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半周,姜涣接到袭明来电,那时她和蓝烟都还没醒,可以说,她是被这通电话吵醒的。想要发点脾气,一看手机,竟已过了正经午饭时间,便也没了发作的底气。
只是起了身去到阳台,又把门关严实,免得再把蓝烟吵醒。
接通电话后,姜涣恹恹问道:“怎么了?”
袭明沉默几秒,“你去了其他国家?”
姜涣:“啊?”什么有的没的?
袭明笑了声:“明白了,纯粹是你们过得萎靡,我还当是我们之间客观上有了时差。”
吵醒也就罢了,结果说这个?
姜涣又有了底气:“首先,把你的话还给你,你对人类的语言还这样生疏吗?萎靡这个词,你用得根本不对,我们很热爱生活,相比之下,是你萎靡吧!”
袭明又沉默几秒,才应了声嗯,“所以,还有然后?”
姜涣:“……然后!没有要紧事的话,就别来找我,我不乐意多听你的声音,更不想那是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
袭明:“那怎么办呢?下次,我不介意你晚点接电话,你可以先把她吵醒,先和她聊上几句。”
姜涣忍不了了:“你有病吧!”然后挂了电话。
不多时便收到条短信:【若羌县,去不去?他们约了蒋风下周一出发,说是去那儿看房子,在沙漠里。下午给我回复吧,你先和她聊会儿。】
分明是正经事,偏把话说得叫人满头黑线。
来这么一遭,姜涣也算是彻底清醒了,回到房间时,发现蓝烟也醒了,正撑着一只手坐在床上,半睁着眼,显然睡意未褪,却在冲她笑着。
姜涣见了也笑了,新的一天,还是这样开头最为好。
她走过去,揉了揉蓝烟的脑袋,和她动作前预想的一样,蓝烟顺势靠上了她的腰,在上面蹭着。
刚醒的声音像小猫似的软糯,说的却是:“姜涣,我听见你吵架了。”还是笑着说的,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
姜涣回头望一眼那扇门,原来隔音这么不行么?
她竟有些心虚,倒不是因为吵架,而是吵架用语过于匮乏,只能骂出句有病来,粗鄙了些,不够优雅。嗯,所以对人类的语言确实还是生疏的。
姜涣啊了一声:“你都听见啦?”
蓝烟回答:“也没有,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
姜涣便又问:“那怎么知道我在吵架?”
蓝烟又笑了起来:“我听见感叹号了。”
姜涣反应了好一会儿,然后止不住地也笑了起来,在她笑的时候,蓝烟反过来问她:“你吵赢了吗?”
姜涣仔细想了想,“好像不算。下午还要打回去呢,你到时候帮我吗?”
蓝烟弱弱道:“可是,我也不太会……能改成明天下午吗?我想留些时间练习一下。”
怎么当真了呢?
姜涣失笑,然后想到:“不会……是要拿我练习吧?”
蓝烟嗯的一声,“你也正好可以练习呀。”
姜涣哭笑不得,半蹲下身子,果不其然还是双迷朦的眼,她说:“怎么没睡醒跟喝醉了似的说胡话。”
蓝烟突然正色:“我睡醒了。”话这么说,眼皮却还沉得很的样子,当然,她自己似乎不这么觉得。
姜涣眨了眨眼,“那,没喝醉?”
蓝烟很快接道:“喝醉了。”然后呆住几秒,似是察觉到不对,却又搭不上正确的脑回路,未能完全反应过来,到底是哪儿不对。
她求助地看向姜涣。
姜涣笑着哄她道:“没事,你答什么,什么就是对的。走吧,带你去洗漱。”
洗漱间隙,蓝烟才真正醒了过来,姜涣便把袭明的短信内容告知了她。
“若羌?啊,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楼兰,是在那儿吗?”
“沙漠,肯定是在无人区干这事吧,不会是……罗布泊吧?”
蓝烟其实是思考时的自言自语,姜涣也知道,但就是觉着她被厚厚的文化壁垒和一张偌大的地图给挡住了,幽怨地看着蓝烟,不作言语。
蓝烟想得入神,待她发现时,姜涣已看她许久。
“你既不看我,又不顾我听不懂。”姜涣控诉道,同时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没有。”
好像是无意中冷落了,蓝烟着急补救,跨了一步上去,把那距离拉回来。
姜涣便再往后退了些,她想,还好卫生间还算大。这是第二步,蓝烟果然又凑了上来,“那,我做些什么,你才可以不生气?”
姜涣冷着脸,再退一步,这次直接靠在了墙上,“你自己想。”
完了,好像惹得很严重。
蓝烟想到某次的经验,有些犹疑,但还是闭上眼睛,然后主动吻了上去。闭眼那刻隐约听到一声笑,很轻,轻到不确定是否真的听到了。
她有点怕姜涣会躲开,怕碰上的会是冷冰冰的墙,还好没有。
不仅没有,还很热情。
一次是个例,两次是铁律,醉在其中的同时,蓝烟懂了,以后就应该这样,从第一步开始,就该这样了。
缠绵的一吻结束后,蓝烟轻轻喘息着,依然没睁开眼。
她想,后面是不是……还应该做些什么?想着想着,本就亲红了的脸更加红了。
姜涣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荡漾,“记得这么清楚啊?”
蓝烟回过味来,方睁开眼,“你是不是在骗我?”
姜涣:“骗你什么了?”
