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特别行动处行动科第五行动小组的所有成员，除了季时雨以外，全都收到了来自唐凛的纸鹤。

会议室内，唐凛坐在会议桌边，阖着双目若有所思仰着头，冲锋衣上沾了些血迹，右手手背布着几道凌乱的血痕，俊朗的脸上也落了一道新鲜的伤口，显然刚结束了一场不算轻松的鏖战。

在他的对面，冯幼荷和悯之身上的挂彩更加严重。何书一边闷咳一边提笔在纸上重新给冯幼荷画皮，胡澄澄和悯之小声说着话，手上帮他包扎伤口，唇红齿白的小和尚的脸白得惊人。

蒋戎推门而入，会议室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他微微皱眉。

胡澄澄扎好绷带，才抬头数了数人数，然后对唐凛说：“老大，人到齐了。”

何书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笔，双手伸入纸中，小心捞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画皮，递给冯幼荷。

舌尖用力顶了顶腮帮，尝到一丝痛楚，唐凛烦躁地弹了个响舌，打发胡澄澄带冯幼荷去换画皮，等两人回来之后才问蒋戎：“蒋喵，季时雨今天晚上在哪儿？”

蒋戎目光掠过一丝惊讶：“在学校。”

“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嗯。”蒋戎点头，顿了下，问：“怎么？”

“今天晚上，我和悯之遇到了另一个时雨弟弟。”冯幼荷理了理有些打结的秀发，虚弱道：“妈的，就是一个变态，怎么可能是我们的这个时雨弟弟。”

唐凛鼻腔里冷哼了一声：“那也不见得。”

胡澄澄深以为然，生怕这些人信了季时雨的邪，赶紧点头：“就是就是！上次我们去给他考核的时候他直接六亲不认大杀乱杀，我们都说了是来考核的他还直接卸了老大的下巴差点把老大打死了！”

冯幼荷：“……”

蒋戎：“……”

悯之：“……”

唐凛：“………………”

何书慢条斯理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难怪老大总是针对季时雨。”

这他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凛恨不得一脚踹死胡澄澄，瞪着胡澄澄：“闭嘴，不会说话老子把你板牙抠下来。”

胡澄澄捂着嘴，：“嗷！老大你不能抠我的板牙穿项链再送给我！”

唐凛眉尾一扬：“滚——”

胡澄澄马上丧眉搭眼：“老大，我错了！”

蒋戎把跑到天边的话题拉回来：“然后呢？”

“两个小时前，我们和他交手了。”冯幼荷说：“他可以控制江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那块鬼域。”

冯幼荷犹记得，那个酷似长大后的季时雨的青年幽冷的语气。一个小时前，那个秾丽得有些妖艳的青年近乎贴在她耳畔，如附骨之疽，阴森森、鬼魅般说：“你的手很适合做我的花肥呢，姐姐。”

冯幼荷和悯之打不过他，连出鬼域都做不到，只有求助唐凛。唐凛来得很快，在青年彻底杀掉他们之前拦住了，唐刀的寒光闪过，两人眨眼就过了数招。

青年随手拂开欺近的唐刀，歪了歪头，语气听上去竟然还有点儿委屈：“我的花肥没有了，我只要他们的手做花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唐凛眉心一抽，合掌拍了两下，喝道：“别动——”

“……”青年却扬眉，往前迈出一步，弯眉笑眼，表情单纯得可怕：“你，在说什么？”

“——老大的言灵对他没作用？！”胡澄澄惊骇地瞪大眼：“怎么可能！”

“是真的。”唐凛感觉棘手地揉了揉眉心：“也许是因为他是那片鬼域的主人。”

“时间重置前，那片鬼域一直是无主的状态。”蒋戎冷静提出。

“是的。”何书说：“也许是因为我们带走了季时雨，改变了历史，催化那片鬼域产生属主。”

时间重置前，特别行动处曾经派人去探过那片鬼域，但无一不是没有深入就被里面横行的鬼怪们赶了出来。无主的鬼域，无疑是厉鬼们的狂欢之地。

这个时候，蒋戎皱了下眉：“季时雨是从江市第三人民医院出来的？”

“哟，还有人不知道呢？”唐凛挑了挑眉，**裸嘲讽：“咱们的这个乖巧、可爱、听话、懂事、小鸟儿依人的时雨弟弟，在时间重置前可是被关在这里十年的重症精神病人哟亲。”

何书：“……”

蒋戎：“。”

冯幼荷：“啊？？？？”

冯幼荷转脸看向毫不意外的胡澄澄和悯之：“你俩也知道？”

“对啊。”胡澄澄缩了缩脖子：“是我告诉悯之的，我本来以为老大会给你们说来着，所以……”就没说。而且你们一个二个都像被灌了**汤似的！这怎么说！胡澄澄一脸愤愤。

悯之右手竖在胸前：“阿弥陀佛。时雨弟弟心智单纯，神智清明，实在不像精神错乱的患者。”

“看吧看吧，这要我怎么说！”胡澄澄悲愤。

众人：“……”

冯幼荷怜爱地搓了搓悯之的光头。“咱们这儿，论心智单纯，看来只有我们的小悯之了。”

唐凛鼻腔重重地喷出一个气音，哼笑了一声，到底还是隐瞒了一些：“季时雨有个副人格叫司柏，有他在，季时雨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副人格司柏，蒋戎眼前闪过昏暗楼梯间里那张冷淡至极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凛多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明天，我会将这件事报上去。S级鬼域的主人可以随时离开鬼域，平时多加小心，我不希望有人受伤，无法参与行动，明白？”

