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跟工地上的王哥他们提前打了招呼,苏禾安便正式开启了她的“病后休养时光”。说是休养,其实也没闲着。白天,她会先去韶华姐的小商店帮帮忙,顺便挑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儿,预备着迎接“笋妹”和“燃弟”的到来。

待到日头最毒的正午,就乖乖窝在家里,挑一部轻松诙谐的电影来消磨时光——只除了一次,她轻信了网友“治愈系”的推荐,结果看得自己痛哭流涕,眼睛肿得像核桃。岑也下班回来撞见,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到了傍晚,她便主动承包了晚餐,有时是熬得软糯的小米粥配清爽小菜,有时也尝试些新花样。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流淌,竟也把每一天都填得满满当当。

饭桌上闲聊时,苏禾安提起在网上刷到好些记录自建房的vlog,点击量颇高。“我不是也打算做民宿吗?”她眼睛亮晶晶的,用筷子轻轻点着碗沿,“不如我也弄个账号?就当是提前预热,攒攒人气,也能记录下小屋的变化过程。”这个想法立刻得到了岑也的赞同。两人越聊越觉得可行,苏禾安饭也顾不上细吃了,开始兴致勃勃地想着账号定位、视频风格和特色文案。

说干就干。接下来的两天,苏禾安几乎一头扎进了视频创作里。给账号取了个应景又带点期许的名字——“云栖小屋”。她把之前随手拍的素材翻出来,反复挑选、剪辑、配乐、写文案,再一遍遍回看调整,力求画面舒服、节奏自然。第一个记录小屋初貌的视频,带着点生涩和期待,小心翼翼地发布了。然而,播放量寥寥无几,点赞更是屈指可数,苏禾安心头难免掠过一丝灰心。

她没气馁,又精心制作了第二个视频,反响依然平平。直到发布第三个视频——那是个意外收获的片段:灰蒙蒙的天空背景下,远处山道上,穿着鲜亮红袖的笋妹和一身翠绿的燃弟,像两颗活力四射的小彩球,正蹦蹦跳跳地朝镜头方向跑来,显然是来接她上山的。画面有些晃动,却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苏禾安当时惊喜之下忘了呼吸,那一声短促的、瞬间停滞的吸气声,被麦克风清晰地捕捉了下来。正是这份未经雕琢的真实和童趣的灵动,触动了许多人。视频竟意外地“小爆”了一下,点赞评论开始增多。苏禾安看着后台增长的数据,心头那点阴霾瞬间被驱散,只剩下一种奇妙的感慨:有时候,最打动人心的,往往就是那些不期而遇、浑然天成的“刚好”。

第五天,苏禾安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工地上。东面的地基已初具雏形,覆盖着保温保湿的草帘和塑料布。昨夜王哥他们挑灯夜战,熬到半夜,此刻终于迎来了砌墙的关键时刻。

砖块一匹匹垒起,发出沉稳的碰撞声。院子里那棵大树被修剪下的枝丫散落在地,零碎的青翠叶片还带着生命的气息。苏禾安小心地将它们拢在一起,收好,打算作为下一期视频里的自然片段。为了避免工友们重蹈自己中暑的覆辙,她每天都会带来补充电解质的饮品,督促大家避开最毒的日头,“做两头歇中间”,等傍晚暑气稍退再继续忙碌。

日子在砖石堆叠的节奏里踏实前行。笋妹和燃弟清脆的欢声笑语,成了工地上最轻快的伴奏。暑期过半的一个下午,两个孩子捧着快要融化的冰棍,凑到苏禾安身边,笋妹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手:“安安姐,蹲下来!”

