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妩见他说裴贺有事要忙，便没多想，点了点头，“知道了。”便自顾自地用了膳。

那侍从从佩香阁出来，又去后厨给裴贺传了膳。往日里萧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裴贺在一起的，一个下午没见到裴贺反倒是有些不适应。

手中的茶消了白气，渐渐凉了下来，萧妩抬眸瞧向窗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浅蓝色的天空悬挂着一抹淡淡的白月。

她站了起来，朝桌案上坐下，有些无趣，撑着脑袋，歪着头，继续看着窗外的落叶。明珠瞧见她坐到桌案旁，问道：“小主可是饿了？”

萧妩摇了摇头，道：“不饿，裴贺怎么还不来，都已经等了他好些时候了。”

“太子殿下大概是今日忙了些，等会应该就来了，小主可要先吃些东西垫着。”

“不要。”语罢，萧妩就继续发呆了

不知何处飘来的云，遮住了烈阳，屋内灰蒙了下来，萧妩蹙了眉，低喃道：“他怎么还不来？”她现在倒真有几分饿了。

明珠道:“那奴婢去请太子殿下。”

“算了，再等一会儿吧。”萧妩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又道：“今日的午膳有哪些菜呀？”

明珠将那菜单子细细报了一遍，萧妩听得愈发馋了。“我饿了，先传膳吧。”

在萧妩这美食的诱惑力还是比裴贺大的。

“那不等太子了吗？”明珠问道。

萧妩开怀道:“不等了，等他来了，再给他备上新的好了。”

明珠应下，下去便就传了膳，可萧妩吃了七分饱了，还不见裴贺的影子，也不见有人来通传。

萧妩不明白裴贺为什么这么反常，她只不过是无意说了一句“不要他了。”

萧妩放下筷子，疑惑地问明珠“裴贺为什么会这样？”

明珠摇了头，昨天太子反常的态度刻在她脑海中，她从未见过那般样子的太子，太子往日里皆是不假辞色。她不敢多想，也不敢跟萧妩多说。

只道“太子定是被繁忙的事物困住了，小主不妨带上些饭食去找找太子。”

“那我还是就在这等他吧。”

萧妩摇摇头，想起昨天她给裴贺送醒酒汤闹出的乌龙，双颊微热。

裴贺是故意躲着萧妩的，图帝王大业者不该被情爱困住，左右不过是个玩物，可若只是玩物，他现在何至于烦心至此，裴贺手中的笔顿了顿。

日生日落，桌案上的奏折不过矮了几分，裴贺捏了捏眉心，今日奏章上的字落在他眸中便像是晕了墨，融在了一块，让他看这吃力，乱了他的心神。

那些梦中的碎片，零零散散，难以拼凑起来。昨日梦中突然清晰的人脸，莫名让他觉得心慌。他向来是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他也无法解释这些日子的梦，那般真实，像是真正发生过，那梦中引起的情绪也是真真切切，如剜骨之痛。

鬼使神差，裴贺从匣中找出萧妩的画像，他的手拂过她的眉眼，她眸中淡然，未见世俗，宛若瓷像观音。他不信神佛，才敢这般亵渎她，蹂.躏她。

梦中的女子萧妩重合，又无法完全重合。梦中的女子眸中含泪，皆是落寞，那是萧妩从未做过的神态。裴贺想起那娇颜啼泪的模样，心中不由的一抽。

裴贺抬眸，望了眼窗外渐渐凋落的芍药，漫无边际的红霞，悠然的风光并未消减他心中的燥意，反到是拉着他往下沉思。“萧妩为何会那般厌恶兰花，让他将满园的兰花换做牡丹”，这些问题皆是无解，萧妩自己不知道，裴贺更不能知其所以。

“三哥，我能进去吗？”裴沈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裴贺回了神，“进。”

话音刚落，裴沈就急匆匆地推开门，朝着裴贺来。

他手里抱着画卷，兴冲冲的样子。“三哥，上次的画，我改好了，你快帮我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裴沈自从上次得了裴贺的指点，回去就改了好几日，直到今日，觉得改得甚是满意了，才把画带来向裴贺请教。

酒色误入，昨日喝多了就，他今日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萧妩的模样，连现在看着裴沈的画，也觉得画中女子与萧妩甚是相像。

裴沈见裴贺愣神，拿手掌在裴贺面前晃了晃，“三哥你怎么了？”

“无事，有些累了。”裴贺缓过神，视线重新落在裴沈的画上，“这画已经不错了，唯有此处，可再添一些笔墨。”

