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放晴。

先一步醒来的阮娇娇抬眸，就意识到自己躺在纪桉怀里，她有些诧异今日爹爹竟然还没醒，想起什么，她悄悄躲开想自个儿先穿衣服。

阮娇娇小心翼翼地挣开纪桉的胳膊，啪一声又被重新揽到怀里，看纪桉眼睑颤动，她连忙闭上眼假装自己没有醒。

纪桉睁眼就发觉到今日醒的比往日迟了，倒是难得赖床了，他揽紧怀里的人低头，触手的光滑才让他想起昨晚就意识到的不对劲。

“娇娇？”手指摸索到的尽皆滑溜一片，定是小家伙又不听话了。纪桉垂眸看着她悄悄转动的眼珠，长长的眼睫毛轻颤，扇出一片片涟漪，让人哪舍得责骂她。

纪桉拍拍她，“睁眼。”

阮娇娇怯怯地睁开眼，鼓起一个讨好的笑容，“爹爹，”她抬起胳膊想抱他，“……早嘛。”

纪桉拍一掌她的小屁股，没敢下重力，“可是知道错了？”

“知道啦，呜呜……”阮娇娇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纪桉无奈，明知小家伙是假装的，他拿下她的小手亲吻着她的眼皮，“乖，不怪你，嗯？”是他没有教好小家伙。

两人洗漱后，阮娇娇乖乖跑去墙角扎马步，哼！她要好好表现的，可不能让爹爹只记着她犯错了。

纪桉看着乖怂乖怂跑走的小家伙，也没阻拦她，总归知道错了就好。他将小米粥煮在锅内后，自己去后院打五行拳。

两人用完膳食，纪桉收拾着碗筷，看着腿边跟着自己的小家伙道，“爹爹没怪你，去院子里玩吧！”

阮娇娇拽着纪桉的衣摆，偏着头瞅他，“真哒？”

纪桉失笑，“真的。”总归是他没有教好小家伙，以前未仔细告知，等会教她礼记吧。

还不知道自己要加一门功课的阮娇娇咧着嘴笑，“要跟着爹爹。”她不喜欢一个人玩的。

两人练完当日的字，纪桉搬来椅子坐在阮娇娇对面，翻开之前找出的礼记，从头讲起。

……

担心讲解的太多反而接受不了，纪桉略过用不到的地方，填一杯茶递给小家伙后翻到内则篇讲述。

“……六年教之数与方名，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清越的声音郎朗读道。

纪桉看着认真听着的小家伙，揉一把她的小脑袋解释道，“六岁，教你识数和辨认方向，七岁，男孩和女孩不可同席而坐……”

阮娇娇双手支在下巴下，“爹爹，识数我会了，”但是不能与爹爹一起用膳什么的，她不会同意的！

阮娇娇蹙起小眉头，她脑海偶而会浮现一些模糊的事情，有所谓的同学，姑且是这么称呼吧，虽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容，但是大家是一起上课吃饭的，而且所学的知识与这些不同，虽不甚明了，她自己也能意识到这与当下不一样。

“爹爹，娇娇没有七岁呀！”想不通那些，阮娇娇摇摇头望着纪桉道。

“嗯，娇娇是还小。”纪桉揉揉她的头发，“那还是要记得男女授受不亲，万不可衣不覆体。”

阮娇娇爬下椅子蹭过去，她记得自己是穿一种短裤短裙的呀，没有遮住小腿小胳膊，但是她不敢说了，她张开小胳膊。

纪桉缓了一瞬叹息一声还是抱起她，今日的教导又失败了。

阮娇娇搂住纪桉的脖子凑上去，“爹爹也不可以吗？”

纪桉微微偏头道，“不可以，什么人都不行。”如若自家丫鬟伺候勉强尚可，其他的……

就是嫁了人也万万不行，想到嫁人，纪桉揽紧怀里的人，“等你长大有了夫君，”他吸一口气，本打算小家伙将来不嫁人，他能养她一辈子。即使拧紧了眉，纪桉还是温声教导道，“夫妻之事，床间自可，其他皆不行。”

阮娇娇趴在纪桉胸前抬头看他，“那娇娇长大嫁给爹爹嘛！”

纪桉失笑，松开紧皱的眉，伸出一指点点她的小鼻子，“傻丫头，是不能嫁给爹爹的。”

阮娇娇追着那只修长的手指咬，“为什么？”

纪桉指尖跳动逗她，“等你长大自然就知晓了。”

“那好吧，”阮娇娇稍稍直起身追着鼻子上方的手指，猛得追上去，咬在嘴里吮着含糊着凶道，“啊呜……”

纪桉心头猛得一跳，立即拽出自己的手指，指尖缠着一缕银丝，他下意识背过那只手不敢多看，一掌拍在她小屁股上道，“不许这样。”

阮娇娇看着冷下脸的纪桉，“呜哇……”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要爹爹抱抱时爹爹慢了一瞬，她想啾啾时爹爹躲开了，现在还这么凶，“……哇哇……”她声音愈发大了，越哭越委屈。

