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的家也在十七楼，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的距离，顾云没有再说一句话。季时雨眸光莹莹，几次抿起红润软糯的唇瓣，望着顾云，似乎有些愧疚地拧着细眉，看上去欲言又止。

这个情况维持到蒋戎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细发卡，当着屋主人的面，熟练地将发卡捅进锁孔的时候。

蒋戎捣鼓了几下，最后手腕一抖，咔哒一声，门锁被捅开了，拉开门，转回头就看见季时雨睁圆了杏眸、顾云惊愕地瞪着他。“？”

蒋戎顿了一下，平静地看了顾云一眼，率先迈开腿进门，“抱歉，赶时间。”

顾云：“………………”

艹，牛逼！季时雨小跑了两步，跟上了蒋戎的步伐，顺手关上了门。顾云穿门进来，一脸郁色。

明天就换电子锁！顾云咬牙。

客厅的窗帘没拉，外面刚下过雨，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没有泄出一丝月光，昏暗的廊灯也不知何时被熄灭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脚步声在安静的漆黑中显得格外刺耳。

看不见地板上是否有水。

季时雨忽然垂眉，右手手指扣住左手手腕，从他踏进这个房子时，他的小星星吊坠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蒋哥！”他低声叫了一句。

前面的脚步声一顿。“怎么了？”

“我的小星星好烫。”季时雨镇定地说：“它好像变强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不是变强了。季时雨很快心想，是它察觉到了裴舟突然消失，生气了。

“时雨，”蒋戎的声音依旧平静：“带他躲起来。”

季时雨一口拒绝：“不要，这也是我的任务，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蒋戎嗓音很冷，根本不容季时雨拒绝。

“……QAQ，好吧，那你小心一点，蒋哥，有事一定要叫我！”季时雨软软地说，在黑暗中一把抓住顾云冰凉的手腕，“大师，你跟我来。”

蒋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季时雨拉着顾云，摸黑找了个角落，和顾云一块儿坐下来。顾云的肉身被选为容器，如果魂魄就这么大喇喇出现在那只女鬼面前，可能会被撕碎。

“司柏哥哥。”季时雨竖着耳朵听着动静，一边问：“你觉得，还有一块白骨被他们藏在哪儿了？”

叮——

细微的铃铛声传入耳中，蒋戎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静静听着黑暗中的动静。阴凉不知何时已经侵蚀了黑暗，刺骨的冷似乎从后颈拂过。

衣服的摩擦声响起，一双冰凉的手臂扣住了蒋戎的肩，“蒋哥。”少年的音色有些低媚，湿哒哒的发丝贴着蒋戎的颈侧，冰冷的吐息拂过后颈。

黑暗中，蒋戎的表情依旧是不近人情的冷硬。

那只鬼从背后用双臂环抱着蒋戎，冰凉凉的指尖从他的下腹轻柔地划到他的心口，“你在想我，蒋哥。”他柔媚地笑了一下：“我看得到，你的心。”

蒋戎就这么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把东西放下吧。”它说，甜美的嗓音中带着诱哄：“我是……”

——不远处，司柏忽然停下来。

季时雨迷茫：“？怎么了，司柏哥哥？”

“没事。”司柏若有所思。

电光火石之间，蒋戎出手了，用力扯住鬼的手臂，当胸一踹——

砰！

房间门被大力撞开，单薄的鬼影撞进房间，重重摔在地上，尖啸着从地上爬起来，撕扯着嗓音，难辨男女：“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蒋戎紧跟着从大敞的房门走进来，若是外面光线亮一点，就可以发现，这是前一天晚上他找到的那间书房。

蒋戎是特意将鬼引导这里的。

砰——

鬼影又被踹出去，重重摔在墙上，这才惊悚地发现，它在面对蒋戎时，竟无丝毫的还手之力！蒋戎又在靠近，鬼惊恐大叫道：“别、别杀我！！”

“李芸？”蒋戎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听不见一丝喘息的痕迹。

李芸赶紧从少年变回自己的模样，脸被泡得肿胀难看，肢体也有巨人观的痕迹，慌张点头：“是、是我！”

“为什么不去投胎？”

——听到这里，季时雨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对顾云说：“走吧，大师，我先送你回去。”

李芸咬了咬牙，“我不想死。”

“每个人都不想死。”蒋戎冷冷地说，朝李芸伸出手：“东西拿来。”

李芸能窥见他的心，多半是因为它身上也有乌啼的尸骨。果然，李芸眼神微闪：“我……我没放在身上，在我的骨灰里。”

蒋戎冷冰冰的眼神落在它的身上：“在哪儿？”