“明白！”

“季时雨那里……”

“季时雨那里先瞒着。”唐凛道，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他从十年后回来的——”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不知在顾虑什么，唐凛蓦地站起身：“行了，今晚就到这，赶紧回去睡大觉。”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唐凛没说出来的另一半是什么。

万一这个人就是长大后的季时雨，且是从十年后回来的。

那，事情就大发了。

他从十年后回来，是为了什么？从十年后回来的人，是否只有他一个？

他们都无从得知。

-

隔了几天，季时雨收到了新任务。

“任务编号D3228？”季时雨疑惑地说，把这段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拱了拱下唇，不满抱怨：“这些人在搞什么啊？”不是说第五行动小组的不用负责这种低级的任务吗？

季时雨决定问陈徒生：[你写童话写昏头了吗？D？？你是不是看不起时雨弟弟？]

陈徒生：[……再说一遍，我不写童话。其次，第五行动小组最近没有新任务，你闲着也是闲着。]

季时雨无大语：[你有病吧！我在上学耶，什么叫做闲着也是闲着？]

陈徒生：[月考16分，加油，没用的东西。]

“……艹！”季时雨气得手指发抖，后槽牙咬得稀碎：“妈的，他骂我，司柏哥哥，杀了他吧，时雨弟弟要杀了他！”

司柏：“……好。不准说脏话。”

“嘤嘤嘤。”季时雨悄悄吐了吐舌头，有几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生结伴从他身边经过，忽然对视了一眼，嘻嘻哈哈地走了。

“听到了吗，嘤嘤嘤。”

“还吐舌头，艹，一个男的，也不嫌恶心。”

“懂什么，小心人家放副人格出来。”

“哈哈哈黑化是吧！”

“……”季时雨抿了下唇，歪了歪头，没说话，低头，飞快将信息誊抄下来，囫囵塞进书包里，然后背起书包，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那几个男生消失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教学楼楼道突然响起几声巨响，等临近的班级的同学赶到时，看见那两个高大的男生鼻青脸肿地摔在最后一级台阶，不知死活。

“天啊！”

“别挪动他们！快去叫老师！”

“救护车！谁带手机了，叫救护车！”

——上一层楼的监控死角，季时雨贴着冰凉的瓷砖，弯了弯红润的唇角，指尖还勾着一只从其中一个男生手里抢过来的墨镜。

“没用的东西。”季时雨嫌弃点评，想了想添加：“辣鸡！”

要不是司柏哥哥在，他们现在已经死了。

只让他们断一断腿、断几根肋骨都是时雨弟弟仁慈啦。

他将墨镜塞进书包，把棒球棍斜着放好，拉起了书包拉链，乖乖巧巧地背起书包，走向另一头的楼道，下楼。

今天周五，下午放假。

他要去上班了。

这次的任务对象刚死不久，是自杀，死后缠上了一个男人。午夜，季时雨准时抵达任务地点，轻松制服了那只男鬼。

“tui！杀鸡用牛刀。”季时雨的怨气比这只鬼还重，在书包里摸啊摸，终于摸到了小抄，把棒球棍哐当一丢，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杨昕，21岁，死于2018年10月3日，死因是家中割腕自杀，死后怨气不散，纠缠这个，这个叫薛、薛——”

妈的，当时急着去搞那几个男的，写得太匆忙，字太乱，认不出来了。

救命救命救命。

这只叫杨昕的鬼打断他，泣血般指控道：“我不是自杀，是他害死的我！”

“嗯？”季时雨从挡住脸的小抄后偏出柔美的半张脸，眨巴了一下眼睛，指了指小抄，无辜地说：“可是这上写的是你割腕耶。”

杨昕愤怒地鼓着眼睛，凛凛阴风吹得玻璃窗哗哗作响：“是他逼得我走投无路的！”

季时雨纯澄的目光认真盯了他一会，思忖了一会，放下笔记本，蹲下.身说：“好吧好吧。”季时雨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按在杨昕的额心，毫无攻击性地弯着杏眼，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检查一下，如果你是骗时雨弟弟的，时雨弟弟保证，你会死得很惨很惨的哦。”

季时雨将身体换给司柏，司柏读到的记忆同时传给了他。

故事很简单。

杨昕生前一直是父母疼爱的乖小孩，优秀得令左邻右舍艳羡，他的人生美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人生圆满。直到遇到那个姓薛的男人。男人容貌俊朗，谈吐风趣，杨昕很快坠入了爱河。两人很快在了一起，谈了一段甜蜜的恋爱。

直到，杨昕生日，他们第一次上.床后的第三天，男人给了他补了一份难忘的生日礼物：一只HIV检测试纸。

杨昕崩溃了，抱着侥幸心理去医院检测，却拿到了确诊的结果。等他回家后，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将他确诊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父母责备的眼神、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公司的辞退都化作了巨大的压力，压得杨昕喘不过气，终于在一段时间后自杀了。

死后发现，这个男人用同样的手段伤害了很多人，他是第六个。

看完，季时雨收回手，问：“你想做什么？”

杨昕猩红的眼睛盯着季时雨：“我想让他偿命。”

季时雨站起身，将从书包里拿出来的墨镜戴在脸上，墨镜对他而言有些大了，遮住了半张脸，还不停往下滑，季时雨单手扶了扶墨镜，很酷地转身离开，朝杨昕挥了挥手，红绳的艳衬出肤色的白腻：“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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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