苏禾安笑着依言蹲下,视线与他们齐平。

“今晚村长家放电影,你去不去呀?”笋妹压低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兴奋。

“大家都去吗?”苏禾安问。

“差不多吧,”燃弟抢着回答,随即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不过现在好多人家自己都有电视,不爱去了。”冰水滴在他手上,他赶紧舔了舔。

“你们去的话,我就去。”苏禾安爽快地说,“不过我不认路,得靠你们当向导了。”

“好呀好呀!等会儿我们来叫你!”两个孩子得了肯定的答复,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冰棍在阳光下划出小小的水痕。

看着他们雀跃的背影,苏禾安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直起身,目光掠过工地:陈姐正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短暂歇息,不远处,付林依旧习惯性地蹲着,宽大的旧草帽檐沉沉地压下来,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未觉一道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那是陈今雨。

陈姐的眼神有些失焦,像透过付林在看别的什么,又像只是在发呆。苏禾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上次自己中暑时口无遮拦的话语,不由得泛起一丝心虚。她走近陈姐,声音放得轻缓:“陈姐,你……你和付林,怎么样了?”

陈姐像是被这问话拉回了神,视线从付林的方向收回,落在苏禾安脸上,眼神却依旧带着点恍惚的迷离。她沉默了几秒,声音轻得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燥热的空气:“小苏,你说……年龄这东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喜欢的话,不重要。” 苏禾安轻声回应,试图给出一份安慰,但这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话音未落,不远处蹲着的付林猛地抬起了头。宽大的帽檐向后滑落,露出一张紧闭着双眼、线条尚显青涩的脸庞。“他今年刚过18。”

陈今雨几乎是仓皇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那张过分年轻的脸。她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下额角滚落的汗珠,声音里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近乎自嘲的苦涩:“我……我今年已经28了。差两岁,就整整一轮了。”

苏禾安哑然,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陈今雨紧蹙的眉头,汗水顺着她晒成健康小麦色的脸颊滑落。那张原本秀丽的脸庞,此刻在烈日和心事的双重炙烤下,透着一股岩石般的坚韧,却也像被风吹雨打后、枝头微微颤抖的石榴花。苏禾安喉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显得轻飘。

远处,王哥洪亮的嗓门穿透了蒸腾的热气,惊醒了短暂休憩的众人。“开工了!动起来!”

这声吆喝像一道无形的指令。陈今雨猛地一颤,眼中那抹恍惚和脆弱瞬间敛去,仿佛被坚硬的壳重新包裹。她利落地直起身,又变回了那个在工地上雷厉风行、游刃有余的“陈姐”,大步流星地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动作快得甚至带着一丝逃离的意味。

苏禾安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又落在那道不远不近、沉默地缀在后面的付林身上。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情绪在她心底无声地翻涌开来,堵得胸口发闷。

天色终于沉甸甸地暗了下来,工地上却依旧灯火通明,机器轰鸣声未歇。苏禾安揉着有些酸胀的小腿,站在村口约定的地点张望。不多时,两个熟悉的小身影蹦蹦跳跳地出现了——笋妹和苏燃。她们又穿上了那两件红绿小短袖。笋妹头上两个小丸子用红绸带扎得结实,随着她的跑动一颠一颠,活脱脱一个喜庆的福娃娃。

“安安!我们快走!” 苏燃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脸颊跑得红扑扑。

“都怪我们吃饭太慢啦!” 小笋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装满米花的透明塑料桶,嘟着嘴抱怨,“电影肯定都开场了!”

“没事没事,” 苏禾安压下心头的情绪,牵起两个孩子的手,“我们走快点儿,尽量少错过些。”

通往村长家的路上,两个孩子像两颗不安分的小豆子,笋妹抱着米花桶,苏燃拽着她的胳膊,两人嘻嘻哈哈地互相挤撞着前行。一条笔直的小路,硬是被她们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架势。

村长家院子离得有些远,走到后来,苏禾安感觉小腿的酸胀感更明显了。终于抵达时,只见一块巨大的白色幕布悬挂在院墙上,放映机投射的光束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幕布前稀稀拉拉地坐着些人,大多是些老人和孩童,有人甚至已经歪着头打起了瞌睡。空气中弥漫着夏夜特有的燥热和蚊虫嗡嗡的低鸣。

“安安,这边这边!” 苏燃眼尖,飞快地搬来两张小竹凳,招呼她坐下,小脸上满是庆幸,“我刚问了,电影才放了一小会儿呢!”

