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醉。
顾平宁第一次真心觉得,酒是个不错消遣,至少让她梦里什么都有。
就是次日的醒酒过程有些痛苦。
顾平宁捏着鼻子灌下醒酒汤,觉得嘴巴和舌根都不是自己的了,连连塞了两颗蜜饯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
“红缨,这醒酒汤……不是,那是什么?”
床头的盘口瓶中插着一束从未见过的花,嫩黄色的五角形花瓣一层叠套一层,就像是无数个相同形状的星星落入了同一个轮廓,挤挤攘攘堆砌地快要满溢出来。
“好漂亮的花!”顾平宁隐隐约约闻到淡淡的香味,奇怪道,“这是什么花?以前从未见过。”
红缨心情复杂,收拾汤碗的手一顿,才假装若无其事道:“是安王殿下送来的。”
“安王?”顾平宁又想起那只滚圆的玉雕兔子,“他一大早送束花过来干什么?”
“奴婢不知。”
顾平宁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看着这个自小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侍女,诧异道:“红缨,你不喜欢安王?”
这可稀奇了。
红缨也不过见了安王两次,也没和对方有什么交集,怎么突然有如此抗拒的情绪?
红缨低着头,声音闷闷:“奴婢不敢。”
“你之后可要是和我一起去安王府的,这其中的是非缘由,总该提前告诉我吧?”
“奴婢没有讨厌安王,奴婢只是知道小姐讨厌京城,讨厌不自由。小姐你那么聪明,这事、这事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听着红缨话里的哭腔,顾平宁又想叹气了,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个儿非得少白头不可。
“红缨啊,我昨个儿哄了母亲又劝了哥哥,晚上还和飞叶大醉了一场,现在你还想我继续哄哄你吗?”
“奴婢是觉得小姐委屈,您前两天还那么开心……”
“好啦,之后也会开心的。这花不错,找人好好侍弄着,改明儿我问问安王叫什么名。”
和红缨同样不开心的还有宫里的贵妃娘娘。
“嘉靖你说这顾家到底在想什么?把康健有本事的二姑娘如此低嫁,他们疯了不成?还有陛下,平常最是疼六皇子,现在竟然舍得让他去娶那位腿瘸的大姑娘?本宫真是看不懂了。”
五公主其实也一头雾水。
前些日子她母妃替四皇兄看上了顾平玉,她也放下面子隔三差五地往顾府跑,又是送礼又是约玩。结果可好,昨日顾府传出消息说顾平宁早有婚约,对方竟然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这也就算了,反正她皇兄娶不到顾平玉,大家一起娶不到。
可谁能想到这赐婚圣旨一下,顾平宁突然成了安王妃。这绕来绕去,顾家到底是和皇家结了亲,却是两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母妃您不必多虑。我看那顾平玉性子跳脱的很,和四皇兄不一定合得来,您给四皇兄再仔细挑挑就是了。”
“哎,怎么可能还会有比顾家的女儿更合适的?那可是大越的镇国将军之女啊!你四皇兄终日里舞文弄墨,本宫是想给他找个能靠得住的岳家啊!”
顾平宁自然不知宫里有人纳闷上了顾家两个女儿的婚事。今个儿府里所有人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心里烦闷,难得生了出门的心思。
说起来她虽在京城待了六年,但一向深居简出,对京城倒是说不上了解。
“听说茶馆里最近的说书很有意思,红缨,我们去看看吧。”
顾平宁的轮椅颇为显眼,刚一进门就引的不少人这边看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新鲜出炉的安王妃吗?”
这熟悉又惹人厌的声音,顾平宁一抬头,果然看到关家的那位大小姐正坐在二楼的雅间,倚着窗往下看。
顾平宁觉得自个和关心闵简直是孽缘,她多难得才出一回门啊,这竟然也能撞上。
“怎么,刚赐了婚,平宁县主就看不上我们了吗?”
关心闵不依不饶,顾平宁自然也不是个受气的性子,闻言掏出手帕咳了两声,眼见关大小姐脸都白了,才慢条斯理道:“关姑娘原来知道我是县主啊!”
