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清晨的雨丝细密地织着窗外的世界。苏禾安望着在湿漉漉枝头跳跃、叽喳不休的小鸟,唇角弯起一丝笑意:“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看是早起的鸟儿被雨淋湿。”她轻轻推开窗户,微凉的湿气裹挟着泥土的芬芳涌了进来。那小鸟被声响惊动,警惕地往旁边蹦跳了两步,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望向她。

苏禾安伸出手指,在沾着雨珠的窗台上点了点,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见小鸟不为所动,她也不强求,转身去换衣服。再回头时,那小小的身影竟已稳稳立在原处,正不慌不忙地用喙梳理着被雨水打湿的羽毛,神情专注,仿佛这窗台便是它临时的避风港。

“聪明的小家伙。”苏禾安轻声赞道。她打开房门,立刻被一团毛茸茸的热情堵住——是小新,它兴奋地摇着尾巴想往里钻。“今天不能进去哦,”她笑着弯下腰,熟练摸摸它的头。

洗漱完后一人一狗下了楼,雨势不大,空气格外清新。她走进商店,买了些零食,打算带给小笋和苏燃。

店主韶华姐正低头盘算着账目,闻声抬头,有些惊讶:“安安?下雨天还上去?”她女儿小雨安静地站在一旁,小手正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小新温暖的背脊,小新舒服地眯起了眼。

“嗯,昨天说好的。”苏禾安晃了晃手机,“李叔他们好像已经到了,挺早的。”

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从货架后传来:“李叔那是太兴奋了!”韶华姐的丈夫苏华探出身来,他笑起来眨眼的样子,和小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韶华姐佯装嗔怪地轻捶了他一下:“可不是嘛,李叔好些年没接到砌土灶的活儿了,估计是手痒得很。”

“现在都用煤气燃气了,土灶是少见了,”苏华接口道,随即又宽慰苏禾安,“不过你放心,他这门老手艺可没丢,当年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他砌的灶好烧又省柴。”

“看得出来,”苏禾安提起打包好的袋子,想起昨天李叔说起砌灶时眼中闪动的热切光芒,“昨天他讲得头头是道,一听就是行家。那我先走了,不然真让人等急了。小雨,再见啦。”

“安安再见。”小雨的声音依旧细细软软的,像怕惊扰了谁。她又低下头,凑近小新,小声补充道:“小新,再见。”

小新像是听懂了,仰起头,响亮地“汪汪”回应了两声,尾巴摇得更欢了。苏禾安紧了紧牵引绳,带着小新推开了商店的玻璃门,重新踏入那片湿润朦胧的雨幕中。

车子沿着山路向上行驶。雨间的山林,空气清冽得如同初酿的泉水,山间浮动着薄纱般的雾气,丝丝缕缕缠绕着苍翠的林木,将前路渲染得朦胧而神秘,仿佛正缓缓驶入一处遗世独立的秘境。小新似乎也被景致吸引,解开牵引绳便迫不及待地在后座上蹿下跳,兴奋的鼻息在车窗留下一道白雾。

山路没有多长,不多时便到了分叉口。反向盘轻轻一打,向下一拐,穿过一片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油亮的竹林,视野豁然开朗- -那座依山而建、带着古朴雅致的民宿,便安静的屹立在眼前。灰瓦青砖浸润在水汽中,檐角正滴滴答答地坠着水珠。

苏禾安推开车门,带着凉意的雨滴在脸上,让她下意识眨了眨眼。抬眼时便看到屋檐下站着两个人影:身形瘦高、笑容满面的李叔,以及今天略显安静,带着几分好奇打量四周的李娟。

“你们来的好早!”苏禾安一边招呼,一边把重新套上牵引的小新翻放下来。小新“咻”地窜下来,先在门前的石板上欢快的转了两圈,甩了甩身上的毛,然后便兴冲冲地朝屋檐下两人奔去,在李叔裤脚边嗅了嗅,接着又到李娟脚边。

“哈哈哈,早点来看看,心里有点底嘛!”李叔发出爽朗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他弯下腰,熟稔地揉了揉小新的脑袋,又拍了拍它结实的后背。小新对他欢快的摇摇尾巴。

苏禾安对着李娟点点头,转身推开虚掩的厨房门,“你们吃过饭了没,我买了些吃的”苏禾安提起手上鼓鼓囊囊的购物袋,“一起吃点?”

