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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人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

解方翻了个身，坐在床上发呆的裴云皎才发现他醒了，两个人都看着对方，谁也没说话。

裴云皎看起来像刚哭过，眼睛还红着，解方蹭了蹭枕头，垂下眼。

病房里只听到他们的呼吸声，解方说：“谢谢你。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裴云皎说：“该是因为我，你才进的医院吧。”

解方说：“不是。”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如果我早一点把我需要的药备好，就不至于哮喘发作到要进医院。不过你要是说你在家里把我扑倒，压着我不让我起来，差点把我逼到被迫发热，那这确实是你的错。”解方冷静地说着。

裴云皎嗯了声，听起来鼻音有点浓，“对不起。”

“……你看到小猫了吗。”

裴云皎答：“看过了。表叔刚把它送走，火葬。”

解方用被子把半张脸盖住，“嗯……小猫的骨灰可以拿来做成一些饰品，你把他带在身上，想他的时候就摸摸。”

裴云皎无声地淡淡一笑，“……是有这个打算。”

“它是因为什么没的？”话题有些沉重，解方不是很擅长这方面的交流，所以视线始终低垂着，没有和裴云皎有眼神交汇。

“心脏病。”裴云皎说。

“哦。”解方摩挲着被子，“从小就有吗？”

“不是，去年做体检发现的。今年给它找寄养家庭……爸妈也专程给它找了一个家里有养着心脏病小猫的人家，那家人把它养得很好。就是没有想到他会和别的猫打架，进了医院，然后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犯病。”裴云皎说。

解方：“……”

解方：“……嗯。”

病房里针落可闻，须臾，再由裴云皎开口打破这份宁静：“你哮喘发作的时候，我以为我救不活你了。”

解方一愣，掀起眼皮望着他，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打探，他盯了裴云皎一会儿，问：“我把你吓到了？”

裴云皎实话实说：“嗯。我怕你在我怀里再也醒不过来。”

“没事的。也不会让你赔钱。”解方开玩笑。

裴云皎对他这个态度貌似不是很认同，“你的命很珍贵，不是儿戏。”

解方不以为然，“……从小见过的人都说我命娇贵，但太过娇贵了不是好事。我打小不是这里生病，就是那里生病，吃药就跟吃饭一样日常，调养过很多次也没有用，这就是命，所以我也从没想过我能多么长命百岁，在致命的病症发作之前，能过一天是一天。对于自己没有能力去扭转的事情，那就只能适应。”

裴云皎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着看着他。

“很多人都说亏我是生在这样的家里，家里有钱能给我更好的生活条件，就算以后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家里也有能力是巨资为我续命。”解方说着笑了，“我觉得那肯定啊，上帝给我关了一扇窗，自然就得给我打开一扇门。”

“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我不仅想要好的家境，也想有好的身体，就像你这样。成绩好，身体好，家境也好。”解方说。

裴云皎问：“……你不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缺点？”

解方挑眉：“缺点？你要说缺点的话，那我觉得还是挺多的。我只是说你的硬件软件条件都挺好。”

裴云皎问：“那我身上有什么缺点？”

解方瘪嘴，“……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缺点？”

裴云皎沉思片刻，说：“……我不是很擅长表达我的感情。”

解方对他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他没有听到过这种缺点，于是翻过身趴在了床上，换了个姿势，有些兴趣的问：“……什么叫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裴云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解方诡异的缄默几秒，呵地笑了，“现在算吗？”

裴云皎反应了一会儿，也笑了，“可能吧。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个评价是我妈给我的，她说我这个人不长嘴，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会直说，说我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兴趣爱好的哑巴。”

“……虽然不是很了解你。但是听你这样说，总感觉你确实挺符合的。我的直觉。”解方趴在枕头上，言语间有些打趣的意思。

裴云皎轻笑了下，很浅，浅得都看不到他脸上的酒窝，“……你怎么醒了不找你爸？”

解方不大明白，唔嗯道：“……找他干什么。又不是小孩了，起床还要找爸。”

裴云皎说：“现在你可是躺在医院，不是躺在家里。我以为，你醒了之后会想见一见自己最亲近的人。”

