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盖的那一瞬间,姜璎的双眸都亮了亮。
要说青州姜府受着京城姜府的荫庇,平日里过得也很不错,姑娘们所用的首饰皆是匠人精心打出来的,一应好东西也不是没有见过。
可京城到底是京城,全天下最有能耐的手工匠人都在那儿,便只姜琬攒的这些,就都是她们见都没见过的样式。
姜珠挑了副耳坠,又拿了个手镯,就连声说“多谢姐姐”,姜璎却是将每个都细看了看,个个都爱不释手。
姜琬坐在一旁不动声色,推了几个颜色鲜亮的到她面前,言道:“姐姐生得清秀,平日里穿衣打扮也雅致清新,但若首饰也一味简素,就太沉闷了些,不如试试这几个。”
姜璎见她如此大方,竟也真的不客气,自己试戴了几个后觉得不错,剩下的两三个也让丫鬟收了起来,口中只说“我到时候可以换着戴戴”。
梨雪看在眼里,实在着急,棠绣从背后将她拉住,到底是没说出话来。
姜琬见那紫檀箱里的东西几乎没了三成,说不心疼那是假的,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开口让棠绣这就把剩下的再收好了放回去。
这两个姐妹各有了心头好,都挺开心,同姜琬讲话便亲昵了许多。
眼见着日渐西斜,姜琬应付得疲累,起身道:“有劳姐姐妹妹去院中等一下,我换件衣裳便出去游玩。”
姜璎已是迫不及待,拉着姜珠就起身,“好,你快些换着,晚了就赶不上护城河看日落了。”
等她们出去,姜琬才无奈地看了一眼梨雪,“知错了么?”
梨雪还浑然不觉,两只手拧在一起,“是两位堂姑娘拿走了姑娘的首饰,原来奴婢也有错么?请姑娘明示。”
姜琬看着棠绣,“你说给她听。”
棠绣小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刚才那句话虽是想保住姑娘的东西,但反过来一想,岂不是坐实了姑娘手上真的有好些翡朱阁的饰物?如果你不说,姑娘大可用‘自己也只那么一两只’敷衍过去。”
梨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是梗着脖子,给姜琬拿来外面披着的大氅后才哼哼唧唧地道:“姑娘,奴婢错了,要怎么想个法儿把首饰拿回来?”
“往后说话行事都要更小心些。”姜琬提点一句,到底还有些遗憾,“只是那几个簪子禁步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来了,不过也别心急,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梨雪还说:“如果两位堂姑娘真的那样厚脸皮,奴婢就直接去讨,总不能让姑娘吃亏。”
“人家一句‘借我多戴几日’就能把你打发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否则旁人还以为我在人家住着吃着,连点小玩意儿也不愿分享。”
棠绣笑着安慰道:“姑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手头上的钱也足够,到时候托人去京城时多带些回来也就是了。”
姜琬坦然回了句,“我抠门嘛,一针一线都想揽在怀里。”
主仆几人正说着,外面就喊了起来,正是姜珠。
“姐姐好了么?”
姜琬一面应声说“好了就来”,一面往外走。
大门开,长风过,正吹起她大氅的一边,也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抬手轻拢,便是一幅画般,姜璎瞧过去都觉得心中“咯噔”一下,紧接着便萌生出一丝不快。
之前也偶尔听家中奴仆私下里议论,说京城来的这位堂姑娘虽然年纪尚小,但已能看出容颜不俗,恐怕再过个两三年便可以去争争这青州第一美人的名头。
姜璎总觉得,那名头该是她的——就算不是她的,也不能是亲近之人的。
也不知为什么,身边的人过得好,简直要比听说谁过得好,更叫她难受。
上前两步,挽住妹妹的胳膊,微笑着说:“你实在好看呢,恐怕今天这元宵节一露相,人人都要夸你。”
姜琬摇了摇头,“不过是因为我刚从京城回来打扮上有些许不同,大伙儿看个新奇罢了,若定北侯有女儿,姐姐猜在大家眼里,是我好看还是侯府的姑娘好看?”
姜璎舒服了些许,口中仍道:“都说你再长几年便冠绝青州了。”
姜琬“噗嗤”一笑,“怎会呢?还有姐姐在呢。再说各花各入眼,或许旁人觉得我娇弱,多生了几分怜惜之情才有此评价,但姐姐这样婉转雅致的人物,才是更多俊逸郎君的心头好呢。”
“这话说的,不害臊么?”
