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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如钩，念松苑没等来傅昌明，倒是蹑手蹑脚跑进来一个梳着双平髻的丫鬟，匆匆行礼后便附在戚素娘耳朵低语。

戚素娘越听，手里的绢布便攥得越紧，直到那绣绷都变了形。

“老夫人真这么说？”不待那丫鬟回答，又急忙问，“那老爷呢，老爷说了什么？”

丫鬟摇摇头：“老爷没说话。”

没说话是什么意思，戚素娘咬牙，莫不是同意了，想依了他母亲续了他那远房表妹吧，连画像都看过了，看来是很满意。

“夫人，奴婢得先回去了，待会老夫人派人来送东西，若是奴婢与她们碰上面就不好了。”

那丫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是做了背主的事，还是帮着姨娘刺探老夫人的事，那可是大不敬中的大不敬，要是被逮住了，便是打死都不会有人替她求情。

戚素娘一个眼风，她的贴身嬷嬷便上前亲自送了人出去，还顺手塞了几块银锭子：“姑娘辛苦，这个钱拿去喝茶买肉打打牙祭。”

那丫鬟掂了掂分量，心满意足地走了，人刚走没多久，傅老夫人那来了人，还携着个珠光宝气的珐琅匣子。

“姨娘安好，老夫人体恤您怀着孩子辛苦，特命老奴给给姨娘送点东西，这珐琅匣子是她老人家的陪嫁，年份虽久了些，还望您不要嫌弃，对了，这里还有些补品，是老夫人特地吩咐给您补身子的。”

傅老夫人面前的得力嬷嬷，便是戚素娘如今怀着孩子也要起身迎一迎，还得面带笑容。

“嬷嬷说笑了，能得老夫人的惦记和赏赐，是我的荣幸，我心里感激不尽呢，倒是劳烦您老跑一趟了。”

“不麻烦，老夫人还交代了，让您安心养胎，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尽可说，便是开了小厨房也给您做出来。”

说罢嬷嬷就以不便久留回去复命了。

“主子你看，这些金累丝的耳环，许多都是镶绿松石和翡翠的，还有这些宝石领扣和额饰，翠蝙蝠戒指，银镀金点翠嵌珠宝菊花簪，我的天爷，这里加起来怕是价值千金吧。”

贴身嬷嬷惊呼的语气，并没有让戚素娘有一丝喜悦，她伸手取过其中一件翡翠手串。

只见那手串十八颗翠珠，两颗碧玺串至而成，碧玺佛头相连，下穿钻石、红宝石，珍珠、结牌等饰物，如此精致的手串，也并非那匣子里最名贵的，忠义伯府没落多年，可见这些是傅老夫人压箱底的宝贝，嬷嬷并无夸张，这一匣子的确价值千金。

但是，戚素娘狠狠咬牙，若是往日里老夫人赏赐，她定会感激不尽感恩戴德，可如今，这不过是补偿自己罢了，断了她扶正的路，企图用这些东西打发自己，没门，这些身外物，待她爬上去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嬷嬷见自家姨娘脸色不渝，知她还是心里不忿，便开慰道：“主子宽宽心，这老夫人好歹还是惦记您和肚子里的孙子的，您瞧这些补品，那个不是上上等，平日里老夫人都鲜少食用，如今都紧着您呢。”

“紧着我？她那个老虔婆是心里有愧，才舍得这些个东西给我，可这东西有什么用，等我做了忠义伯府的女主人，还愁这些。”

嬷嬷“哎呦”一声，只恨不得没听到这些话。

“我的主子呀，这隔墙有耳，您也是糊涂了，怎么能说这些话，叫人听了去告诉老夫人，咱们就完了。”

经这么一提醒，戚素娘倒是敛了怒容恢复了冷静：“不用慌，这院里我还是做得了主，每个人的底细我在清楚不过，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只当没听过便是。”

不待嬷嬷劝说，又打发道：“你捡几样这闸子里的东西，适合小姑娘的，送到锦书那里，她一向喜欢那些珠光宝气的，也好叫她在姜若苗面前得意得意。”

至于她自己，她得好好商量个对策才行，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作风。

傅锦书果然第二日就穿金戴银，用上了闸子里的珠宝首饰，只不过没能看到姜若苗嫉妒的眼神，令她多少有些不得意。

姜若苗虽看出来傅锦书的不同，可类似的宝贝太多太多，她平日也不爱戴，自然不知道傅锦书穿这么“隆重”的目的是为了“刺激”自己。

傅老夫人倒是一眼认出了自己赏给戚素娘的东西，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赏出去的东西自然随别人处置，于是也没说什么。

