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叶筠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秦晚晚嫁给自己,两人在烟雨浩渺中乘舟游湖,她就站在身侧,身姿窈窕,盈盈含笑。

可下一瞬江上起了狂风,脚下船只剧烈摇晃,他不得已送来握住她的那只手,眼睁睁看她跌落进冰冷的江水中。

一转眼,场景又变换到父王夺位那夜,她在重重包围中被太子妃挟持着,跳跃的灯火中,锋利的刀刃划破玉颈,羽箭破空而出,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倒在眼前,鲜血染红衣衫,永远闭上了眼睛。

那双愤恨绝望的眼眸,成为他偶尔夜深缠绕上来的梦魇,让他无端生出几分愧疚来。即便后来追封她为皇后,也依然没让他心里的负担放下,他觉得秦晚晚还是怪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来梦里纠缠不休。

夜半惊醒,叶筠发现自己在楚王府的卧房里,没有宫阁殿宇,没有后妃为伴,他还是年轻气盛的楚王世子,而他惦念许久的秦晚晚,如今还不是自己的妻子。

仅仅只是想到这一点,叶筠就生出一股要失去她的恐慌,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来见一见她。好在秦晚晚端端站在面前,他忽然觉得一切尚有弥补的机会。

寒风一股脑的门卷过墙,让他脑中清明了些,竭力克制住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吗?”他极力想要挽回她,迫不及待的道歉,不惜放下姿态,轻声哀求:“我可以娶你为妻,并且向你保证,一生一世我身边都只有你一人。”

秦晚晚从未见过这样的叶筠,若是不知他为人的,只怕轻易会被感动,可惜如今她连他一个字也不信,轻嗤:“娶我?那表姑娘怎么办,你们只有两个月就要大婚了。”

依旧她为妻,庄如眉为妾,还是照旧坐享齐人之福。

叶筠忙道:“我本意是想娶你,但不知为何最后诏书却是表妹的名字……我待她只是妹妹,你别误会。”

事情发展分明该按他预料中顺利进行,但那赐婚诏书着实让他措手不及,隐隐觉得仿佛有人在暗中和自己作对,可是一时又找不出应对之法。

秦晚晚默然看着他,旁人眼中德才兼备、出类拔萃的楚王世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惜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雪色绵延不绝,天地茫茫一片,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脚伤未愈站姿有些难受,见叶筠还杵在这里,愈发不舒坦,讥诮道:“世子这般,不怕最后辜负了我,还令表姑娘寒心吗?”

叶筠一怔,就一瞬愣神,身后月洞门传来嘲讽的声音。

“我以为只有地痞流氓会不要脸的青天白日擅闯女子闺房,不想今日在秦御史府上也能大开眼界,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梁惊淮负手从容而来,秦敦跟在旁边,脸上有些难堪,看到叶筠,虚虚行了一礼:“世子……这里是小女闺房,您这么闯进来,怕是不妥。”

秦敦历来是站在叶筠这边的,但秦晚晚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名声何其重要,两人没名没分的私下相见,传出去也不好听。

何况他如今一头要娶别人,一头又对秦晚晚恋恋不舍,秦敦怎么品都觉得叶筠这行径实在无礼,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这么委婉的提醒,叶筠脸色就难看起来。

周围还有几个仆妇虎视眈眈盯着,叶筠着实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这样提防,一时觉得面上无光,但梁惊淮在这儿,他又不可能先低头,梗着脖子哼道:“那我瞧表叔怎么也来去自由呢?”

梁惊淮没调笑的兴致,方才听了一耳朵墙角,恨不得将叶筠给扔出去,看秦晚晚的怒容又忍住了,凉声道:“我是陪着秦大人一同回来,顺道过来坐坐,是听说后院进了歹徒,特意跟过来瞧瞧,可有失礼不成?倒是长襄你,这么平白无故闯进来,坏了晚晚名声,然后觉得她碍于世俗眼光和议论就非嫁你不可了?”

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嘲讽,叶筠脸上火辣辣的:“我何曾有表叔想的这么不堪?”

