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想起了什么,王莽开口道:“今早,太皇太后派人传话说,让汝过两日前去长乐宫中拜见。”
看来,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她入主椒房殿了。之前太皇太后一直不愿王氏女入宫 ,若不是父亲私下操作,只怕她是做不了皇后的。
王嬿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父亲大人,太皇太后怎会传召女儿?”
王莽吐了口浊气,为王嬿解惑道:“陛下已属意汝为皇后,太皇太后特此召见你一面。一来,能见陛下一面;二来,太皇太后还有些话要嘱咐于汝……”
王嬿恭顺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自当不负父亲所望。”
王莽满意的笑了笑,又对王嬿说了一些入宫的注意事项,“为父虽位至三公,我儿入宫之后,却还需谨言慎行,莫让人挑了错去,堕了我王氏之风……”
话刚落脚,只见王莽继续道:“明日辰时,会有车驾前来接汝,我儿只管上去便可。”
王嬿又连忙应下,细细想着明日太皇太后传召她的事。前世太皇太后是没有传召她的,虽在册封前,拜见过太皇太后一次,不过却是父亲送她前去的。
见王嬿神游天外,王莽也不多言,只是轻轻摆了摆手,“明日既要早起,我儿还是早些回去安置吧……”
王嬿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女儿拜别父亲大人……”这才缓缓起身离去。
青莲一早便候在书房外,只等王嬿一出来,立马便迎了上去,“女公子……”
王嬿点了点头,便带着青莲向内院走去。
当路过母亲王氏居住的院子时,王嬿停下了脚步,悄然向里面探了探。
前世,母亲对自己一向慈爱有加。可自从大兄、二兄相继被父亲逼死后,母亲日夜痛心,对自己也冷淡起来。
那时她年幼,尚不明白母亲的难处,可直到,她成为太后那年,母亲跌跌撞撞来到椒房殿宽慰她,明明自己都颤巍着身子,却还要一把抱住她,安慰她。
后来,直到三兄因病去世,母亲终于也撑不住了,从此以泪洗面,天天哭,日夜哭,最后如姑祖母一般,患了严重的眼疾。
母亲本有四子一女,可到母亲去世时,仅剩她和四兄两人罢了……没过多久,四兄也因意图谋反被诛。
回想起来,她二兄王获,虽无大兄王宇之才,为人却也正直英明,不过就因打杀了家中一个仗势欺人的奴婢,便被父亲逼死……
她还记得,那时哀帝在位,因哀帝大力打压他们王氏一族,他们一家都远在封地。而二兄不过是路见不平,见家中奴婢仗势欺人,随意克扣佃农钱粮,枉顾他人性命,二兄才不慎将人打死。
在本朝,主家打杀家中奴婢本是小事,无伤大雅。可她那个沽名钓誉的父亲,却为了博得一个不包庇纵容的好名声,竟……竟令二兄以死谢罪,就这样逼得二兄不得不自尽。
至于她的大兄王宇,认为父亲在朝中打压陛下外家卫氏,他日定会为陛下所厌,为王氏埋下祸根。不过因政见不合这样一件小事罢了,父亲便将大兄毒杀狱中,事后,还将此事扣到卫氏头上。卫氏最终还是被父亲流放中山。
最可笑的是,朝中一众自诩儒家门生的大臣,对此事联手拍快,歌颂父亲忠君爱国大义灭亲……
而自那以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母亲因两位兄长的亡故一直暗恨父亲,父亲也纳了几房侍妾。
那个时常关心她的母亲不在了,似乎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真正的看清了父亲,看清了父亲的沽名钓誉、自私自利的本质。
见王嬿神情恍惚,青莲柔声问道:“女公子,要不要进去见见女君……”
青莲的声音,将王嬿的思绪拉了回来。王嬿吐了口浊气,点点头,“既然到了,那便去拜见母亲大人吧。”
话刚落脚,王嬿一脚便踏进院落的大门。
王嬿环顾了一眼,院落不是很大,却显得很别致,两侧还有种有几株桃树,一片绿意下正零星的开着几朵花。据说这院中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是父亲当年亲手为之。
而院中,此时正有两名黄衣女婢正在洒扫。见王嬿来了,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了上来,“女公子来了,还请您稍等片刻,我即刻去禀告女君。”
说完,其中一个婢女连忙进屋禀告王氏去了。另一个婢女则领着王嬿和青莲到屋前稍作等待。
不一会儿,方才进屋禀告的婢女便回来了,一脸恭敬道:“女公子,女君请您进去。”
王嬿微微点了点头,徒步走了进去。只见王氏端坐在案首,正仔细阅览着手中的竹简。
“女儿拜见母亲大人。”王嬿声音软软的,如春风拂面,沁人心扉。
王氏抬头看了眼王嬿,便低头继续浏览手中的竹简,似是想起了什么,贝齿轻启:“我儿免礼,春芽给女公子拿张垫子来。”
王嬿连忙摆摆手,一面制止春芽,一面对王氏开口道:“不了母亲,孩儿碰巧路过母亲的院子,便想着自从女儿感染风寒,已许久未曾向母亲请安了。”
闻言,王氏抬头看了王嬿一眼,继而放下竹简,淡淡道:“既是大病初愈,更要仔细将养着,莫要留下不足之症。”
王嬿笑着应了声“是”,内心暖暖的,虽说自从那次事之后,母亲面上对她冷淡了些,不过母亲心里,却依然牵挂着她。
王氏有些意外,自从前些年二子亡故之后,王嬿与她便不甚亲近,如今这是怎得了?