“还有半个月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了，也算是我们大庆顶重要的事，你们可备好了生辰礼献礼？”

这也是傅老夫人最近最关心的事，千秋宴上各家唱礼单献礼，若是一个马虎做的不周全，那丢的可是整个忠义伯府的脸面，所以她少不得要多问一下甚至过目一下。

“祖母放心，我早已准备好，定会叫您和皇后娘娘满意的。”不待姜若苗回答，傅锦书就抢先答道。

傅老夫人来了兴趣：“哦？究竟是何物，能让你这般笃定？”

就连本不关心的姜若苗都透出了几份好奇，傅锦书是哪来的勇气夸下海口，毕竟这世间珍宝如数，她怎么断定皇后一定会喜欢这献礼。

傅锦书终于获得了傅老夫人和姜若苗的注视，神情忍不住得意起来，身子也微微挺拔。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是一副暖玉棋子。”说着便让人呈上来给傅老夫人过目，言语间掩饰不住的得意。

“王家姐姐和我说，皇后娘娘有个爱好便是博弈，而且还是个中高手，这暖玉棋白子乃白玉所制，黑子则为墨玉，且夏日触手冰凉，冬日则入手温润。”

傅老夫人果然满意的点点头，暗道二孙女总算有些脑子，知道先去王家二姑娘那探探路。

“不错，能投其所好，想来此物在皇后能挣个好印象。”

傅锦书得了夸奖，便自得地看向姜若苗：“不知道长姐准备了什么宝贝，我不似长姐有长公主的疼爱，库房里有数不尽的宝贝，这幅棋子也是我托了父亲帮我四处寻来的，花光了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还叫父亲补贴了不少。”

话说到后面语气隐隐委屈起来，眼神还不住的往傅老夫人那瞟，半邀功半乞怜，傅老夫人自然适时的给予安慰，又吩咐人开了库房赏了不少珠宝，然后也问起姜若苗备礼之事。

姜若苗从善如流的取出一副字画，上描一松一鹤，一半画景一半留白，闲情雅趣，相得益彰，而角落的题字，竟然是与书圣柳亦并肩的詹元。

“竟然是詹元的墨宝，审佳甚佳，皇后当年亦是名誉京卫府的才女，想来这画作定能入她的眼。”

不过詹元不似书圣柳亦先生的清高，他并非世家大族出身，无甚积蓄时便会拿几幅画出来拍卖，所以比起柳亦有市无价的作品，詹元的画作只要花钱便能买到，但价格也是可比黄金。

二者的礼物比起来，自然显得傅锦书的更为用心，傅老夫人少不得又赞许了两句，傅锦书看姜若苗的样子也更加挑衅。

姜若苗有些腻味 ，这傅锦书成日里招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当真是幼稚，就拿这次千秋宴来说，她又不在乎是否被比下去，因为她不需要讨好皇后，因此便是被傅锦书压下一头与她来说也是无关痛痒。

但事情却并没有傅老夫人和傅锦书想象的这样美好顺利，傅锦书的礼物，不仅没得皇后的青眼，还闹出了不大不小的笑话。

仲秋八月，大庆当今皇后诞生的月份，正是桂花盛放的时节，满城洋溢桂花的香气，皇后的闺名木樨便源于此。

大庆的规矩，逢五逢十做大寿，今年乃皇后的三十五岁生辰，自然十分隆重。

千秋宴上来的皆是世家大族朝廷肱骨，若是以往忠义伯府是没甚机会参与，可如今因为姜若苗和傅锦书两人身上的姻亲，倒也有了一席之位。

众人参拜帝后完毕，便开始各家献礼，各种奇珍异宝看花了众人的眼，不过于自小生活优渥的皇后来说却是淡淡，直到见到傅锦书献上的暖玉棋时神色有了波动。

她喜欢下棋，却也讨厌下棋，而这一切皆是源于姚婧文。

她师从棋圣黄中元，因此棋艺少有人能出其右，但却败给了师傅半路收下的徒弟姚婧文，自此便对下棋的心境十分复杂，既爱也厌。

但此事鲜有人知，看着傅锦书谦卑的模样，想来是向云馨打听了不少，因此给了几分颜面，柔声和气道：“傅二小姐有心了，此物很是不错。”

傅锦书顿时得意，正想拍多拍一下马屁，却不料那棋贵妃出来作妖。

“傅二小姐这棋子可真是晶莹剔透，据说还能冬暖夏凉，臣妾可真羡慕皇后娘娘，你看我这封号为棋，却从没有人赠臣妾一副棋呢，皇后娘娘宝贝这么多定是不稀罕，二小姐不如把这棋子转赠本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