蓝烟:“你没生气,对不对?”
姜涣模棱两可道:“现在确实没有。”
蓝烟又追问:“那刚才呢?”
姜涣学着她不久前的样,也引经据典起来,“刚才啊,嗯……往事不可追——怎么样,我用得对吗?”
不可追究么?蓝烟本是想追究的,却忍不住低头轻笑,骗就骗了吧,她回答:“对,你怎么用,都是对的。”
姜涣佯装不满:“怎么哄我的时候,还抄我的呢?”
话音未落,蓝烟凑上来在她唇上轻吻了下,动作很快,未及反应过来,这个吻便结束了,姜涣丢失了几秒时间,呆愣在那儿。
蓝烟说:“因为你刚才对我说的时候,我觉得很开心。还有,我本来就可以主动。”
姜涣心思被点破,莫名有些羞,只轻轻嗯了一声。
……
简单吃了一顿饭,她们查了些若羌的资料——果然就是楼兰古城现今所属的地方,它也因此有个别名,楼兰市,号称“生命禁区”的罗布泊也归属于此县。
准确来说,楼兰古国是倚靠罗布泊而建的,位于它的西北侧。汉朝时候,张骞出使西域而归,向汉武帝上书道:“楼兰、姑师,邑有城郭,临盐泽。”其中盐泽所指便是罗布泊,可见那时它还是个水草丰腴的地方。
但鼠标一滚,寥寥几行,到了1972年,罗布泊便彻底干涸了,旱到世界闻名,再有科学家彭加木神秘失踪于此,令它从有城临其而建变成了人人谈之色变。
也有些具有强烈探险精神的,冒险进入罗布泊,想要揭开它的神秘面纱,但十之**皆丧生于这片死地。
如此危险的一个地方……
蓝烟:“如果他们要去的是这儿,我们是没法偷偷跟着去的,无人区,一览无余的沙漠,跟得近了藏不住,跟得远了,他们或许有经验,但我们没有,一旦跟丢,估计就回不来了,就算能一直远远跟着不被发现,我们的物资供给也会是个大问题。”
姜涣想都没想:“那就不去,我们没有非冒险不可的理由。”
蓝烟沉吟半晌,“其实,可以考虑正大光明和他们同行。”
*
这一趟,也许是险象环生,要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她在沙漠里丧了命,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吧。
不是她自己动的手,她没有在主观上舍弃谁。
还是死在一条看上去阳光普照的路上,任谁提到她的死,都不会认为,她是自己想要,更不会猜到背后缘由,嘲笑她竟如此软弱。
袭明抚上自己的眼睛,她不想再装了,看不清就是看不清,暗了就是暗了,不如彻底熄灭。
滴的一声响起,房卡刷门的声音,袭明眼里随之亮起了光,习惯性地,很努力地让它亮起。可是奇怪,她并不觉得很累,方才的坏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似乎,她是喜欢光的。她喜欢被照耀,也想让照耀着她的那束光永远亮着,所以,她也不能灭。
“我回来啦。”鱼歌拎着一袋子从外头买的甜品进到屋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袭明问道,久到她快要在心里又一次把自己杀死。
鱼歌皱起了眉开始抱怨:“那家店排队的人好多,我等了好久,还有人插了我的队!”
袭明:“我以后都和你一起去吧。”
鱼歌听了立时笑了起来:“好啊,要不是你要给姜涣那边打电话谈事情,我早就缠着你和我一起去了。你们谈好了吗?”
袭明摇头:“还没谈上,但不重要了。以后我去哪儿,你也可以都和我一起吗?”
鱼歌答得很快:“我当然会。”
*
蓝烟认真分析了一番与那些人同行的可行性。
暂且假设他们确实心怀不轨,想要借人造海之名做些戕害鲛人的事。如果戕害范围仅仅是蒋风,哪怕将袭明和鱼歌也包括在内,都不需要大费周章,将他们骗到千里之外的若羌才动手,现在就可以了。
所以,他们必然是要搞个大的,很有可能就是整个鲛人族,他们想把鲛人一族全都圈养了。
那么,此次若羌之行便是个诱饵,让鲛人族心甘情愿进入他们准备好的囚笼的诱饵。
怎样会心甘情愿呢?当然是好吃好喝照料着,展现友好与真诚帮助的心意,然后再把几个“看过房的”全须全尾地送回海里去,才好叫他们对同伴大肆宣传那片人造海有多好,那些人有多友善。
“宣传者越多,对他们就越有利,所以,如果我们说要加入,他们一定会十分乐意。并且,只要我们全程装作很满意,就不会发生什么冲突的。”
姜涣有点被说服了,同时她注意到蓝烟隐隐流露出的兴奋,笑着问道:“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本身就挺想去的?”
蓝烟点了点头,小声道:“嗯,我确实喜欢这些,不太寻常的人,不太寻常的事,有点儿神秘的地方,危险,但相对来说,安全感大于危险性。”
但无论怎么说,危险还是客观存在的,姜涣这一问,蓝烟又给自己的一通分析加了个问号,她的想去,无疑会下意识弱化或者忽视其中的危险性。
姜涣听了,应了句:“好。”
蓝烟一脸懵地看向她。
姜涣:“那我们就去。”说完直接拿过手机,拨通了袭明的电话。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说上半个字,接通的那刻,袭明开口便是:“我不去。”
姜涣:“?”
这是怎么个意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