刚坐定,笋妹就迫不及待地把怀里的塑料桶旋开盖子,一股新炒米花的焦香瞬间飘散出来。她欢快地把桶递到苏禾安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快尝尝!我妈妈下午刚炒好的,可香了!”

银幕上,光影流淌,讲述着一座孤城的故事。城里只散落着七八户人家,邻里间互相关爱,事事谦让,宛如世外桃源。城中最偏远的一户,住着和乐的四口之家。他们的女儿诺布娃,生得美若天仙,是整座小城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一日,诺布娃在清澈的河边浣洗衣裳。忽然,一匹通体雪白的天马踏着祥云降临在她身旁。它低垂头颅,声音温柔似水,赞美她如花似玉的容颜和白云般纯净无瑕的品格。天马优雅地伏下身,发出诚挚的邀请:“美丽的诺布娃,你可愿随我同行,去寻觅那世间最璀璨的明珠?”

诺布娃眸光清澈,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亲爱的天马,我多么向往那未知的旅程啊。可是,我更愿意留在我的家人身边。”

故事讲到这里,小笋的脑袋已经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最终软软地歪倒在苏禾安温暖的怀里,沉入了梦乡。旁边的苏燃却看得目不转睛,小脸上满是专注。苏禾安轻轻脱下自己的薄外套,小心地盖在小笋身上,目光重新投向那片被光影占据的宽大幕布。

诺布娃的拒绝,似乎触怒了圣洁的天马。它昂首一声嘶鸣,震得河水都泛起涟漪。紧接着,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它雪白的毛色如潮水般褪去,健硕的身躯在光芒中扭曲、拉长,竟化作一位面容极其英俊的男子!他目光灼灼,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与愤怒,伸手就要去抓诺布娃的手腕。

“无礼!”诺布娃心中惊骇,顺手抄起浣衣用的结实木棍,奋力挥舞着逼退了那男子。她惊魂未定地跑回家,紧紧抱住年幼的妹妹,向父母诉说着这离奇而可怖的遭遇。然而,父母脸上非但没有同仇敌忾的愤怒,反而笼罩着一层令人不安的、晦暗不明的阴影。

夜深人静,熟睡中的诺布娃竟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捆绑在高高的木桩之上!白天那些熟悉的邻居、甚至她的至亲,此刻都沉默地隐没在四周浓稠的黑暗里,只留下模糊不清的轮廓。诺布娃惊恐地高声呼唤、辩解、哀求……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夜风。这时,她四岁的妹妹,小小的身影举着一支摇曳不定的火把,摇摇晃晃地走到木桩近前。火光映着妹妹纯真无邪的脸庞,她仰起头,用稚嫩的童音清晰地说道:“女巫,邪恶的女巫……要被火烧死。” 话音刚落,她便将手中的火把,引燃了堆在姐姐脚下的柴薪。

烈焰瞬间腾起,吞噬了诺布娃凄厉的哭喊与哀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炫目至极的白光撕裂了夜空!强光过后,木桩上只剩下焦黑的绳索,诺布娃已踪迹全无。

黑暗中,响起人们如释重负又带着恐惧的呼喊:“女巫!她果然是个女巫!”

自此,诺布娃如同水汽般彻底消失在孤城的历史里。而城里的人们,依旧过着互相关爱、彼此谦让的日子,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献祭从未发生。

“……” 苏禾安盯着片尾滚动的字幕,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在她胃里翻搅,像塞进了一块湿透的砖头。她简直想对着幕布吼出来:“烂片!彻头彻尾的烂片!”

“放……放完了吗?” 苏燃茫然地眨了眨眼,显然还沉浸在故事断裂的余韵里。他困惑地拽了拽苏禾安的衣角,“诺布娃呢?她被烧死了吗?那个天马……不对,那个坏人呢?” 孩子一连串天真的发问,像一根根针,精准地戳在苏禾安同样无处安放的疑问上——她也想知道,这荒谬的故事,到底想说什么?

