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的担忧竟然成了真，季时雨眨巴了一下眼睛，杏眸清澈，盯着顾云有些不稳的透明身形，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避开顾云的问题，说：“大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云：“。”

季时雨：“？”什么意思？

司柏说：“魂魄出窍。”

“他是魂魄出窍。”蒋戎的声音和司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季时雨闻声侧目，看了一眼蒋戎，然后又看了看顾云，半晌，“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蒋戎长得高，三白眼下掠，目光中带上了一些审视，还有一些微妙的居高临下。顾云作为一个普通人，却没有在听到蒋戎说他魂魄出窍之后表现出任何惊慌。过了会，蒋戎收回视线，淡声说：“看来不是第一次。”

“你怎么知道？”顾云下意识反问，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懊恼地皱起了眉。这个人说得没错，这不是他第一次魂魄出窍了。这段时间，顾云偶尔会在熟睡的夜晚出现在某个地方，他已经习惯了。

顾云不认识蒋戎，但蒋戎瞬间迸发出来的压迫感太强，那双眼也似乎能洞悉他的所有想法，这让他有些不适地别开眼，尽量避开和他对视。

同时，他看向季时雨的目光有些恍然。

难怪时雨会出现在这里，难怪时雨会问裴舟和李芸的事，难怪他在那个梦的最后看见了截然相反的一幕。

他这两天还在季时雨面前一直装大师。顾云面色有些尴尬，但出于担忧，还是开口问道：“时雨，你出来之后，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啊？”季时雨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吧。”毕竟，他遇到的那个东西又不算人啦qwq。

蒋戎出了病房：“走吧。”

“好。”季时雨跟着出来，顺手带上了门，跟在蒋戎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又折回身，叫了声顾云，纯澈的目光好奇地盯着他：“大师，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嘛？”

顾云别过视线，看着紧闭的病房门，苍白的嘴唇嗫嚅，顿了一下，“不了，我想去看看他。”

“哦哦！”季时雨恍然点头，然后认真看着顾云，说：“可是你现在去看他他也看不见你呀。不如，你先跟我们回去，然后等明天他醒过来了再来看他？而且，如果你魂魄离体太久的话，容易回不去哦。”

顾云瞳孔剧烈一震，猛地转过头，“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明天就会醒？！”

季时雨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意味不明地弯起唇瓣，纯真的目光中流露着几分残忍，面上诚恳：“当然，是真的哦！”

裴舟的魂魄已经回到了肉身，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醒过来。

但是，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害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被白骨影响了，那也是帮凶，明天过后，他一定会死，魂魄会被送去地府接受审判。不然，他们该怎么安抚那些无辜冤死、魂魄终不得归的亡魂呢？

当然，这些都是司柏哥哥告诉他的。

特别行动处发给他的行动手册太长了，他还没看完QAQ。

顾云跟蒋戎和季时雨一块回去，他们乘坐电梯下楼，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扎进了漆黑的夜幕中，这个时候已经大雨渐歇，天上飘着毛毛雨。

几人在医院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顾云和季时雨坐在后面，看了眼季时雨身上的病号服，犹豫了一会，问：“时雨，你怎么穿着这个衣服？”

提到这个就生气，季时雨瞟了眼前面的司机，晃了晃细瘦雪腕，忿忿，“我刚才晕倒了。”

“？”顾云不明所以。

“哎呀，你就别问啦。”季时雨嘟囔，白腻指尖撑着尖下巴，盯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嫣红的唇瓣下撇。问了也没用，又不能像司柏哥哥那样，替他去把陈徒生打一顿。tui！

季时雨一个人在后面哼哼唧唧，司机有些惊恐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悄悄看向副驾驶上，穿着蓝白校服，不太像个善茬的年轻男孩。

蒋戎沉默地坐在副驾驶上闭眼养神，司机好奇的目光逐渐肆无忌惮，蒋戎眼皮微睁，嗓音冷戾，“好好开车。”

司机被吓得一哆嗦，讪讪收回了视线。

顾云也没说话了，安静地坐在后排，看着前面的虚空出神。季时雨撑着下颔看了一会外面的夜景，片刻后，目光悄悄转了回来。

盯着顾云的侧脸看了一会，季时雨突然说：“司柏哥哥。”

“怎么了？”

“你说，顾云知道裴舟就是害死了这么多人的元凶吗？”

司柏说：“不知道。”

季时雨不太懂：“为什么？”

“他应该能预见受害者遇见凶手。”否则，也不会这么准确就找到了季时雨。司柏没有停顿：“如果他知道凶手是裴舟，他不会坐视不管。”

“？”季时雨目光沉静，哼了一声，有些不快：“司柏哥哥这么肯定，很了解他？”

司柏：“他身上有乌啼的尸骨。”

