也大步跑出衙门，定在了她的身后猛地大口喘息，“大人，我有事来报。”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撂下这句话就愁眉苦脸地走向了张二哥，接过马鞭，点挥了挥手就让他退下。

“大人，有关宣芳阁四老板之事……”沈京也是焦虑的神色，看到她不愿搭理，心中自是气不过，也不知什么事让她如此在意。

“好，我知道了。”殷凌扬手，倏然跳上来马，俯身吩咐道：“眼下你还是和沈小妹看紧江府及宣芳阁，我速速回来。”

“大人，大人……”沈京眼见马儿飞奔出去也是起躁地叹息。

在此之前，金小妖本就睡不踏实，暖阳终于露出了脸蛋，这才让她微微平静下来。

不过破晓之时采薇就早早起床，睡眼迷糊地伸了伸懒腰，眼看娘子左右翻身，轻唤道：“娘子，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就起来了。”

“哎。”金小妖哈欠一声，坐在床上发起呆，还有更早的人，他像个守护神一般，时不时看向了这扇房门，注意房门的动静。

房门未开却隐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是熟悉的声音让他心安地翻个身躺在大树上休息。

昨夜阵雨袭击，大树上雨滴未干，微微打湿了身子，小银还是毫不在意地依然守护在这个房门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汤伯来敲房门，她们才心有不愿地走出来。

金小妖顶着微微蓬松的头发，脸上还有些不均匀的粉底，白色微带扑红，看来还没有洗漱完全。

“娘子，我们赶紧回府吧，老爷又在催了。”迎上汤伯心焦的脸色，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脑子，直到一股清风携带微微的暖光扑过来，这才情绪好些。

“知道了，汤伯。”身后的采薇也走出来：“娘子，你还未弄好呢？”

汤伯又是催促道：“我们还是回府再弄吧！”想要拉着娘子走出院子，突然从大树干上飞落了一个人影，这可惊诧的汤伯。

“是你？”她们定眼看出是谁，也不顾及心魂未定的汤伯，眼睛突然来了精神，关切打量他的身子，“小马奴，让我看看，你病都好了？”

“我的心脏呀，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会让你吓出一身毛病的。”汤伯听她们说叨一嘴，说是府上新买了一个马奴，用于训马之用，看这样子，应该就是这个看上去长得特别好看却眼底单纯的少年。

小银微微咳嗽一声，没心思理会汤伯的责怪，迎上她们担忧的神情，急忙摇头表示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了，脸色白里透红，只是时不时还会咳嗽，有些心胸发疼，看来昨晚对方睡得还算香甜，整个人顿时升龙活血起来。

“我，我……要去……”眼见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他握紧了拳头急匆匆地跑上去，这算是第一次有过请求。

“你去作甚？”汤伯打消对方可笑的念头，娘子要跟随老爷去贾府参加寿宴，没理由带上一个陌生的少年。

还不理会汤伯的话，小银恳求的目光看着她：“我，我……保护你……”他们可算是听明白了，采薇窃笑，泼来一碗冷水：“你都受伤了还怎么保护娘子？”

这时金小妖在心底盘算什么，突然笑盈盈地点头，“那好吧，看在你这么衷心的份上我准你一起去了。”

他们难以置信，没等他缓过神又补充道：“小马奴，你可要注意了，必须誓死保护我。”

“好，好。”小银点头如捣蒜，嘴角咧开了一朵意外之笑。

耳边又响起了汤伯催促的声音：“去吧，去吧，我们都去吧，眼下我们不要误了时辰，娘子再回府好好打扮一身。”

她们才心无顾虑地点头。

他们来到了府衙大门，这时有几个仆人正在打扫积水，清扫落叶，看来时辰挺早。

金小妖又是哈欠一声，下意识定了定脚步，毅然踏上了马镫，钻进了车厢。

现在轮到小银驾驭马车了，汤伯也坐进了车厢，枯坐之下，久而久之，汤伯对于他的驾驭技术甚是满意。

终于找到了顶替长生的人选，也好了却府上这件闲杂事务。

坐在微微颠簸的车厢，但是小银驾驭马车的节奏很均和，快慢掌握尺度刚好，他们都没有呕吐不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