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时,鸡刚点卯,廖远和周文轩上门拜访。
知晓对方来意,纪桉招呼阮娇娇一起坐在上首,对周文轩道,“随遇便简单一些,先拜武神再行师礼。”
朝着堂前挂像行了礼,周文轩跪在地上,过往的相处如画册般一帧帧浮现,那浅笑轻颦,竟似梦一场,他怔了许久,最后唤了声,“师父……师娘。”
声音低颤却清晰。
以十条干肉的束脩,周文轩正式行了拜师礼,廖远赶回书院上课,留下他一人跟着纪桉习武。
纪桉拿着投师帖子做了简单回礼,打发阮娇娇去套间的里屋看书,才对周文轩道,“随我来。”
时间并不算宽裕,纪桉也未打算长留运城,昨日就发觉周文轩并没有荒废武艺,基础打得甚为牢固,他将拳法改得更为适应他身体素质才开始。
“纪氏武学,一为五行拳,二为雪凌剑,三为麒麟枪。我教你五行拳与雪凌剑,往日授你的便是五行拳的简易版,我先打整套拳法你来细看。”
周文轩收回视线连忙点头,“是,师父。”他不敢再胡思乱想,起好势神情专注望着纪桉。
阮娇娇还是按着自己的步骤学习,偶尔到外间跟着两人一起练武,学武的时间没有周文轩多,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看书做题。
三日后周文轩的成绩出来,不负众望考了第一,他精心准备了投贴与束脩,带着自己对当下时事的分析策论拜访了唐山长,等纪桉与阮娇娇再得到消息,已是十日后了。
周文轩成了唐山长收下的最后一名关门弟子,在书院内广而告之。
“爹爹,我们是不是得去准备些庆贺礼?”
纪桉停下笔看向她,“这么高兴?”
“哎呀,文轩不是一直都想做唐山长的弟子嘛,他这叫实现梦想!还请我们相聚,肯定是要送礼的,”阮娇娇凑过来,“好不好嘛?”
想到她这几日在忙的东西,他敛眉问,“你想送什么?”
“我也不知道哇,爹爹你说呢?”
“既是学子,定是笔墨纸砚上佳,你做的那些荷包类物件……恐不适合。”
“是嘛?我绣了鹏程万里四个字还以为挺合适的,”阮娇娇抱着纪桉胳膊想了想,“也是哦,荷包是有些不适合,那我选了笔墨纸砚,爹爹送什么?”
纪桉低头示意她看。
“这是秘笈啊?拳法和剑法的?”
纪桉点头,“嗯,我按着他的资质稍微做了些变动后默写的。”
“爹爹真棒,”阮娇娇翻着写好的那本,“爹爹,还剩多少啊?我都饿了,我们晚上吃什么?”
“还剩最后的尾项,很快。”
“那要不我先去书社买笔墨纸砚,然后我们在就近的上月楼吃饭?”
“可,我一刻钟后到。”
“好呀好呀,我也很快的。”阮娇娇向外走,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爹爹。”她拽着他衣袖把他拉过来。
纪桉重新提笔蘸墨,感觉被拽的力度转过头矮下身子,“怎么了?”
她猛得凑上前亲了一口,“我把荷包和发带都给爹爹哦。”说完就哒哒哒地跑出了门。
嘴角还停留着那抹软糯,纪桉耳后微红,小家伙发现了?
他定了定心神,用更快的速度书写,不到半刻钟就完成了那本书,他净了手出门。
已经多日未出远门的阮娇娇兴冲冲地出了客栈,就近去了一家书社。
挑了副上等的全套纸墨笔砚,阮娇娇仔细打量了会,想着明日的聚会,该挑个好时候送出去,也算是个庆祝。
她转道向上月楼走去,心下想着自己先去点些吃食,纪桉还在屋内默写秘笈,她点完菜爹爹也该到了。
算了算时辰,她择了近路,经过那日空无一人的巷子时遇见了几个拿着棍子的男人向她走来,与那日跟踪的几人全然不同,意识到不对,慌乱只是一瞬间,她未必打不过,前后都被人堵住了,阮娇娇不再迟疑主动冲了上去。
只是她忽略了,虽然夺过棍子成功放倒了几人,但要抓人的打手并不是只作了这一项准备,一把带了点灰色的粉末扬了过来,即使她及时屏住呼吸,还是吸进去了两口,身子软了下来。
“死丫头,差点让哥几个失了手。”
有人狠狠踢了她腰间一脚,意识稍微清醒了一下后越发昏沉起来,她借着被踢的力道翻了个身拽下手链,最后看了眼四散的笔墨纸砚昏了过去,希望爹爹能早点找到她。
“麻袋拿过来,老四去巷子口盯着点人,别让人发现了。”
“这丫头长得挺水灵的啊……”
“去你娘的,还活着就起来收拾,不水灵能有那么多钱?”
