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徒生刚睡下不久,就听见房间外有动静。打开门,一道细微的破空声迎面打来,陈徒生眼也不眨,迅疾抬手接住了飞过来的“暗器”。薄薄的纸片被夹在指缝间,拇指飞快拂过纸片,片刻,陈徒生主动出声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灯光随声而开,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娴婌的女人,和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
夜莺刚烫了一头卷发,瓷白的手指贴了贴鬓角,闻言理了理旗袍的卷边,说:“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陈徒生瞥了她一眼,在他们对面坐下,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视线掠过那个披斗篷的男人,抬了下下巴:“他是谁?”
夜莺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喏了一声,“自己看呗。”
披着斗篷的男人抬手取下兜帽,露出了一张高鼻深目的俊脸。男人眼神似鹰,挑起唇角,紧盯着陈徒生,既倨傲,又有三两分意味不明,弯着唇线,说:“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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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时雨轻盈得如同一团甜美的梦,很快消失在了这只鬼的视野中。司柏始终没有说话,显然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季时雨抿了下唇,有些不安地说:“司柏哥哥?你怎么了,生气啦?”
沉默片刻,司柏淡淡说,“时雨,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教过你,要对生命抱有同样的敬畏之心。”
“当然记得啊!”季时雨娇纵哼了一声,“可是,那个姓薛的明显就是个人渣,完全不值得敬畏嘛!而且时雨弟弟都和他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司柏“嗯”了一声,没再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只是说:“姓薛的看不见杨昕,恐怕没办法让他偿命。”
普通人没有阴阳眼,只用肉眼是看不见鬼的。看不见,鬼就无法碰到他们,他们顶多会被阴气影响,生一场病。
季时雨顿了顿,然后有些赧然:“那个,可以说嘛司柏哥哥,时雨弟弟忘了QAQ。”
“……”
季时雨破罐子破摔:“算了算了。反正都一样嘛!时雨弟弟过两天就来把他送走。”
司柏故意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季时雨:“……QAQ!”
“好了。”司柏不逗他了,说:“姓薛的作了太多恶,就算没有杨昕也活不了多久,那个时候再来。”
季时雨立即笑开了花:“时雨弟弟爱你,司柏哥哥!么么么~!!!”
周六半夜,七中的论坛忽然冒出一个措辞激烈的帖子,很快被还没睡的熬夜党们顶成了hot。
帖子:[直接点了,高一十三班那个新转来的精神病季时雨,出来和老子对线!
李阳他们从楼梯上滚下来根本不是意外,是被你推下楼的吧?你装个**?你不会觉得七中不会有人知道你刚从江市三院出来吧?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真的被你拿捏得死死的,6。]
[卧槽三院?]
[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个精神病院吧!学校有病吧放一个精神病进来?]
[真的假的,有证据吗?]
[没证据的事不要乱说,这是造谣。]
[???]
[呃,那个,我其实前两天路过他们班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他有个副人格?不知道真的假的。]
[笑话,没有证据的话我敢出来乱说?我认识他以前的一个邻居,听说季时雨的爸妈刚死他就被抓进三院了,连他爸妈的骨灰都没见到,谁知道他爸妈怎么死的。哦对了,还有照片,当然有,多的是。谁p图谁死全家。]
照片一共十几张,都拍摄于今年年初,有季时雨被两根手指粗的麻绳五花大绑,表情愤恨,嘴上被勒了布条负隅顽抗,也有几张是季时雨穿着约束衣,打了镇定剂后被绑在床上,几个医生围着他讨论,这些无一不显示着季时雨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这些照片一出,论坛上的学生信了四五分。毕竟,如果他没有病,谁又会无缘无故把他送进精神病院治疗?
这个帖子在论坛上发酵了一晚上,很快就被删掉了,于是,只信了四五分的人信了个七七八八。
周一早上,季时雨敏锐察觉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了,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探究。
不明所以的季时雨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楚惟忧心忡忡地看了看他,发现他虽然蔫蔫的,但更多的是没睡醒,心下松了口气。
那个帖子虽然被删了,但有很多人第一时间就截图保存了下来,在微信群和□□群里传,范围更广,拦都拦不住。
季时雨头顶冒出几个大大的问号:“怎么了,楚惟?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知道吗?”王旭拧开保温杯的盖喝了一口水,说:“年级群里都传疯了,就是……嗷!”
“妈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楚惟用力踹了王旭屁股一脚。
季时雨眼皮一跳,他的社交软件,除了楚惟他们,其他人和群他都没有加,自然,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时雨抿了抿唇角,扯了扯楚惟的衣袖,略显不安地看了周围隐晦的眼神一眼,小声说:“传什么呀楚惟?能不能告诉我。”
“——嘻嘻嘻,司柏哥哥,要不要赌一把?”
司柏微微一笑:“想赌什么?”
“就赌,是有人说是我把那几个傻叉推下楼,还是说我有精神病。”季时雨笑吟吟的。“至于赌注嘛……”
一直没等到下文,司柏说:“嗯?”
