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除夕。
因为今夜要守岁,纪桉让阮娇娇多睡了一个时辰,没有按往常一样叫她起床练字。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其中的一缕洒到了被子上印下金黄,睡醒的阮娇娇抬手想揉揉眼睛,看到爹爹过来后,撒娇着卷起被子开始在床上翻滚。
纪桉拦下她揉眼睛的手,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擦擦眼。
“该起床了。”纪桉拍拍滚来滚去的小人儿。
阮娇娇咯咯的笑着,笑够了才张开小胳膊,“爹爹,抱!”
纪桉温柔地抱起她,拿出红色的新衣服给她穿上,红彤彤的一枚小太阳,他把洗漱了的阮娇娇抱在镜台前,这一段时间的养护,小家伙的头发开始变得浓密起来,虽然不算长,却正好能扎出个小花苞,带上之前买的珠花。
用完膳食后,纪桉带着阮娇娇去准备娇耳,他调好陷,好笑地看着小家伙努力伸脖子要看的样子,把她放在自己后背,“乖,抓紧了。”
纪桉起身背着她去拿几天前新买的金如意、糖、花生、枣和栗子,又给她拿了把椅子到庖厨。
重新净手后纪桉擀制馅皮,小家伙乖乖地站在椅子上看他。
“爹爹,我能擀吗?”
纪桉边擀面边回她,“等娇娇再长高一点就会了。”
阮娇娇从花生是什么一一问到栗子怎么吃。
纪桉耐心地给她一个一个介绍,联系着五行六谷给她解释,这些在三字经里他讲到过,‘知某数,识某文’,不过没有实体,并不是很好理解,明年等粮食成熟可以带她去看。
说来倒是阮娇娇的术数很好,她已经背会了九九算法,常常能举一反三,快速得到答案,近来每次去集市都是小家伙数钱的,想起阮娇娇每次一本正经地数铜钱,明明一团奶味还以为自己是个大人。
想着这些的纪桉也并不知道,他嘴角翘起的弧度令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像是孤寂的行者突然生出了眷恋,自此不再寂寥。
阮娇娇最是敏锐,发觉那抹笑容,她歪着头凑近纪桉,大眼睛像是月牙般弯起弧度,满心都是愉悦。
她最喜欢看到那双星眸里只装着自己的爹爹啦!
纪桉看看凑过来的小人儿,啾一口她日渐白嫩的小脸蛋,然后教她怎么包娇耳,每隔一个都会包上一份小惊喜。
同时温声解释道,“吃到如意,我们娇娇明年过得更如意,吃到糖,明年娇娇就更甜美了,吃到花生,身体健康。”
阮娇娇手里捏着的馅皮已经变形,她坚持不懈地往上面装馅,奶声奶气地道,“都给爹爹。”
纪桉失笑,拿过她不成样的馅皮,又递给她一张小一点的,宠溺地应她,“都听娇娇的。”
纪桉握着阮娇娇的手教她放馅,再接着翻转黏合,一个嫩嫩的白面小耳朵就出现了,娇娇没忍住就开心得跺脚,却忘了自己站在椅子上,椅子受力不均就后翻过去,阮娇娇吓得大声“啊!”
纪桉眼疾手快拎起她,抱紧惊慌的小家伙拍拍她的后背,他也差点被吓到,冬天的地太硬,磕到就不好了。
“娇娇乖,爹爹包娇耳,娇娇乖乖看着,好不好?”
阮娇娇有点后怕地搂紧纪桉的脖子,却没有说话,明显是不愿意。
纪桉有点无奈地亲了她一口,抱着她捡起刚才掉地上的馅皮扔掉,又净了手,坐在椅子上给坐在他怀里的小家伙也擦了擦手,带着她一起包娇耳。
大手握着手里的小手,“面皮展开,把馅聚在中间,像刚才一样把边缘捏到一起,再折合过来就好了。”
“好哒,”阮娇娇有点郁闷地道,“娇娇包的有点扁。”
“不碍事,扁的也好看,娇娇已经很厉害了。”
阮娇娇翘起嘴角,她会包出更好看的娇耳的!
等包完两人份的娇耳,已经过了午时了,纪桉带着阮娇娇去摆“百事吉”。
“爹爹,什么是百事吉啊,是上次爹爹给我买的‘百事吉结子’吗?”