“我就是想想而已,老大,听老赖说那男的很能打,我们这……”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为首的人顿了顿又道,“还不快收拾了撤,等人发现能走的了吗?”
“老五不是守着客栈吗?守了半个月才等到这小娘们落单,真他娘晦气。”
“你背上老三走,都撤。”
纪桉出门就发觉鬼鬼祟祟的一人又跟上了他,这种肖小他没多在意,加快步伐去了上月楼,小二热情迎了上来,“客官来了啊?”
纪桉点头,“在哪?”
“咦,您一起的小姐今日未过来吗?”
纪桉猛得沉了脸看向他。
“客官,您……您怎么了?”
“她没来?”
小二连忙回道,“是……是啊,我一直在门口,未见到和您一起的那位小姐。”
纪桉转身出门,两人在这上月楼吃了近半月的酒菜,小二不可能认错人,但按着时辰她该到了,他吸了口气掠上街道一侧的商铺屋顶,向就近的书社掠去。
巷子里四散开的贺礼早已损坏,看起来有人收拾过却没收拾干净,纪桉捡起遗落在角落的核桃篮子,猛得攥紧了手心,巷子口追过来的男人喘着粗气畏畏缩缩地伸头去看,看来是得手了,他转身要跑。
捏着脖子的大手止住了他跑的脚步,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在哪?”
“大侠,小人做错什么了?小人是无辜的,您……”被掐紧的脖子再说不出话来,男人双脚离地双手使劲拍着纪桉的胳膊,“我……说……”
纪桉甩手扔下人,“我耐心有限。”
地上的人跪着磕头,“是是是,您饶了我,我告诉您他们……”
‘啪’,男人撞上墙又掉落下来,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他翻了个身挣扎道,“那地方……隐僻,您带上我,我才能给您指路……”
*
彩色的琉璃瓦上折射着落日的余辉,斑驳的树影荡漾在莲池内,影影绰绰。
男人坐在轮椅上行至门前,随从立刻上前推着轮椅出来,室内传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呸’,女声听起来似乎极为不耻。
轮椅上的男人神情阴鸷,眼神尽是狠辣,一瞬后又温文尔雅起来,低声道,“走。”
穿过拱门到内宅前院,一身灰蓝衣袍的家丁跑了过来,以手附在轮椅上的男人耳际,凑近说了些什么。
男人眉毛上挑,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毫不吝啬赞道,“做得不错,同以往一样,夜里出发。”
又一家丁跑了过来,拱手道,“少爷,大人回府了。”
男人微顿,“去小书房。”
府邸长路上,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身黑紫盘锦金丝镶襟官袍尽显威仪,他未换下官服,急匆匆进了后院。
“大人,您莫过急躁。”
被唤的人停住匆忙的脚步,抬头看着园门顶端悬着的楠木匾额,上面题着隽秀流畅的三个字:雅云涧。
他已三年未进此门了,倒不是不想进,只是园内的人不想他进罢了。
“大人?”两个丫鬟慌乱迎了上来,“给大人请安。”
“夫人呢?”
“回大人,夫人……在小佛堂。”园子里的丫鬟小厮慌乱起来,往日都未见过大人,怎的今日?
“去通传,说我有要事相商。”
“是。”
男人的长随呵斥了慌乱的下人们,看着进屋的大人却也踌躇了一下,还不知夫人是否会来,哎,如若小少爷真的在该多好,他摇了摇头站在了檐下等候。
一刻钟后,穿着玫红长裙的大丫鬟踱着步子上前,长随迎了上去,“未请来?”
大丫鬟点了点头,求助地望向长随,“如何是好?”
长随滞了下,“如实通报吧。”
大丫鬟吸了口气跟着长随踏进屋,“回大人,夫人……正在抄佛经,一时抽不出空来。”
男人捏紧手中的茶杯,“原话?”
大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道,“夫人说……说……见您一眼她都……嫌脏了眼。”
“放肆!”长随高喝出声。
男人摆了摆手让长随退下,闭了闭眼道,“就说我有轩儿的消息。”
“是,是。”大丫鬟连忙告退。
半刻钟后,一个穿着米稠起花八团排穗长裙的女人被丫鬟们扶着走进来,女人年约四十岁,发上未簪一髻,纤细手腕上戴有一串念珠,嘴里念叨着,“我儿呢?我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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