梁惊淮沉眸,面无表情看着他:“既是如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看晚晚好像并不欢迎你。”

叶筠忍不住去看秦晚晚的神色,她淡漠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像一株孤傲的梅,那映着无尽雪色的眼眸里,并没有他的影子。

叶筠在一瞬间觉得气馁,可又不甘心受到这样的待遇,到底是自己无礼在先,没有反驳的理由。他踌躇满志以为今日能让秦晚晚回心转意,却被梁惊淮几句话消磨殆尽,最后只能握紧拳头,转身而去。

秦敦左右为难,最后碍于叶筠的身份,不得不把人送出去。

梁惊淮站在原地,看到叶筠匆匆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顿时觉得舒心,院子里的人尽数撤了,这才迈步走上台阶。

秦晚晚还站在门口,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是受叶筠影响了。

他见她没动,伸手扶了一把:“外头这么冷,快进去歇着吧。”

秦晚晚的脚勉强可以受力了,只是姿势没对,还是会觉得牵扯着疼,梁惊淮把她安置在软榻上坐着,顺手拿过一旁的毛毯盖在她腿上,方道:“你不该出去见他,叫下人应付便是了,到头来让自己不高兴,不是不上算?”

温暖的气息驱散了一身寒意,秦晚晚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脚上微微有些疼,她没有想到叶筠会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良久低声嘀咕:“早知道不收那块玉佩,就没有后边这事了……”

梁惊淮坐在旁边拨动着炭火,闻言头也不抬:“长襄既喜欢你,所以一定会想办法娶你为妻。不过既然讨厌他,收他的玉佩干什么?”

秦晚晚一噎,有些无言以为,半晌艰难道:“我只是觉得那个玉佩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反正拿在手里也是自己赚了,叶筠亏了,很合算。

梁惊淮气笑了,气哼哼道:“我那日送你那么多金锭和珍珠还不够值钱吗?”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叶筠只是赔罪讨好,他送的可是嫁妆呢。

不过说起这个,秦晚晚又忍不住问出疑问来:“好好的,你为什么送我那么多的金银珠宝?你有那么多家底,给我添补嫁妆?”

“怎么,你嫌少吗?”梁惊淮斜睨了她一眼,幽幽道:“我身上好歹有郡王的爵位,规格身份仅次于亲王了,还拿不出这点钱?”

秦晚晚抚着毡毯上织花纹路:“我什么时候嫌少了,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如今送礼怎么会送真金白银,我收你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显得我很市侩。”

他笑了笑,一脸讨打的模样:“你不是向来这个样子吗。”

秦晚晚气结,真想一拳砸在他的俊脸上。哪有这样的人……

不过,因叶筠而起的那点不快,还是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她抬眸看他,几日不见,他仿佛在不知不觉间又有了新的变化,眉目疏朗磊落,哪里还有少年的稚气。

梁惊淮听着炭盆里细微的炸裂声,感叹:“快过年了,咱们都长了一岁,想想从前岁月真是好过,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幼时两人穿着大红袄,被长公主一左一右牵在手里的场景,他不多大的人,却想的是,将来一辈子都要和秦晚晚在一起。

如今他一番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且再忍几日,等诏书下来,他就能年年岁岁陪她同行。

秦敦还没见回来,想来和叶筠有话要说,梁惊淮能光明正大的赖着不走,说起宫里近来光景:“皇上要立太子了,过年应当很热闹。”

秦晚晚微惊:“怎么没听见风声呢,可是立肃王?”

梁惊淮意外挑了挑眉:“你竟然能猜到?”

秦晚晚抿唇不语,她不仅知道肃王会被立为太子,且不久之后楚王会联合临王起兵谋反篡位,而新太子一家会被杀得一个不留。

至今还让她忧心的,是楚王这一世还会不会谋逆,继续取肃王而代之登基,到那时,叶筠成了储君,即便她没有嫁给他,他也有无数的法子让她屈服。

她忧心忡忡,却并不表露在脸上,只说:“楚王才高行洁,堪为储君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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