这话声音不大,刚好能让二楼的各位听见。
根据大越的礼法,这里没有封号的高门贵女,都需要朝顾平宁行礼。
关心闵受不得这气,“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指着气鼓鼓道:“你……”
顾平宁无辜浅笑。
“心闵。”雅间里另一个女子低声劝道,“你何必跟她争这一时长短,来日方长啊。”
这声音也耳熟,可不就是当初赏菊宴上和关心闵这二傻子一起传她妹妹谣言、最后却在整件事中消失无踪的黄衣小姐吗?
不过听这意思,这两位还盯着太子妃的位置,甚至是势在必得啊。
顾平宁忍不住从头到脚扫了关心闵一眼,只把对方看得全身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我这就行礼,我告诉你,你别想抓我的小辫子!”
真的,脑子是个好东西。看关心闵这个样子,顾平宁竟然开始理解威宁侯为一己私愤朝军资伸手的神奇脑回路了。
“哼,见过平宁县……当心!”
关心闵尖叫出声,锋锐的利箭闪着银光直射向轮椅上的顾平宁。
红缨飞扑上前,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看利箭逼近。
“小姐——”
电光火石间一道剑光闪过,锋芒外露的箭头从中间被劈成两半,掉落在地上。
一生黑衣的飞叶如同天降神兵,稳稳挡在顾平宁的面前。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红缨被吓得差点哭出来,只差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就……
“我没事。”顾平宁盯着地上的箭头,又转过去去看匆匆跑下来的关心闵,低声对红缨吩咐道,“你去找我爹爹,请他过来一趟。”
“可是……”
“有飞叶在,我没事的,你快去。”
红缨看着一人一剑挡在自家小姐前的身影,跺了跺脚转身而去。
急急跑下来的关心闵觉得这顾平宁简直是衰神体质,可这人要是再次在她跟前出了事,京城的流言唾沫能活活把她淹死。因此她此刻着急地真心实意,可不等她靠近,一柄冷冷的长剑便指向她的胸口。
关心闵气急:“顾平宁,你这什么意思?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我动手?”
“还请关姑娘见谅。”顾平宁拿帕子半掩着脸,语气虚弱,“这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朝我放暗箭,我这是害怕啊!”
“你!”关心闵忍不住上前,又被锋利的剑锋逼退,愤愤不平,“你竟然怀疑是我?”
不,我觉得你并没有这个脑子,能贼喊抓贼还演的如此理直气壮。
顾平宁回想着刚刚那支箭射过来的方向,懒得理会这喳喳嚷嚷的关大小姐,于是无比熟练地掩嘴:“咳咳咳!”
“怎么回事?平宁你没事吧?”
这急冲冲的声音,顾平宁抬头,果然是神色紧张的安王殿下。
飞叶可不管这么多,剑锋转了个方向一步不让。
蔺耀阳脸上惯常的嬉笑声色早已经不见,甚至没抬头看一眼,直接拔剑格挡。
“飞叶,这是安王殿下。”顾平宁自己推动轮椅往前,见飞叶依旧没有收剑的意思,不得不使了个眼色,才温温和和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蔺耀阳见人好好的没受伤才松了口气,把剑收回剑鞘:“我在外面碰到你的侍女慌慌张张,说你遇刺了。你怎么样,可有吓着?”
刚刚听到这消息差点没把他吓死,昨天才赐婚得到媳妇儿,今天竟然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来当众上演一出刺杀,简直岂有此理!
顾平宁苍白着脸摇头:“我无事。是暗箭,就在地上。”
被劈成两半的箭簇孤零零掉在地上,蔺耀阳只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猛地转头去看关心闵:“关家……”
“殿下,此事还需慎重查清。”顾平宁打断话,“红缨去找我爹爹了,此事还望殿下一同帮忙。”
“此事我当然要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暗中搞鬼?”蔺耀阳说这话时,眼神锐利地扫过关心闵。
状况外关大小姐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事情不对劲了,目光慢慢挪向地上的箭簇,随即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这、这怎么可能?”
“这上面怎么会有我关家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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