压着心中的疑惑,王氏叹了口气,自从她那次子亡故,心中便始终有一道坎儿过不去。
王嬿见王氏神游天外,便也不再多言,缓缓施了一礼,“女儿过两日还要进宫,便不打扰母亲大人了。还请母亲大人注重身体,女儿下次再来请您请安。”
闻言,王氏有些疑惑道:“怎突然要进宫?”
王嬿有些意外了,她本以为母亲是知道的,原来还不知此事。便开口解释道:“父亲说,今儿早上太皇太后派人来传话,传召女儿入长乐宫觐见。”
王氏心中冷笑一声,利用完儿子,如今连女儿也不放过么!不过是他王莽想学当年的霍光一样罢了,如此做派,竟不怕得了如霍氏一般下场。
“太皇太后是你姑祖母,到了长乐宫也不要害怕。太皇太后问你什么,你只管如实回答便可……”
王嬿点了点头,只见王氏继续道:“天色不早了,我也不便多留你,早些回去安置吧。”
王嬿知道,母亲这是在逐客了,只是颔首一礼,“女儿拜别母亲。”说完,便缓缓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王嬿长长的叹了口气。青莲问她为何叹气,她却也说不出缘故。
她记得,按照前世的时间线,她那大兄不日便会被父亲毒杀狱中,她得想办法救出王宇。
这一想,便是大半个时辰。想了许久也未想到办法。心中不禁有些苦恼和烦躁。
若是实在没法,也只能想办法去见王宇一面,让他暂时放弃和父亲作对的念头。只是如此,只能牺牲卫氏一族了。
为今之计,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嬿内心有些烦闷,不过一想到明日就可以看见刘衎,稍稍平复了下,就连嘴角,也勾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青莲见自家主子一会儿苦着一张脸,一会儿笑嘻嘻,心中颇为好笑,笑着道:“女公子,时候也不早了,还是早些安置吧。”
王嬿点了点头,便洗漱就寝。带着对刘衎的思念,沉沉进入梦乡。
次日,起来后,王嬿便一直思绪着如何解救大兄,还有回忆着前世的时间线。就这样过了两日,王嬿终于等到了入宫的时候。
这日,王嬿起了个大早,天还未亮,便被青莲拉到妆奁前涂涂抹抹,一面为她画妆,一面又拿出发饰让她挑选。
最后,只见王嬿梳了个瑶台鬓,鬓发边插着两支清丽的银簪。青莲本要给她插金簪,可太皇太后素来简朴,若是金簪,难免有些招摇,便用了银簪替代。
再往下看去,王嬿身着一袭淡色曲裾,外着青色深衣。远看,王嬿就如同一朵盛开的蓝色桃花,美丽而娇俏。
王嬿在铜镜面前又打量了几番,又向身旁的青莲问道:“青莲,这身衣裙如何?”
被点名的青莲颇为无奈,无力道:“女公子,你都已经问了奴婢三遍了……”
王嬿红了红脸,过了片刻才吞吞吐吐道:“我……我这不是为了不在太皇太后面前失仪么。”
青莲心中偷笑了一声,女公子与其说是担心在太皇太后面前失仪,倒不如说是害怕在陛下面前出丑吧。当然,这些话青莲是不会在王嬿面前说的。
王嬿心中却微微有些意动,这是今生第一次见刘衎,自己可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嘛。要是在刘衎面前失仪,那才叫丢脸呢……
青莲见王嬿一副害羞的模样,打趣道:“女公子,若是再耽搁一会儿,只怕等会儿我们就得徒步走进长乐宫了……”
王嬿点了点头,眼瞧着天也就要亮了。想必太皇太后派人来接她的车架已经到路上了。她的确得抓紧时间了。
女公子这个词,是源于先秦时期,特指诸侯的女儿,后使用范围扩大,用来尊称别人的女儿。因为西汉这个时期这个称呼不是很清楚,所以我就用了这个来代替。
而女君一词也是起源于先秦时期,主要是用来称呼诸侯的正妻的,所以这个词我也用了。
王莽妻子也姓王,叫王静烟,汉昭帝时丞相王訢的孙女,宜春侯王咸之女。和王莽同姓,不同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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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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