姜璎推了她一把,但是整个人气都顺了,上马车的时候还特地给姜琬搭了把手。
眼见着姜府的马车渐渐走远,门内姜吴氏带着陪嫁李嬷嬷走出来。
“你瞧咱们家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忍了忍,到底没有把“傻”字儿说出口,“那姜琬哄她两句,她就高高兴兴,殊不知将来她和姜琬,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嬷嬷安抚道:“有您帮姑娘看着,再过个一两年,姑娘也要出嫁了,自然什么都懂了。再说那琬姑娘还不一定能嫁入侯府呢。”
“我是不愿她嫁进去,这青州的大人们哪个不是以定北侯府马首是瞻,有侯府给她盯着,到了分家的时候,她那些个家产到咱们手上的还能剩多少?”吴氏的手攀上了门框,紧紧握着,“姜琬是命苦,但我两个儿都要娶妻,还有个女儿要嫁,总得筹谋筹谋。”
李嬷嬷附和,“就是,如果琬姑娘十七岁出嫁,算来还有四年光景,姜家也不能白养着她那么多年。”
吴氏颔首,“我不会亏待她,更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会要她性命,而将来不论她嫁谁,都得有个娘家撑腰,我定然给她撑着,这样的条件下再给她留三成家产,自算仁至义尽。”
李嬷嬷合十念佛,“只盼咱们姑娘得侯爵娘子青眼,反正当初结亲,只说姜家嫡女,咱们姑娘那也是嫡女,怎么就不行了。”
吴氏心口的一股郁结之气,终于散了许多。
*
青州城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到了正月十五这样的大日子,也是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大伙儿摩肩接踵,还有父亲把自家孩子顶在肩膀上,便可以远远地看到满街花灯,十分绚烂。
街边的小摊一个接一个,卖的都是各色吃食和手工制品,姜琬身上没有带多少银子,看到什么喜欢的反复挑选,最后选出来顶可心的一个才叫梨雪掏钱。
姜璎就不一样了,瞧见中意的便拿,一条街才走了一半,后面的小厮提着的竹篮都已经装满了,姜珠跟在姜璎身后,眼巴巴地看着竹篮,心知这里头的东西姜璎回去后若不喜欢了会分给她,也十分欢喜。
因为身边丫鬟仆人众多,都把姊妹三人护在中间,等闲人无法近身,这一通逛下来也十分舒服,可才到转角处,眼见着青州最好的酒楼“望山”就在不远处十余步,姜璎转过头来才说过去要些点心坐坐,后面人群就乱了起来。
遥遥听见“让开、让开”,竟是有人在这拥挤的街道上骑马。
下人们自然以姜璎为主,好好护着,姜琬身边只得棠绣梨雪两人拼命保护,她年纪小又瘦弱,被人推来搡去,一时站不稳。
棠绣正要将自家姑娘拉紧些,姜琬忽然感觉到背上被人狠狠一推,跌跌撞撞就往前倒去。
前面的人唯恐避之不及被马匹撞到,唯有姜琬往前冲,在棠绣梨雪的惊呼声中,姜琬双手护住自己的头,狠狠摔在地上。
紧接着一阵马嘶,毛色油亮的一匹纯黑大马在姜琬身前堪堪停住,前蹄向半空扬去,引得周遭人惊叫起来。
姜琬没别的想法,这种情况非她所能左右,保住头,保一条命,比什么都要紧。
直到棠绣梨雪冲过来扶起她,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姜琬才缓缓放下双手。
胳膊有些疼,应该是刚才撞击得太过厉害,不过能动,应该没伤到骨头。
膝盖也痛,不过冬天的裙摆厚实,想来没皮外伤。
头脸没什么感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
姜琬很知道有一副好身体多么重要,故而一时也来不及同纵马过街的人计较,只细细检查自己是否有损伤。
外人看来她是吓着了,姜璎赶了两步过来,挤在姜琬前头,带着姜珠对着马上的人行了一礼,“纪公子。”
纪,这个姓有点耳熟。
姜琬慢慢抬起头,看到一位身量修长公子哥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他站定,在长街的花灯下,一双眼眸若天上的星子落尽凡尘,姜琬脑中蓦地生出一个念头。
如这人笑一笑,定然神采飞扬,似明珠生辉。
可是偏偏这样的眉眼,在看到了姜璎之后,骤然爬满了不耐烦。
“是姜家的人?
姜璎忙颔首道:“两个月前文会宴上一见,不曾想公子还记得。”她低头想了想,拉过眉头微蹙一身脏灰的姜琬,婉声续了句,“这是小女京城来的堂妹,不小心冲撞了公子,还请见谅。妹妹,快来见过纪容川纪公子。”
纪容川!
这名字一入耳,姜琬便心头火起。
弄了半天,这个害她摔倒的男人,就是与她有一纸婚约的侯府小郎君!
本来好看的眉眼这下再看,只觉得刺目,什么高门子弟,什么勋贵世家,分明就是个纵马行凶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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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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