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哐哐——

玫悚然道：“什么声音？”

A教父向窗外看了眼：“爹的声音。”

在弯刀师的渗透下，福阿川要塞上空的一架防空气球，空降下一尊钢筋铁骨的怪兽。

玫眼皮一跳：

A教父所言非虚。

这是街巷战中的爹，出场即杀死比赛：

——“黑狮”坦克。

主动轮、负重轮、诱导轮轰声转动，深褐色的坦克履带碾碎了路面，主炮管缓缓地对准了锁闭的钢门。

轰！

炫光酷烈，气旋凶猛，土石飚溅！

在黑狮坦克的重炮之下，家属区的森严防御，倒像是纸糊的摆设一样！

弯刀师的士兵，是奉老军阀的命令，趁尼德霍格夜袭，借友军之便，行背刺之实，抓走福阿川要塞中的家属。

家属区里住着的，是狼钩师所有高官骨干的家人。

擒住了这些妇女儿童，无异于掐住了狼钩师最脆弱的喉咙。

为此，祭出什么武器，都不值得惊讶。

一位士兵高声大叫：“发现目标！停止炮击！”

硝烟滚滚，火光燎燎，烟尘四起的家属区里，传来了如山泉般动听的钢琴乐声。

弯刀师的士兵们面面相觑：

——钢琴？

钢门后的不远处是家属区的天井，这片空地上有架黑色的三角钢琴。

珠铉坐在钢琴前，神色淡然，十指飞舞，琴声悠扬。

这一刻的珠铉，和乐声一样华丽。

弯刀师的士兵团团包围了这架钢琴。

士兵长也不由得绅士了几分：“姜夫人，请你配合我们。”

珠铉抬眼看了看他，高举起自己的本子：

“开火”

砰！

一颗子弹穿过珠铉的本子，精准地命中了士兵长的头颅！

有埋伏——！！！

珠铉抱头卧倒，四面枪声暴响，灿烈的火光交织成死神的巨镰，唰然清空了这片天井区域！！

在大门处待命的弯刀军士兵，意识到一个惊悚无比的事实：

他们的前锋小队，被一口气全灭了！！

等等，慢着，这不是只有女人孩子的家属区吗？

——是谁在指挥？？

天井中硝烟滚滚，钢琴振出声响：

哆来咪。

卫兵长得令：“各位夫人，随我上！”

在卫兵长的带领下，一群贵妇冲进天井，哆哆嗦嗦地捡起弯刀军尸首上的武器。

一个年幼女孩低低惊呼一声：“妈妈，他还活着！”

有个士兵尚未断气，喉咙咕嘟地往外冒血。

朴夫人闻声一看，一时间不知所措：“啊呀，妈妈我也……”

砰！

士兵胸口中枪，浑身猛地一抽，人彻底不动了。

朴夫人和女儿俱是溅了一脸的血，女孩吓得张嘴刚想大哭，被朴夫人赶紧捂住了嘴。

珠铉放下枪。

她反胃得想吐，但拼命忍住了。

所有女眷都指望着珠铉。

她要敢、要狠、要冷，要像李那样行事狠辣，才能稳住军心。

珠铉向卫兵长打了个手势。

卫兵长会意：“夫人们，我们快撤！”

女眷们又退回了天井后的建筑里。

家属区重新归于寂静，残损的门口像是巨兽的嘴，等待着下一批弯刀师的入侵。

门口的弯刀师指挥官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情况？

到底是谁在指挥？

不是说家属区里最大的人物，只有李师座的哑巴老婆吗？

珠铉并不急，一点也不急。

一群女人孩子，加上零星的卫兵，肯定啃不下正规军这块硬骨头。

她打的就是心态，她拖的就是时间：

“城防军迟早会回援！”

珠铉举起本子，

“姐妹们，我们要勇敢！”

狭路相逢，勇者无敌！

弯刀师等不及了。

城防军已经发现了家属区的动静，还没赶过来只是因为尼德霍格的攻势太猛——

他们就这点人，对付妇女儿童尚可，面对城防军只会全灭！

“扔点‘新玩意’进去。”

指挥官咬牙发狠，“兄弟们，跟我上，拿下这帮臭婆娘，我们都能升官发财——！！！”

一小队人在指挥官的眼色示意下，悄悄地溶进了昏沉的夜色里。

骨碌碌——

几颗造型奇特的金属制品滚了过来。

朴夫人哆哆嗦嗦地握着枪：“姜夫人……那是什么？”

手/雷？

她见过老公的装备，那也不长这样啊？

卫兵长也摇头：“尼德霍格有很多新武器，我也没见过……”