小笋被苏燃拉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两个孩子望着眼前骤然空荡下来的院子,有些发懵。电影放到一半时,除了几个摇着蒲扇低声聊天的阿婶,观众就几乎走光了。此刻,连最后聊天的阿婶也起身离去,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几个默默收拾幕布和放映机的人影,以及——

“岑也!” 苏禾安带着几分惊讶和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几乎是同时,苏燃和小笋也看清了那个刚从屋檐阴影里走出的颀长身影,惊喜地叫出声:“岑哥哥!”

“你们……看完了?”岑也的声音带着一丝真实的惊讶,目光扫过睡眼惺忪的小笋、一脸困惑的苏燃,最后落在苏禾安身上。

苏禾安疲惫地点点头,脸上那副仿佛刚打完一场硬仗、心力交瘁的表情,让岑也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这片子的剧情……挺别致的。”他斟酌着词句,试图找个不那么尖锐的评价。

“得了吧,”苏禾安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直接戳破,“说不好看就完了,还‘别致’呢。”

“咳咳,”岑也轻咳一声掩饰笑意,爽快认输,“行,你说的对,确实……。”

“岑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呀?”小笋总算彻底清醒过来,眨巴着大眼睛,下意识就把怀里的米花桶往前递,“吃吗?可香啦!”

岑也笑着摇摇头,大手在两个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上各呼噜了一把,把笋妹的红绸带都蹭歪了。“我来帮忙拆幕布和放映机。”他解释着,然后转向苏禾安,“等下一起回去?”

“好啊。”苏禾安求之不得,这黑灯瞎火的山路,有熟悉的人同行安心多了。

正如岑也所说,幕布搭建费时费力,拆起来却快得多。几个人刚把散落的小竹凳归拢到墙边,那边几个帮忙的村民已经利索地把幕布卷好,放映设备也收拾停当了。

回去的路上,夜风带着田野的凉意扑面而来。苏禾安抱着再次昏昏欲睡的小笋,和苏燃一起挤在三轮车敞开的简陋后斗里。车身随着颠簸的路面轻轻摇晃,远处工地的灯火在夜色中缩成模糊的光点。望着眼前蜿蜒的山路,一个念头忽然清晰地冒了出来。

“我要不也买个小车子吧?”她自言自语般开口,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飘忽。

“安安姐想买车?”小笋立刻被这个新鲜话题吸引了,努力撑开眼皮。

“想买什么样的车呀?”苏燃也来了精神,小脑袋瓜转得飞快,“在咱们这山上跑,三轮车最实用,不怕路陡坑多!要不就小面包车,能拉人也能拉东西!”

“安安姐有考驾照吗?”小笋的思维总是跳跃,她头上的红绸带被晚风猛地向后扯起,像面小旗帜猎猎飞舞。

后面的话被灌进车厢的风吹得有些模糊。苏禾安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心里却盘算开了。她那两本驾照在抽屉里躺得快积灰了,当初考完就没怎么开过。但眼下这光景,无论是往返工地、采购物资,还是偶尔去镇上办事,没辆车确实太不方便了。每次蹭别人的车或者等班车,费时又麻烦。她看着岑也熟练驾驶三轮的背影,又想想自己钱包的厚度,一个初步的想法渐渐成形:“一辆二手的、皮实耐造的、能跑山路的车!”她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决心算是下定了。

三轮车稳稳停在熟悉的楼下。刚跳下车,一道金黄色的影子就欢快地扑了过来,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小新!”苏禾安惊喜地蹲下,一把接住兴奋的小狗。入手的感觉让她一愣——小家伙浑身的毛发蓬松柔软,带着一种清爽的、微微的湿润感,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阳光和宠物香波的混合气息。“呀!你今天洗澡啦?谁给你洗的香喷喷的?”她忍不住把脸埋在小新暖烘烘、毛茸茸的脖颈里蹭了蹭,一天的疲惫和电影带来的憋闷似乎都被这温暖的触感驱散了不少。

岑也停好车走过来,恰好听到苏禾安的自言自语和小新的哼哼声。他靠在三轮车旁,看着月光下这一人一狗温馨的互动,嘴角噙着笑意,状似随意地问:

“你想买车?”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禾安揉狗的手顿了顿,抬起头,对上岑也带着了然和询问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你听到了啊。”

“小笋的声音很大。”岑也弯起嘴角

“有些犹豫买那种,面包车?”

