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有些冷淡和尴尬,姜若苗想起心中的目的,举杯向傅怀义道喜。
“听闻大哥升任了侍讲学士,真是可喜可贺,想来祖母今日表示为了大哥才设宴的吧,祖母小厨房的手艺可是一绝,我可算是沾了大哥的喜气,今日有口福了,妹妹以茶代酒恭贺大哥。”
傅怀义回敬一杯:“原来的侍讲致仕了,多得苏世子的举荐,才让我有这个机会。”
“大哥谦虚了,主要还是大哥能力突出,若非大哥没有本事,便是一百个人举荐也是无用之功,圣上慧眼如炬,可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你说对吧。”
面对姜若苗真诚的眼神,傅怀义眼底终于有了波动和真正的笑意,傅老夫人也是擒不住的笑。
“你妹妹说的没错,你不必妄自菲薄,既然圣上让你做了这侍讲,就说明你的确有这个能力,以后一定要在其位尽其责。”
“多谢祖母教导,孙儿记下了。”
傅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傅怀义是个上进的,少年举人,不靠祖宗的萌荫一步步到了这个位置,虽不过是从五品,可对比傅昌明空有爵位的伯爷要好太多了,虽然不是她的亲孙子,不过到底还是上了族谱的。
姜若苗知道傅老夫人有多看重忠义伯府的前程,于是抓住机会便道:“祖母可不要怪我此时泼冷水,大哥升迁是好事,虽不是什么大官,若无甚大错,侍讲升上去就是詹事,但您知道的,圣上严明,考校官员除了其自身的能力和功绩,还会看其府内事务,所以万不能有行差踏错。”
傅老夫人开始还未领会其中深意,抬头看见姜若苗似笑非笑地盯着戚素娘,心头一噎,这才回味出她的言外之意。
傅锦书与王家的事成了,加上傅昌明的各种央求,她也就考虑起戚素娘身份的事,但因为姜若苗与戚素娘一直都水火不容的,今日特地准许戚素娘戚素娘一起坐下用膳,表示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
可今日傅锦书的表现到底让她失望了,妾室就是妾室,教养的孩子也上不得台面,妾抬平妻本不合规矩,加上傅怀义刚任职侍讲,就更不合时宜了,看来此事还得要重新考虑。
“你放心,这我都明白,咱们忠义伯府虽式微,但未曾出过乱子,如今更是要谨小慎微了。”
看着傅老夫人被成功劝住,姜若苗心情极好,不理会戚素娘咬牙暗恨的眼神,用玉箸夹了一块胭脂鹅脯,这是傅老夫人最喜欢的菜。
“长姐,我也要吃胭脂鹅脯,还有酒酿圆子。”傅锦画扯着姜若苗的袖子撒娇道。
“你个贪吃鬼,还指使起我来了,就该让祖母罚你三天不能吃饭。”嘴上这么说着,可手却不停的为她夹了块胭脂鹅脯,还舀了一小碗的酒酿圆子。
傅锦画甩着头上两个包包头上的小绸带,两只手都攀上了姜若苗的手臂。
“长姐疼我,必定舍不得让我受罪的。”
姜若苗看着贴在自己身上的傅锦画,想起傅昌明被下药一事,忽然想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不过一瞬,却又不想深究了,管她是谁,总归是她的妹妹便是了,知道得太多,对大家都不好。
“你这个狭促鬼,惯会欺负你长姐,那酒酿圆子可不需多吃,没得待会醉了头疼。”傅老夫人轻斥,但语气却是慈爱。
除了脸色不太好的戚素娘母女,这一时间桌上的人虽各怀心思可看起来也算是其乐融融。
饭毕各家回各房,傅昌明被傅老夫人留了下来。
“母亲可有什么事要交代。”傅昌明用茶盖撇了撇茶沫,轻啜了一口后皱了皱眉,“这茶怎么这般苦,上回我送过来的信阳毛尖呢?”