能从裴贺那得到“不错”二字，裴沉已经是心满意足。他的视线落在了桌案一旁卷起的画轴上。

“三哥，你竟然又作画了”，裴沉欣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裴贺作画了。裴贺的画技在他们众多皇子中是最为出众的，可自从裴贺当上了太子就没见他再动笔作画了。

裴贺来不及制止裴沉，那画轴已经被裴沈拉开了一半，露出半截女儿家姣姣的身姿。

“放下。”

裴沈被裴贺喝住，讪讪地放下画轴，他在他四哥面前是不敢造次的。

裴沈的脑海中浮现出上次在太子府瞥见的那抹身影，那次裴贺也不肯让他瞧着，看来那女子应当就是裴贺画中的美人，也就是外面传的裴贺金屋藏的娇。

“三哥，这画中的美人可是三嫂？”

裴贺听着裴沈的称呼并不觉得反感，只是淡漠道:“莫要乱称呼。”

裴沉应和了两声，自说自话起来，“三哥你可以金屋藏娇，可我竟然连心中属于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三哥真是好福气。”

裴沉见裴贺没有打断他，继续道:“三哥，我画中的女子就是我属意之人，那日鸡鸣寺，惊鸿一面，我便对她一见钟情了，哥你懂一见钟情的感觉吗？”

“说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裴贺道。他对萧妩也是见色起意，若是她不美，且美的正和他心意，他怎会救下她。

“三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若只是见色起意，我怎么只对她心动，却不对其他京城贵女心动。”

裴沈说罢又轻声嘀咕道“虽说确实是有些见色起意的成分。”

裴贺道:“你若是喜欢她，等你知道她姓氏名谁，哪家人氏，我替你求个恩典，全了你这痴心。”

“不要不要，两人在一起定是要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我若是娶妻，今生就娶一人。”裴沈信誓旦旦的道。

“一生一世一双人？”裴贺嗤笑。

“我又不图那王权霸业，怎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若无权在手，怎么护她一世周全。”

“我贵为皇子，虽无实权，身份还是在的，平常人也不敢欺凌到我头上。再说我不是有四哥你护着，定是没人敢欺负我的。”裴沈察觉裴贺心中有事，平日里裴贺哪里会和他谈论这些小情小爱之事。

裴贺垂眸，幼时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萧妩不是那只兔子，他也不是当时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子，没有人能用她来威胁他，也没有人能欺凌到他头上，萧妩也绝不用像那只兔子一般，被他亲手杀死。

“三哥，你这是跟三嫂吵架了？”裴沈道。

“没有。”裴沈的话倒是点醒了裴贺，他不再是当年的他，何必怕别人用萧妩来威胁他，他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她，她是他的。困了他一日的愁思也渐渐消散开。

“三哥，女孩子生气了是要用哄的，三哥你一定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这个你可以问阿锦，阿锦最爱豪奢。”裴沈看裴贺发愣的样子继续道。

他这三哥好不容易铁树开花，清冷了这么多年才有人陪，他可不想他三哥继续孤独终老，脑海中想着鬼点子，给裴贺建言献策道。

“她没生气。”裴贺想起萧妩生气的样子，嘴角的幅度微扬，她是个气性大的，他中午白让她等了，她定是要生气的，大抵确实是要哄一哄了。

裴沈瞧见他嘴角的笑意，接着道:“就算不生气，女子平日里也是要哄的，这样才能和和美美。”

裴贺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三哥能不能让我瞧瞧准三嫂，我可听说阿眠都见过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不让我见。”

裴沈听裴锦眠说裴贺藏的是个绝顶的美人，锦眠说美的人，定是极美的。

“你想见？”裴贺问道。

裴沈也不能从裴贺面上瞧出他是喜，还是不喜，点了头道:“那是自然，三哥难道想要藏着她一辈子，不让我们这些兄弟见吗？”

裴贺低垂双眸，他确实是想将她藏一辈子，让她这辈子眼里只有他，那思绪的藤蔓从心底缠绕而上。

裴沈等着裴贺回答，这半响还不见裴贺回答，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大概，今日怕是见不到那个所谓的“三嫂了”。

裴沈正欲打道回府，门外去传来了通传声。

明珠瞧见裴沈向他行了礼，有对裴贺道:“小主差奴婢来问，太子殿下今晚可去她那里用膳，小主说她会一直等殿下的。”

明珠见裴贺中午没来佩香阁用膳，到了傍晚也不见人影，心里比萧妩还急。

见到明珠来，裴贺才想起他未用午膳，这才察觉出自己有些饿了。

“你可要一起去？”裴贺问裴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