“可以,在山上够用了跑个远途也差不多。”

“明天我问问王哥他们,看看有没有二手车卖。”

岑也点头,目光却被苏禾安定格的方向吸引——是付林。

他静悄悄地蹲在桥边,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直没入夜色里。他只是呆愣地望着河水,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苏禾安的心沉了下去。下午陈姐那仓皇的眼神、付林沉默跟随的身影,还有那句“年龄真的重要吗?”——那种无处着落的愤懑感,又隐隐浮上心头。

他似乎发现了两人,远远对着两人遥遥招了招手骑上摩托离开了街上。

韶华姐还未关门,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泽,“你们待在外面干什么?”

“比较凉快。”苏禾安扬起微笑,额角的汗珠落下在地上洇出一团。

又下雨了

昨晚贪凉没关窗的后果,就是风裹挟着雨丝潜入屋内,在地板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幸好床离得稍远,否则今天连晾晒床单的地方都没有。

“唉……”苏禾安放下抹布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不能开工了。

“遥远,遥远的地方……”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苏禾安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一时有些怔仲。

“小秋……”

“姐,你回老家啦。”苏秋欢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在雨天灰蒙中破开一丝光线。

“是啊,今年你回不来了吗?”苏禾安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忐忑。

“我倒是想回来,可是提前和同学报了补习班。”苏秋语气带着委屈。“早知道要这么长时间我就不报了,现在整个暑假都有课,我真是上够了!”

苏禾安忍不住想笑,宽慰的话到了嘴边,却被妹妹喋喋不休的抱怨淹没。她们聊了很久,久到她心底那份对小秋的喜爱,又清晰地、暖暖地浮现出来。

雨还没停,似乎还越下越大了,王哥发来消息说今天没有办法开工,苏禾安看着窗外的风景,雾气笼罩着远山近前松树上的风筝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绿油的松针板正高耸,苏禾安伸出手在雨中扯下一节摇摇欲坠的枝丫,手指灵活交错一枚松针戒指在手中显现,套在手指上刚好合适。

出了房门,空荡的屋子让她想起昨夜那条短信。她拿起伞往楼下走去。

韶华姐的店里,她和小雨正拍着花掌,电视机的声响混杂其中,听不清内容。街上行人寥寥,敞开的店铺不过四五家。苏禾安撑着伞,在细雨中穿行,来到快递站。

“我来取快递。”苏禾安看到弯着腰整理货物的岑也,带着点吓唬他的小心思,突然出声。结果没吓到岑也,反倒惊着了旁边的小新。

小新“嗷呜”一声,惊得原地跳起,冲着苏禾安“汪汪”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倒让苏禾安自己踉跄后退了半步。

“哈,你这叫自食其果。”岑也直起身,忍俊不禁。

小新似乎也意识到认错了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相,围着苏禾安打转,直到被她揉了揉脑袋才消停。

“这是失误,下次一定成功。”苏禾安嘴硬。

“行,行。”岑也笑着应道,脸侧那颗小痣随着笑意微微上扬,“货号多少?”

“什么?”苏禾安看着他带笑的眼睛,晃了下神才反应过来,“啊,6-12-3658。”

岑也回想了一下:“这个好像没看到。”他转身在左侧货架上翻找,“你报下尾号我再查查。”

“3658。”

“嗯?”岑也动作一顿,转头看她。

“真的。”苏禾安一脸正经地点头。

“你叫‘长腿的欧巴’?”岑也挑眉,语气里带了点调侃。

“是的。”苏禾安绷着脸,但眼底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好名字。”

“我也觉得。”

岑也看着笑得肩膀都在颤的苏禾安,有些无奈。她的短发被雨丝沾湿了些,颜色显得更深。靛蓝色的外套略显宽大,衬得她身形格外单薄。那双捂住嘴的手纤细修长,指节清晰可见。他默默移开视线,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句:太瘦了。

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下了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小新蜷在他们脚边,睡得正酣。屏幕里,快乐的小羊在蓝天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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