砰！！！

金属制品猝地爆/炸！！！

没有杀伤破片，没有冲击波，只有炫目的强光和刺耳的噪音——

珠铉心头陡地一凛，她知道这个新型武器：

……闪/光/弹？

等等，一阵阴寒冲上珠铉的后脊，这不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大声尖叫起来：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闪/光/弹可以造成暂时性的致盲。

女眷们大多出身豪门，从小便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委屈？

脆弱的心理防线当即崩解，不少人大大哭大叫，陷入混乱！

“——都他妈安静！！”

朴夫人尖利的嗓子响了起来，“姜夫人说了，她见过这种新玩意，看不见都是暂时的！眼瞎了的赶紧躲好，别他妈吵吵嚷嚷！”

“这些人敢弄瞎你的眼，还不敢要你孩子的命？！——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争点气吧！！！”

枪响如雷，子弹成雨！

朴夫人颇有声望，她这么一吼，不少人冷静下来；一时间火力线没有崩溃，反而是弯刀师的士兵，重新被逼回了天井前的建筑里！

珠铉感激地看了朴夫人一眼。

“姜夫人，要谢也是我谢你。”

朴夫人满头冷汗，她脸色并不好看，但说话颇有底气，“我在你婚礼上这么对你，你也从来不记恨我……”

“我一开始以为你就是那种茶里茶气的狐狸精。”

朴夫人一压眉毛 ，眼神坚定而清明，“但你有多聪明，刚刚多胆大，我又不瞎，我看见了！”

“我跟我女儿愿意跟着你！”

弯刀师士兵震惊道：“这群婆娘疯了吧，居然还敢反抗？”

指挥官脸色阴沉。

他原本以为，这是个美差，只要拿枪稍微吓一吓这些女人，这些娇生惯养的贵妇便会六神无主，乖得像兔子一样跟着他们离开。

但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

“杀！”

指挥官厉声下令，面目都狰狞起来，“这只是一群女人，怕什么！！——兄弟们，冲了她们！！”

月色凄迷，弹雨流烁 ，弯刀师士兵吼叫着冲锋！

珠铉不为所动。

不怕，不慌，不用急……

她看着表，按照计算，有人怎么也该赶到了。

万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笑：

“Skeleton。”

A教父淡声下令。

这是什么？

指挥官疑惑地看向地面：

焦油？

什么时候出现的？

啪！

一道骨手陡地从焦油中钻出，掐住了指挥官的喉咙！

三名骷髅兵先后现身，眼窟里燃烧着猩红的强光，手中的爆裂蛇铳悍然开火！

局势再度逆转！

·

与此同时，电网方面。

指挥官并不是蠢货，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一队人，跟着他，从钢门正面进攻家属区；

一队人，迂回绕道，切开高压电网，从建筑后渗透进家属区。

这下两面包抄，这群女人再聪明，也逃不掉了！

但是，珠铉有外挂：

A教父和玫。

一伙士兵刚刚切开电网，成功潜入进家属区，便撞见了一个女人。

火红长发，黑色眼罩，长筒皮靴。

玫一甩剑铳，嬉皮笑脸的：

“晚上好！”

枪声如雷，剑光盛灿，整一层的走廊窗户，鲜血在上连成了烈艳的一线！

滴答。

尖叫死神剑尖下指，淋漓的人血滴沥不止。

走廊里，残肢满地，猩红凃墙。

玫眸光像是燃烧的碧绿磷火，餍足般地幽幽舒了口长气。

最后一个士兵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玫款步走来。

玫笑着举起尖叫死神——

士兵大叫道：“玫姐，别杀我，别杀我！”

玫一顿。

玫：“你是谁？”

弯刀师的士兵，怎么会认得我？

等等，慢着。

玫盯着士兵的脸，记忆飞速比对，她认出来了：

“你不是……”

狼钩师的？

你是李军的人？

你怎么会和弯刀师的人混在一起？

一股阴寒冲上了玫的后脊：

对啊。

弯刀师的人就算是友军，又怎么能如此顺利地潜入城中？

从防空气球上扔下黑狮坦克，这么大的阵仗，真可以瞒着狼钩师操作吗？

——如果没有狼钩师的人做内应，这些人会这么顺利地通过电网？

“我不是叛变了！”

士兵急忙大叫起来，“我、我是奉小师座的命令！！”

“？”玫一皱眉头，“你放什么屁……”