顾云身上有乌啼的尸骨，却没有被蛊惑，说明顾云属于“性本善”的那一类人。季时雨撇了一下唇角，说：“好吧。”顿了一下，又说：“他能预见受害者遇见凶手，那他为什么认不出裴舟？”

“不知道。”说完，司柏顿了一顿，“还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就不能和你说说话吗？”季时雨睨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都没注意到他，委屈一撇嘴：“司柏哥哥已经对时雨弟弟感到厌烦了吗？QAQ！！”

司柏无奈叹了口气。“没有。”

半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顾云小区门口。

季时雨自觉掏出手机扫码付款，下一秒截图发给陈徒生，凶巴巴：[报销！小鲨鱼超气.jpg]

陈徒生很快回他六个点：[……]

陈徒生：[几块钱，至于吗？臭小孩？]

季时雨没理他，揣好手机，怂恿顾云飘进去遮住小区保安的眼睛，和蒋哥一起狗狗祟祟从车辆感应杆下钻了进去，

顾云跟在他们身后飘进来，突然说：“我家真的有鬼？”

昨天晚上，季时雨大半夜来敲他卧室的门，告诉他家里闹鬼。

季时雨反应很快，点头：“嗯嗯！是个女鬼！”

顾云沉默了一会，抬手摸向脖子，做了个取项链的动作，但他捞了个空，这才想起他现在是灵魂出窍的状态，放下手。“所以，昨天你在我店里晕倒其实是因为摸到了我的项链？”

季时雨没有撒谎：“是的！”

“为什么？”顾云有些不明白：“这条项链很特殊吗？”

“……”季时雨还在认真斟酌要不要实话实说时，一道冷凝的男声插进来：“我们怀疑你和雨夜连环杀人案有关。”

顾云闻言一怔。

“雨夜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并非人，经过调查，所有死者都曾经与你有过接触，凶手也和你有关。”蒋戎偏过头，眸子在夜色中泛着尖锐的寒光：“凶手就藏在你家里。”

“怎么可能？”顾云气笑了，冷冷质问：“你的意思是我也是帮凶了？”

“不。”清甜的少年音插了进来，顾云和蒋戎齐齐将目光投向季时雨，粉白漂亮的少年半个身体隐在黑暗中，莹莹目光盯着顾云，认真地一字一顿说：“你不是帮凶，你也是受害者。”

你是李芸复活的容器呀，笨蛋。季时雨的面容半隐在暗色中，没让他们看见眸中闪烁的暗光，说：“白天的时候我问了我哥，他说以前有人如果想复活他的妻子，就会向邪神献祭数百名处子。”

顾云表情一滞：“复活？”

“对。”季时雨看向顾云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忍：“我哥还说了，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真的想复活谁，他们就缺一个容器。”

顾云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破碎，他突然开始想起这些日子他频频灵魂出窍的原因。

“昨天晚上我说的，在你家里看到了一只鬼站在你房间门口，真的没骗你。”季时雨说：“而且，我的小猫，”说到这，季时雨顿下来，瞥一眼蒋戎，见他没什么反应：“他真的在你家里看到了书房，书桌还像口棺材，还被回来的水鬼追杀，超可怜的！”

蒋戎：“……”

顾云：“……”

顾云傻眼：“？？你的小猫看到了？怎么看到的？”

“……”季时雨：“其实就是蒋哥啦qwq。”

蒋戎面无表情：“……”

顾云看了看高大冷肃的年轻男孩，又想起昨天那只乖巧可爱的小黑猫，表情看上去有些崩溃，还有些难以言喻：“………………”

算了。顾云深吸了口气，攥紧手指， “所以，我是容器？”

季时雨点头：“是。”

顾云面色变得有些痛苦，唇齿苦涩：“裴舟，是帮凶？”

季时雨歪着头，目光欣赏似地，肆无忌惮地品尝了一会顾云的痛苦，才善心大发： “不算是哦。”

时雨弟弟真的、真的很善良，嘻嘻嘻，夸夸！季时雨弯起唇瓣，安慰说：“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控制了，把你的身体当他女朋友复活的容器不是他的本意。”顿了一下：“而且，你想救我，他也没有阻止你嘛。他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顾云沉默了几秒，然后苦涩地摇了下头。

其实是阻止过的。昨天，在他刚遇到季时雨，临时决定带他去湖边钓鱼的时候，裴舟出现在湖面的倒影警告他。

那个时候他才遇到季时雨裴舟就出现了，只有一个解释：裴舟一直跟在他身边。

奇怪的是，他一直没有把裴舟认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在梦里只能从狭窄的后视镜窥见裴舟的部分眉眼，而那个时候，裴舟已经为了复活他的女友变得与恶鬼无异。所以就算他出现在他面前，就连是他，也没有将他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