小家伙记性很好,采买年货时他看见有小贩卖绣着柏枝、柿子、橘子的绸布所打的结,就买了一个让她拿着。
“对,只不过这次是摆一个能吃的‘百事吉’。”
纪桉拿出柿子摆在盘子上,再教阮娇娇把橘子摆在柿子上面,使之呈塔型,后把柏枝折断,从塔中插入,即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
纪桉拿着烘好的面浆去换门神,阮娇娇攥着他的衣角紧紧跟着他,纪桉指着新挂上的钟馗向好奇看着的阮娇娇解释。
“这是钟馗,是能打鬼驱邪的门神,虽然看着铁面虬鬓,相貌奇艺,但其实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平素最是正气浩然,逝后也能护佑百姓家宅平安,娇娇以后也要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阮娇娇大声应纪桉,“嗯,娇娇会哒。”
纪桉听着她奶味十足的话,曾几何时,他的爹爹也教导他要成为一个坦荡正气、顶天立地的人,那时候他的祖父还在,笑着拍他“我们纪家之人生要顶天立地,忠君卫国,死也要死得其所”,祖母拍了祖父一巴掌“大过年的说什么胡话”,就连二叔也本本分分,给他们几个孩童散着银子……
阮娇娇拽了拽纪桉衣角,纪桉撇去回忆不再多想,拿出桃符边钉边和昂着头看他的阮娇娇说话,“桃符也是我们每年过年都要钉的,祖宗流传下来的习俗,桃符可以辟邪,也是换新的意思,有诗人道‘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就是说这个了。”
阮娇娇把手里的另一只桃符递给纪桉,“爹爹,等我长高了,我也来换。”
纪桉笑着一把抱起小家伙放在自己后背,让她的小脚踩在他腰两侧,搂紧他的脖子才笑着道,“那娇娇看清楚,爹爹等你长大了给家里换桃符。”
“嗯嗯!”阮娇娇欢声应他,豪气冲天,“我给家里换。”
“好,给我们的家。”纪桉转头啾一口凑在脖子边上的小脑袋。
等钉完桃符,纪桉把用丝绸和彩纸剪扎而成的金彩悬挂在大门之上和厅堂正中,阮娇娇提着灯笼跑来跑去,一身红的阮娇娇只比灯笼高出个黑色的发顶,纪桉站在门口看她兴致勃勃地忙活,他在前院门口和正屋门口各挂了两个红灯笼。
阮娇娇拿着剪刀用彩纸剪幡胜,剪出来的燕子像是不会飞的鸭子,纪桉忍着笑道,“娇娇剪得很好看”,然后插在她头上。
阮娇娇以为真的好看,摇着小脑袋对纪桉说,“再给爹爹剪一个。”
小家伙红彤彤的,幡胜插在头上是真的好看,但他就算了。
他抱起阮娇娇转移她的注意力,“爹爹带你去外面玩。”
纪桉牵着阮娇娇走在村子上,村里的皮孩子已经拿着爆竹咋呼了,一阵喧闹压过一阵。
狗蛋娘的大嗓门老远的笑开,“我儿媳妇可争气啦,一胎生俩,今儿个都有喜,都有喜。”
狗蛋家的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狗蛋娘拿着一包糖兴高采烈地走出来,“拿着拿着,今儿个都有份!”
纪桉想着讨个喜气,也拿了一个递给阮娇娇,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恭喜”,阮娇娇跟着阿爹也夹在人群里面道喜。
等两人折返,正好到吃团圆饭的时候。
虽然只有两个人,纪桉还是用猪肉、羊肉分别做了两道肉菜,再加了一份凉菜。
“爹爹,好丰盛啊!”
“对,年节是每年要庆祝的,也是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
“可以穿新衣服吃好吃哒?”
“是的。”
阮娇娇弯起大眼睛笑,爹爹平日就会给她买新衣服,吃好多好吃的,但是今日爹爹也穿新衣服啦!
她喜欢过年!
将两人一起包的娇耳煮好,纪桉端了糁盆放在前院内,里面贮满炭后点燃,阮娇娇已经端了年夜饭放到桌子上。
纪桉给阮娇娇盛了一小碗,阮娇娇发现自己吃得每一只小娇耳里都有惊喜,她咋咋呼呼的,咬一口惊呼一声,“爹爹,看”,好几只下肚后才反应过来,爹爹给她盛的都是有料的娇耳,她哒哒哒地跑到纪桉身边朝碗里看了看。
纪桉刚要说自己的也是,阮娇娇又跑回去端自己的小碗,然后自然地爬到纪桉怀里,纪桉搂着她坐稳问,“怎么了?”
阮娇娇咬一口自己碗里的娇耳,果然是新的一份,含着枣,她把自己咬开还含着枣的娇耳转着胳膊送到纪桉嘴边。
纪桉看她一眼,“傻丫头”,张开嘴吃下半个娇耳,看她还想喂,哄道,“娇娇乖,自己吃,爹爹碗里有。”
阮娇娇不应,又觉得自己喂胳膊酸,放下筷子抱着纪桉胳膊摇,“爹爹喂娇娇吃”,纪桉失笑地看她,笑道,“娇气。”
阮娇娇摇晃着小身子撒娇,“不嘛,娇娇要爹爹喂”,看阿爹不应,她歪头想了想,埋在纪桉怀里软糯糯地撒娇,“爹爹,喵…喵…”
纪桉心尖发颤,软的一塌糊涂。
亲了她两口才夹起娇耳喂小家伙,阮娇娇小口咬下一小半,推给纪桉,大眼睛亮晶晶的,纪桉张口吃下剩下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年夜饭…
油灯的烛火微微闪了闪,燃出温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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