“一个舌吻!”季时雨兴奋地说:“我要选第一个,快说快说,司柏哥哥选什么?”
“……”司柏啼笑皆非,没有迟疑,“都有。”
楚惟踟躇了半分钟,还是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紧张兮兮地观察着季时雨的脸色。
帖子出来的时候他们寝室其他的三个人都讨论过了,本来是想着能瞒就瞒,没想到被王旭那个大嘴巴抖搂出来了……妈的。
季时雨接过手机,娇柔粉嫩的脸逐渐煞白,尖利的齿尖几乎咬穿那片薄薄的唇肉,莹亮的杏眸聚起了水光,眼泪在眼中打转,易碎感浑然天成,让楚惟的心脏揪着难受。
季时雨:耶耶耶!司柏哥哥赢了!舌吻!舌吻!qwq!
司柏:“……”
“……对不起。”在眼泪落下来的瞬间,季时雨垂下了目光,眼尾绯红,楚楚可怜。滚烫的泪珠砸在腻白的虎口,很快就被抹掉,只残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他语气氤氲着水汽,“楚惟……你,信吗?”
楚惟:“我……”
“这个人说的对。”季时雨低着头说:“我爸爸妈妈死了,我没见到他们的骨灰,甚至,不知道他们葬在哪儿。我可以看见鬼,也是同性恋。”
“我喜欢我哥。”
“我爸妈在世时,不会觉得我有病,也不会把我送去治病。”
“我以前很有钱的。”
季时雨说得颠三倒四,又晃了晃手腕上的手环:“这是我的监护人用来监测我的心率的。如果我心率变快,它就会电击我。”他抬起头,惨白笑了一下:“怎么办,楚惟,我好像,真的有病。”
楚惟疼惜地握住季时雨不盈一握、薄得惊人的手腕,“你哥……是你的那个监护人?”
“不是。”季时雨摇了下头,鼻尖红红的,勉强笑了笑,“我哥就是我的副人格。对不起啊楚惟,我说我有副人格是真的,没骗你。我的副人格……是为了保护我诞生的。那个时候我被送进精神病院,很害怕。”
骗得了自己的谎言才是真正的谎言,这样的谎言才能骗得了其他人。
更何况,季时雨其实也不算撒谎,司柏哥哥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他才出现的,只不过不是副人格罢了,只是他一开始把他当成了副人格。
季时雨直视着楚惟,仔细盯着他眸中自己的倒影,极其痴迷道:“我真的、真的非常爱他。”
楚惟被惊住了,半晌精神恍惚地动了动嘴唇,结果一个字也没蹦出来。季时雨这惊世骇俗的想法……他得花点时间消化一下。妈的妈的,啊啊啊啊!!!CPU都冒烟蹿火星了!!
两个人靠得近说悄悄话,再加上早读的声音,王旭支起了耳朵也没听清楚他们说了啥,看见楚惟一脸精神恍惚心里更痒了,眼巴巴地盯着他们看,直到被段清拎着耳朵站起来:“妈呀!”
段清用书敲了一下他的狗头,板着脸说:“乱叫什么?早自习的铃儿没听见?会背《劝学》了?”
王旭蔫巴巴地捧着语文书,被拎到后面一排罚站。
段清又转过头来看季时雨,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表情和语气柔了几分:“来我办公室。”
季时雨乖乖跟着他走出教室。
段清是知道季时雨的情况的,这个学生情况特殊,在入学时就交了医院开的证明,能证明其精神状况很健康。季时雨本就单薄得惹人怜爱,现在眼睛红成这样,段清连语气重一点都怕吓到他,一直在安抚他。
“老师。”季时雨攥着快湿透的纸巾,可怜兮兮地看着段清,瞳仁覆着一层亮亮的泪膜,问:“我可以知道是谁发的帖吗?”
段清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季时雨是受害者,于情于理都有权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至于那个发帖人说的李阳他们是被季时雨推下楼的,在他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据他了解,那几个摔下楼的男生都是体育生,长得人高马大的,都比季时雨壮,季时雨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段清在看见季时雨和他们的对比的时候心就已经偏向了自己的学生,更况且学校已经查了监控,李阳几人摔下楼的时候,季时雨刚从楼上下来,看见楼梯被堵住后才从另一边的楼梯下去。
“老师,你一定要告诉我。”季时雨睁大杏眸,诚恳地望着段清,抿了下唇角,“我、我也做不了什么,就是想知道是谁……”
然后剁了他的手、拔了他的舌头而已啦。又不会要了他的命。毕竟司柏哥哥曾经说过,他要对所有的生命抱有敬畏之心才行呢。
嘻嘻嘻。
季时雨表情无害,哦对了,在这么做之前时雨弟弟也一定要问问那个他的“邻居”是谁的,毕竟,这么清楚他的底细的,还精准踩他痛脚的“邻居”可不多呢。
季时雨心里笑眯眯。
他可是,十年了,都不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的骨灰在哪儿呢。
灵感出走qaq!久等了!!果咩那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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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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