解方反问他：“那你会醒了之后想见你爸妈吗？”

裴云皎说：“不是很想。”

解方哼了声：“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

裴云皎犹豫着说：“……感觉你会是那样的人。”

解方皱眉：“什么叫那样的人？你觉得我是一个……嗯……爸宝男？”

裴云皎被他调侃得心情好了很多，笑得轻松，“……什么啊。我是说感觉你和你爸的关系比较亲昵，所以出了什么事，你应该也会第一时间想到告诉他之类的。”

“以前会，”解方有些无奈，“现在……还好吧。他工作很忙，要忙着赚钱，公司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有钱我才能过得更好啊，有钱我才能少受病痛的折磨。反正现在看来，我的身体素质要比我小时候好多了。我爸把我养的还是挺好的。有得就有失，我也那么大了，没事儿总黏着我爸干啥。”

裴云皎说：“其实他来看过你了，前不久才和表叔一起离开。他还来叫了你，但是没把你叫醒，说你肯定是吓坏了，让你好好休息，等你醒了再托我告诉你，他来过了。”

解方习以为常，“哦……”

“关于我表叔……”裴云皎说话说一半，停下来端详他的反应。

果然解方表现出一副“你要放什么屁”的样子，眼神锋利起来，一改刚才提他爸时的软糯小绵羊样子，很不好惹，“怎么？我没醒的时候他又给你吹什么风了？”

裴云皎说：“倒也没有。”

裴云皎说话大喘气，吊得解方有些不爽。

看着解方脸色变了，裴云皎莫名有些愉悦，他接上：“我是说，你和他处不好的原因。我大概猜到了一点。不过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

解方不相信他，保持着警惕问：“你知道了什么。”

裴云皎不答反问：“他有在你发热期的时候照顾过你吗。”

解方审视着他，裴云皎由他审视，两个人这么一番无声地较量后，解方姑且信他一次，说：“你说的照顾是哪种照顾。要是说他当着我爸的面口头上关心关心我，那有。要是说像你上回那样守在我床边，还给我换衣服，那没有。”

裴云皎听到他说给他换衣服时噎了一下。

“所以呢。问这个有什么用。”

“……没什么，只是为了证实他跟我说他有在你发热期的时候照顾过你的那句话的真实性。不过现在看来，没什么信服力了。”裴云皎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解方一听，炸了，他翻身坐起，低声骂道：“他真有脸啊，还照顾我。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也不心虚！一天到晚就知道在我爸面前装！”

裴云皎掀开被子，面向解方，盘起腿，问：“他从和你爸结婚开始就这样对你吗？”

解方欲言又止，盯着他的眼神又是那熟悉的警惕和排斥。

“……我和他不是一起对付你的，我也不知道他私下这么对你。他没有对我表现出来过他对你有多大的意见。我只知道你和他好像有些不对付，我问过他你们为什么不对付，他说是因为你不喜欢他。”裴云皎说。

解方上下打量他，打量了很久都没说话。

裴云皎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说的陈述句：“你不信我。”

解方有些动摇。

这大概就是同龄人的魅力。

总会让人产生一种年纪相仿的人应该会更了解自己的感觉。

姑且称之为感觉，而不是错觉。

“……我不想影响你和你表叔的感情。他对我不好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必要知道太多细节，你只要不站队你表叔帮着他欺负我就行。我是在为你好，当然如果你听不懂的话，那我就换一种说法，我不需要盟友，也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裴云皎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所以沉思了一会儿，但是又全部都吐出来了，“我没有在可怜你。我只是需要知道事实，以防在无知的情况下伤害到你。我不想给你的生活带来烦恼，只有知道了你们之间的矛盾是因何而起，我心里才有数，你想让我做一个不站队的中立者，我也有更大的把握在矛盾出现时抉择出一个正确的答案。”

“比起伤害到我表叔，我更怕伤害到你。如你所说，我表叔有你爸，而你是个人。你可以不需要盟友不需要我站队，但应该不会希望莫名其妙的多一个人站在你对面，我也不希望我成为无意伤害你的那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