李娟摆手,这时候似乎又回到昨天的状态“我们吃过了,你是不是还没吃,快吃吧。”

被李叔和李娟两人齐刷刷的目光注视着,苏禾安拿着手里的食物,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下咽。更要命的是,这院子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干站着。李叔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窘迫,爽朗一笑,主动提议道:“安安,要不我先看看柴火灶要改哪些地方?心里有个数。” 他搓了搓手,一副随时准备开工的样子。走向一旁,看着李叔的动作,她猛地想起,上次王哥他们锯木头时,在员工宿舍那边留下了不少圆木桩子,原本打算当凳子用的,正好派上用场!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把小新拴在门廊宽敞的玻璃屋檐下,确保它不会被雨淋着,又不会妨碍人进出。李娟见状,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搬吧,木桩可不轻。” 两人便一前一后朝员工宿舍走去。

员工宿舍共有七间房,每层配备一间公用淋浴卫生间。厨房则设在民宿那边。

两人在略显空旷的宿舍楼里上下穿梭,寻找着散落的木桩。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头和灰尘的味道。走在二楼的房间里时,跟在后面的李娟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要是…我是说如果我来这儿工作,一定得住在这里吗?”

苏禾安正费劲地把最后一个木桩从一张旧木架床底下拖出来,闻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李娟。“一般来说是包住的,这样方便一些。不过,” 她语气坦诚,“你家离得近,通勤方便,当然也可以回家住。只是……” 她顿了顿,带着点笑意补充,“因为是包住的工作,选择不住的话,工资也不会额外增加住宿补贴哦。”

“这个我知道。”李娟以为是什么,听到这个松了一口气。

苏禾安把木桩立好,自己也顺势坐在上面歇了口气。雨声淅沥沥地从窗外传来。她看着李娟,认真地问:“这么说,你是想好了?”

“为什么不,像你说的离家近这一条就可以让我心动了。”李娟耸耸肩,小麦色的脸颊呈现一种放松和狡黠的神色。她的神态放松自然,与之前在父亲李叔面前那个安静甚至有点拘谨的“乖乖女”形象判若两人。

苏禾安想起刚才在楼下李娟那副模样,忍不住也笑起来:“那好!下午我就把正式的用工合同准备好,你先看看条款。至于工资,” 她清晰地说道,“前两个月是试用期,3000块,过了试用期统一6000,你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李娟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里充满了对新工作的期待。

事情敲定,两人合力搬起几个木桩,一前一后返回主院。雨丝依旧细密,气温似乎又降了些,一阵冷风吹过,苏禾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裹紧了外套。

招呼李叔在刚搬来的木桩上坐下,苏禾安拿出带来的点心。正想着烧点热水,却见小笋和苏燃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壶。“安安姐姐!我们带了热水!” 小笋甜甜的声音响起。

苏禾安又惊又喜:“你们怎么知道我上来了?我还打算等会儿去找你们呢!”

“我听到小新的声音啦!” 小笋捧着杯子,声音像沾了蜜糖,“它一叫我就知道你们到啦!”

旁边的苏燃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哈欠连天:“是啊…然后她就冲来我家,硬把我从床上里拖下来了……” 蔫蔫的语气满是委屈。

“哈哈哈哈!” 李叔被逗得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在雨声中格外有感染力,“你俩这皮猴儿,真是玩得来!”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充满活力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慈爱,但不知怎的,笑容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心事。

李娟敏锐地捕捉到父亲那瞬间的情绪变化,立刻岔开话题,声音轻快地问道:“爸,那个灶,您刚才看了,具体打算怎么改呀?”

苏禾安也凝神听着,她对土灶了解不多,但想到如果要全部拆掉重建,工程量确实不小。

“问题不算太大,跟我昨天估摸的差不多。”李叔啜饮了一口热奶茶,暖意似乎驱散了部分阴雨的寒气,他的声音沉稳下来,“最要紧的是烟囱拐角太窄,烟堵在里头出不去,灶膛里就倒灌。”他放下杯子,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角度,“再就是灶膛里头有几处地方漏气,火苗攒不住劲儿,烧不旺。最离谱的是——”李叔的语速陡然加快,眉头也拧紧了,带着一种匠人看到粗劣手艺时本能的痛心,“居然连挡风板都没做!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可没它,灶口进风太猛,火苗乱窜还扑锅底,那能叫烧火吗?白瞎了好柴火!”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那缺失的挡风板正灼烧着他的心。

“爸,那……岂不是要全拆了重来?”李娟看着父亲的神色,试探着问。

“倒也不用那么费事。”李叔摆摆手,情绪平复了些,“烟囱改动小,不用全拆,主要是扩拐角和疏通。灶膛……麻烦点,漏气的地方得仔细修补加固,实在不行可能得动一部分灶台砖。挡风板是肯定要加装的。”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像是拍板定案,“不过丫头你放心,”他转向苏禾安,眼神笃定,“我老李的手艺,保管给你整得利利索索,火旺烟顺!”