纪桉慌神，他没有使劲打的，他抱着小家伙安抚，“乖啊，不哭了，爹爹错了！”

阮娇娇睁开一只眼从指缝里觑着他，哭着道，“要一起吃饭一起困觉。”

“好好，不哭了啊……”

阮娇娇抽着小身子，“呜哇，你打我！”

“爹爹错了，”纪桉往自己身上拍一巴掌，“不哭了，乖。”

“要抱抱和亲亲呜呜…”

纪桉凑上去亲掉她哭出来的金豆豆，含糊道，“好，不哭不哭。”

阮娇娇抽泣着低声呢喃，“要嫁给爹爹！”

纪桉没听清，只听见要什么，软声哄道，“好，要什么都答应你，不哭了，嗯？”

阮娇娇破涕为笑，“爹爹要说话算数。”

“嗯，算数，都听你的。”

“嗯啊，”她凑上去啾啾纪桉的脸蛋。

纪桉舔干净她小脸上的泪水，看着重新欢颜的小家伙舒出一口气。

真是个要命的小萝卜头，索性小家伙还小，往后他多注意着就是了。他抱着阮娇娇起身去重新洗漱。

万物复苏。

春耕季节来临，岚山村的百姓开始了规划和耕种。

纪桉和阮娇娇不用操心耕种一事，他们没有分得良田，除了后院自行开垦出来的菜园，也未再购置田地。

两人带着新得的猎物去了岚山镇，今日主要是换些许菜籽，相比往年敷衍地种些王婶换来的菜籽，纪桉想着此次带全各种能成活的菜籽。

岚山镇的集市上人并不多，即使这是每隔五天才一次的赶集，但附近的村民更多的都去赶种了。

这也相应的导致货摊不是很拥挤了，一是人少，二是往日挑着货架的农民先顾着自家的田地了。

摆满各种种子和菜籽的货摊上。

“白菜、茨菇、葱、莼菜、冬瓜、荠菜、茭白、萝卜……”

“嘿，你这奶娃子还识得这么多字？”摆摊的壮年男人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瞅着该是兄妹二人，看穿着一身贵衣，本还想着不识银钱能狮子大张口，他是三湾村过来的，今次是第二次摆摊了。

阮娇娇奶凶奶凶道，“当然识得的！”

货主看着不说话只低头浅笑看着小女娃的少年，“你们今日算是运气好，这木牌子我可是找这镇子上顶顶有名的秀才书生写的，你可是粘了文曲星的光！”

其实是上次买种子的人太多，有些人切实不认得菜籽，他一遍遍解释实在是太啰嗦，索性找了个写字的人给他的菜籽上了名，这样摆在每一份菜籽面前就省事多了。

阮娇娇歪歪头，书生？她抬头看纪桉。

纪桉看着她疑惑的小表情点点头，“应该是的。”

阮娇娇皱皱鼻子，她才不要粘那人的光，“爹爹，我能考秀才吗？”

“能啊，咋的不能？”壮年男人先一步粗嘎着嗓子说道，“多买些种子，木牌都送你，你多拜拜牌子，下一个秀才就是你！”他豪迈着夸口，反正那书生写字又不贵，牌子送了他再找书生写嘛！

纪桉伸手揉揉小家伙的小脑袋，没有反驳这人的胡话，他观此人虽有行商的小聪明，但并非大恶之人，菜籽质量确实上品，贵些也无妨。

阮娇娇蹲下身，伸着手数着菜籽，半晌抬头，脸蛋粉粉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刚夸了口自己都识得的，“爹爹，这个读什么啊？”

纪桉蹲在她身旁，“蕹菜，长成后也可称为空心菜。”

“可好吃了，买它！”男人猛得一挥手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阮娇娇眨眨眼，菜籽上包的麸皮都被吹起来了，纪桉抬眸看一眼货主。

壮年男人看着少年清凌凌的目光，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傻笑道，“嘿嘿，就……我……我家的菜籽质量真的好！”

他声音又高起来了，“方圆几里都清楚，照料的好几乎没有不成的！岚山村的顺子知道吧？他每年种那么多菜都是来我这拿种子的！”以前都是乡里乡亲来换种子，今年还是他头一年来岚山镇卖种子。

村里的顺子纪桉知道，想着要是没成活，也能找顺子换些成苗移栽，他将小家伙分出来的种子都包上，把银钱递过去。

“牌子可要啊？”壮年男人将木牌递给阮娇娇，“考个状元呀！”

纪桉挡住他伸过来的手，“不用了。”

当朝虽未限定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默认女子是不能为官的。再说，即使小家伙想考，自有他教导，这什么拜牌子算什么。

壮年男人遗憾的收回手，这可是他的大主顾，想结个善缘来着，虽然面前的只是个少年，但他莫名的不敢放肆，只得道，“这是找给您的，收好啊！”

纪桉背上包袱，牵着阮娇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