傅老夫人却不嫌苦,一连喝了几口:“那信阳毛尖我着人放着呢,这是苦丁茶,苦虽苦了点,但对身体好,前段日子我总头晕难眠,苗儿给我诊了诊,便给我送了这苦丁茶,倒别说,苗儿还真是有几分行医的资质,我喝了这茶果然好睡了许多。”
傅昌明一听这茶居然是姜若苗送的,立刻嫌弃地放下了茶杯:“什么行医诊脉,她也就是拿些便宜货瞎糊弄您,要真有孝心,就该叫她外祖过来给您看诊。”
傅老夫人无奈地叹口气,让嬷嬷把其他下人都遣了出去。
“你是怎么回事,那姚老爷子好歹是你老丈人,堂堂首席御医又不是咱们家的府医,你怎么能出言不逊如此言语怠慢,还有你待苗儿也是仇人一般,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当初我不同意你娶姚氏,你便赌誓不娶她人,可姚氏进门了,恩爱不过年余你又厌弃了人家,究竟这其中是出了什么事。”
傅昌明的思绪也被拉到了十几年前,姚婧文名动京卫府,尽管不过是个御医之女,家世只能算是清白,与权贵富裕皆不沾边,可恋慕她的人还是犹如过江之鲫一般。
尤其是当时的南安侯世子章宗威,那个自以为风雅的公子哥,对才女姚婧文更是极其追捧,自然,他也不例外地动了心。
动心了,自然就用心追了,虽费了一番功夫,到底还是把人娶回了家,仔细回想,婚后他们也柔情蜜意过,一切的不好都发生在姚婧文进宫为公主授业,而自己提出纳戚素娘为妾后。
傅昌明自问没做错什么,放眼望去,整个京卫府,除了章宗威那个惧内的还有作为驸马的镇国公没有纳妾,哪个男人家里不是三妻四妾的。
他不过是看上个瘦马罢了,若不是姚婧文一直未能怀上孩子,他也未必要纳了戚素娘,说到底他也是为了傅家后代着想。
最后戚素娘还是入了府,想着姚婧文到底是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于是还是低下头哄她,也不常去戚素娘的院子,不久姚婧文就有了身孕,一开始他是真的高兴,直到他听说了宫里的谣言。
就这么巧,姚婧文离开皇宫两个多月,就有了身孕,实在是很难让他相信,尤其给他传信的还是那位,于是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然后彻底疏远了姚婧文。
到底是不太好的回忆,傅昌明灌了一大口苦丁茶,心道这苦茶果然下火。
“母亲,这天下哪有什么长长久久的爱情,不过是其情日淡罢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若只是感情淡了也不至于牵连子女,让你待苗儿也好似仇人一般……”
傅昌明却不耐烦听到这些话,他觉得个中内情傅老夫人知道了不过徒增烦恼,毕竟事关天家。
“母亲有其他事吗,没事我便走了。”
话被傅昌明打断,傅老夫人脸色有些不虞,但还是没有发火:“不愿说此事便罢了,那我们谈正事。”
“这俗话说,子女不教不成材,可怜婧文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你又一直拖着没续弦,锦书养在戚姨娘那里到底是养坏了,心性不佳,眼皮子也浅,锦画脾气虽好可到底太软弱了,也怪我,当初就应该把她们抱到我这来。”
“母亲说这些做什么,这如何能怪你,不过是我不想再娶罢了,如今素娘有孕,我也有抬了她的意思。”
傅老夫人听到这冷笑一下,啪嚓一下放下茶杯:“说到这了,我就跟你说吧,戚姨娘这事,我不同意。”
“母亲……”傅昌明愣了,想不透为何之前商量好的事,母亲这里却变卦了。
“她出身不好,只要有心,倒可以给她一个好身份,若是之前我也可以替你考虑,可如今不同,别的不说,怀义刚任了侍讲,偶尔能在圣上跟前伺候,要是府里姨娘变嫡母的事传到圣上耳里,对咱们忠义伯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长公主那边,她有多疼爱苗儿,多不喜戚姨娘你是知道的,她怎么会任由你抬了戚姨娘,让苗儿无端多了这么个身份不堪的嫡母,你何必这样吃力不讨好。”
“可是您答应锦书和王家的条件……”
“王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傅老夫人一副运筹于胸的表情,“王家想要一个嫡女的身份,可没说一定要抬了戚姨娘,京卫府找不到合适的人家,我祖家鹏城有个侄女倒是与你相配,二十岁的姑娘,虽说年纪大了些,可也是蕙质兰心温婉可人。”
傅昌明持有怀疑:“若如母亲所说的,这姑娘缘何这般年纪还不嫁人,莫不是身体有疾?”
傅老夫人示意嬷嬷取了画像来,递给傅昌明:“这便是你表妹,虽是远亲,可家教也是极好的,这方面戚姨娘是追马不及,不过她运气不好,先是因为订亲的男家守孝耽搁了三年,结果没等成亲,那男的骑马摔死了,后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耽误到现在。”
傅老夫人一直做着两手准备,一方面给戚素娘机会,一方面也四处相看合适的姑娘家,如今戚素娘是彻底不能考虑了,于是便想起了她属意的祖家侄女,虽不是世家大族,但比起瘦马出身的戚素娘也是好上百倍。
“想到你要续弦,我便想到了她,听说她是个最听话不过的,将来戚姨娘的孩子记到她名下,想来她也不会拒绝,你看看可合眼缘。”
其实无需再问,单看傅昌明认真的样子,便知道他入了心,那画上的人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再听她的遭遇,傅昌明更是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心疼,可毕竟他答应了戚素娘在前,如今食言他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可素娘那……”
傅老夫人笑了笑,又叫人端来了一个精致的珐琅匣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金银珠宝首饰发钗。
“戚姨娘到底是眼界不高,所以锦书也被她养坏了,但嫁了人便要以夫为天,你小意哄哄,她还能跟着闹不成,我相信她是懂事的,这闸子我待会就差人送到她院子去。”
傅昌明彻底没话说了,母亲打点好了一切,他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何况他也不排斥这安排,这么想着,又将眼睛移回手中的画像上,那堪恋堪爱的女子倒是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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