李芸指了指被翻转过来的棺材样式的书桌。蒋戎在书桌底下的镂空处摸了几把，终于找到一个小罐子。就在这个时候，李芸倏地从地上爬起来，飞快蹿向门口。

蒋戎不急不忙地打开骨灰罐，伸出手指摸了摸，的确在里面摸到一根阴寒的骨头。

“啊呀呀！原来我来得这么巧，被我撞见了吧！天啊，时雨弟弟好幸福！”门口突然传来少年雀跃兴奋的嗓音，紧接着就是女鬼的惨叫：“啊啊啊啊——”

蒋戎心头突然一跳。

“嘿嘿，杀你了！”季时雨舔了下唇，嗓音甜丝丝的。

司柏和蒋戎一起出声：“时雨。”

“……”靠！季时雨唇角的笑有些崩裂，干脆摆烂一起喊：“哥哥？QAQ”

“送它去地府。”司柏说。

不让动手，季时雨有些委屈：“送它去地府投胎嘛？可是，那么多死去的人都没有下辈子……而且，它刚才想杀了时雨弟弟！它是主谋诶，主谋！就杀它一个，就一个好不好？QAQ”

“时雨，把它交给地府。”蒋戎说：“地府有律法。”

季时雨：“QAQ！！”

季时雨委屈巴巴拔出刚插.进一半的手术刀，在女鬼的额心留下了一个豆大的窟窿。

蒋戎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抵在李芸眉心，瘫在地上的李芸的身形渐渐消散，起身，隐隐绰绰看见季时雨十分不乐意的脸色，以为季时雨是不满意这个结果，顿了顿，放轻声音，说：“等审判结束，地府那边会将结果告知我们。”

这么多年，特别行动处行动科的人都只负责抓鬼，将作恶的鬼送回阴律司。前因后果、善后都有情报科和后勤科负责。

季时雨刚来，还不了解特别行动处三科的分工，能够体谅。蒋戎在心里点头，从季时雨身边经过，“把顾云身上的那块白骨拿走就结束了。”

“那我去客房收拾东西。”季时雨恹恹地说。

“嗯。”

蒋戎先离开了，季时雨打开灯，看了眼因打斗变得十分凌乱的书房，书房正在渐渐消失，逐渐显露出工作室的模样。

过了会，他关上灯和门，去客房，换下病号服，穿好自己的衣服，把东西一股脑塞进书包。等他从客卧出来的时候，蒋戎刚好从主卧出来，手上拿着那条项链。

“W001号任务已完成，代号：黑猫，D-013。”

回传的纸鹤化作一道华丽流光消失。

季时雨困恹恹地和蒋戎一起去了附近的一个酒店，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十点才醒。然后发现陈嘉和楚惟都快把他手机打爆了，微信新消息99 ，季时雨看得心惊胆战。

陈嘉：[时雨，你掉厕所坑了吗？]

陈嘉：[卧槽你去哪儿了！！！！！！你！！！！！！我要报警了！！你再不出现我报警了！！]

季时雨：“………………”QAQ！忘记了！！！

“司柏哥哥，”季时雨指尖微微颤抖，欲哭无泪地说：“现在怎么办？”

“不是不想要朋友？”司柏无情地说：“不管。”

季时雨疯狂QAQ：“司柏哥哥你说气话是不是！！！”

又一条新消息跳出来，季时雨跟抓到救星似的，赶紧退出去，发现是蒋哥发的。

蒋戎：[我在酒店门口。]

估计是来找他一块儿回特别行动处的。

季时雨腻白的指尖一顿，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忽然为难地说：“司柏哥哥，昨天晚上回收的那些白骨都在蒋哥那里，怎么办？”

“嗯。”

嗯是什么意思？季时雨眨巴了一下眼睛，“要不，时雨弟弟去抢回来叭？！”

“不用。”司柏淡淡地说：“你打不过他。”所以抢不过来。

季时雨好看地弯起杏眼，“可是，不是还有你嘛，司柏哥哥。如果不把它们拿回来，司柏哥哥岂不是没法出来了？”嘻嘻嘻。

司柏半晌没说话。

季时雨蜷起手指，有些紧张地等着司柏的回答。

司柏保持了一会缄默，“不用。他们暂时无法摧毁它们。”

乌啼死亡时，已经能够媲美一位至高无上的神，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肉身已经泯灭，他的白骨却依旧留存。乌啼的骨头在生前受过无数次的淬炼，早已变得坚不可摧，永不泯灭。

就算是神降临，也无法轻易摧毁它，更枉论特别行动处。

司柏慢慢地说：“找个时间，把它们偷出来。”

“…………”季时雨敛眉，尖尖的指甲掐着指骨，泛起惊人的白。“好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