趁玫震惊分神的一瞬，士兵突然发难，一枪——

玫一靴跟踩中了他的脚背！

士兵不由得高声惨叫起来，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一个人影闪过拐角。

有一个士兵成功潜入了家属区的后方。

·

与此同时，天井方面。

A教父一入主战场，瞬间改变了战斗性质，原来命悬一线的街巷战，变为了骷髅兵的单方面清扫。

贵妇们的火力沦为了气氛组，女眷们皆是大喜，是她们赢了！

珠铉没有笑。

她心里一阵发寒：

——闪/光/弹是狼钩师的新式武器。

珠铉之所以认得，是因为她曾经在李的书房，看见了闪/光/弹的结构图纸。

这种新武器，连狼钩师自己都没有普遍装备，为什么弯刀师的人会有？

闪/光/弹并无杀伤力，只是会导致暂时性的致盲……

这个特性，的确适合，用来绑架家属。

“姜夫人！”

就在这时，朴夫人的女儿，疑惑地歪了歪头，“那人是谁呀？”

她伸手指向珠铉的身后。

谁？

珠铉惊恐地回头，正是一个弯刀师士兵！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后方……

小女孩突然出声，这士兵也吓了一跳。

他本来只想偷偷抓走珠铉，升官立功发大财，并不打算伤害她们。

但朴夫人女儿这么一叫，所有人都发现了他！

士兵在慌乱之中，向小女孩开了一枪！

朴夫人脸色惨白，放声尖叫：“不要——！！！”

砰！

朴夫人扑倒了女儿，兀自发着抖：“……”

女儿没有中枪。

朴夫人也没有中枪。

静、静、静。

珠铉睁大了眼睛，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珠铉母亲摔倒在地，胸前的血色愈来愈深。

是她救了朴夫人母女。

子弹打在了珠铉母亲的身上。

“啊、啊啊啊！”

珠铉跌跪下去，想为母亲捂住伤口，鲜血从她指间冒了出来。

这是致命的伤口，怎么止得住血呢？

她想大叫，她想大哭，她想喊妈妈……

但珠铉是哑巴。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珠……珠铉啊……”

珠铉母亲艰难地呼吸着，嘴边咕嘟咕嘟地漫出血来：

“我的……我的珠铉啊……”

她出身低微，没有文化，逆来顺受，命运悲惨。

底层女性的苦难和风霜，像是烫进灵魂的烙印一样，打在了珠铉母亲的身上。

但也是她，飞身扑去，挡下了那一枪。

珠铉母亲没上过学，连字都不认识，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女孩是孩子。

她是母亲。

母亲保护孩子，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朴夫人带着女儿跪下了：

“阿姨，阿姨，你别说话了，医生马上就来了！！”

珠铉攥着母亲的手，哭得浑身发抖。

珠铉母亲艰难道：“……对不起……珠铉……一直以来，妈妈都很对不起你……”

都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不争气，让你丢了这么多脸。

妈妈也想跟朴夫人一样，漂亮、优雅、有文化，不会在你的婚宴上出洋相……

——这一次，妈妈没有给你丢脸吧？

夜幕低垂，冷月高悬。

一声凄厉的哭喊穿刺而出，几乎要震碎所有人的心脏：

“妈——妈——！！！”

巨大的悲痛之下，珠铉的嗓子里，爆发出了成形的话音。

就像是咿呀学语的孩子，在世界上最先学会了：

妈妈。

“妈妈——！妈妈！！”

珠铉握着母亲的手，她从来没说过话，每一个发音，都古怪而梗塞，“不、不要离、离开我——！！……”

珠铉会说话了，这是一个奇迹。

但珠铉母亲听不见了。

她的眼睛彻底地暗了下去，像是一支被风吹熄的蜡烛。

她比在场贵妇都要更低微。

她也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高贵。

·

“——失败了？”

李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抬起眼来：

“那就算了。”

弯刀师要背刺的情报，李早就知道了。

老军阀又蠢又坏，正中李的下怀：

他正好需要一个理由，向友军举起屠刀，借此吞并北方。

是以，李不仅默许，甚至纵容，在潜入福阿川要塞的队伍李，李特意插入了自己的人手。

“不要伤害到珠铉，用闪/光/弹。”李特意吩咐。

如今，行动失败，那就算了。

反正弯刀师进入家属区，是铁一般的事实。

有这个把柄抓在手里，舆论和民心也只会倒向李。

是以，吞并北方，李志在必得！

甚至不惜和尼德霍格一起演一出戏。

“通知尼德霍格，该跟我一起包饺子了。”

鲜血，尸骸，死亡，交织成李眼底无法撼动的冷酷：

“——传我命令，立即进攻，全歼弯刀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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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火葬方案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