“李叔的手艺,我一百个放心。”苏禾安笑着应道,语气真诚。

另一边,小笋早已风卷残云般喝完了奶茶,拉着还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睡眼惺忪的苏燃,跑到了拴在廊下的小新跟前。两个孩子蹲下来,小手毫不客气地揉捏着小新毛茸茸的脸颊和耳朵。小新乖巧地吐着粉红的舌头,发出舒服的嗯嗯声,尾巴在地上有节奏地扫动。

廊下的温馨被一声略显惊慌的“哎呀!”打断。只见小新不知何时挣断了牵引绳,一个箭步就朝着院中那片预留下来的刚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亮的田洼冲去!它显然被泥土里某种新翻出来的、带着雨腥气的活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四爪带起细小的泥点,眼看就要在那片土地的留下清晰的“到此一游”印记。

“小新!回来!”苏禾安和李娟几乎同时喊出声,起身就要追过去。李叔也“嘿”了一声,作势欲拦。小笋和苏燃则愣在原地,小脸上写满了“发生了什么”的空白表情。

苏禾安眼疾手快抓住背带,然而小新此刻被“猎物”激发的冲劲非同小可,巨大的惯性猛地将她向前拖拽!脚下湿滑的泥地让她重心顿失,眼看就要狼狈地扑进那片田地——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是李娟和李叔!两人一左一右,硬生生稳住了她下坠的身形,合力将这一人一狗从“泥潭”边缘拽了回来。

小新“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似乎还没从兴奋中回过神,四肢和胸腹的毛发早已裹满了湿漉漉的泥浆,活像刚从泥潭里打滚出来。苏禾安惊魂甫定,低头一看自己那条原本干净的米白色裤子,裤脚和膝盖处已经溅上了星星点点、格外醒目的泥印子。她无奈地扶额,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小菜园和同样狼狈的狗子,无奈的笑起来:“看来,这里的围栏要早点装上了。”

李娟看她站稳了,这才松开手,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这围栏……”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扫过那片被小新踩出几个坑的地,主动请缨,“要是你不介意,我搭把手,今天下午就能给弄起来,正好我爸改灶台,我这边也能找点事做。”

“真的?!”苏禾安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及时雨。

“这有啥难的!”李叔在一旁接口,中气十足,“后院棚子里还堆着不少以前剩下的竹片和木桩子,粗细长短都有,收拾收拾就能用!搭个简易围栏快得很,我待会儿顺手给你砍几根桩子削尖了打下去,保管结实!”他拍着胸脯,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架势。

小笋和苏燃这时才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彻底反应过来。小笋看着满身是泥、还在傻乎乎吐着舌头的小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新变成泥巴狗啦!”苏燃也揉揉眼睛,残留的睡意被这滑稽的一幕彻底赶跑,跟着嘿嘿笑起来。两人看着那片被小新“光顾”过的菜地,又看看苏禾安裤子上的泥点,最后目光落在彼此身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情,咯咯的笑声在雨后的清凉空气里格外清脆。

小新似乎也感受到了轻松的气氛,欢快地原地转了个圈,甩了甩身上的泥水——这下连离得近的李娟裤脚都遭了殃。李娟哭笑不得地跺了跺脚:“哎呀你这傻狗!” 一时间,刚才的紧张慌乱荡然无存,小小的院子里充满了无奈又欢乐的笑声。

中午,苏禾安说要给几人买一些吃的,下了山,浑身泥水的小新被留在了山上。

山下的饭馆小,菜单上的常备菜式寥寥无几,好在老板娘丽姨肯接定制。苏禾安提前打了招呼,这会儿下去直接取就行。

她特意给岑也也带了一份。提着打包好的饭菜走到快递站门口时,岑也正弯腰整理刚拉回来的一车快递包裹,小山似的堆到了门口。

“中午好啊!”苏禾安站在门框边,探进半个身子,带着雨气的短发随着动作飘起几缕。

岑也闻声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带着笑意的脸,以及她正手忙脚乱将几缕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的碎发捋开的动作。“中午好。”他应道,放下手里的包裹。

苏禾安放下整理头发的手,走进略显拥挤的快递站,顺手掸了掸外套上被细雨浸湿的地方。“吃过饭了没?”

“还没,刚理完这车,正打算去吃呢。”岑也说着,走到角落的置物架,抽出一条叠得方正、洁白的新毛巾递过来,“新的。头发都湿了,擦擦吧,别着凉。”

“啊,谢谢。”苏禾安接过,顺便把手中的饭菜递给他

“这是?”

“你的饭。”苏禾安呼噜一下头发就放弃了,这已经不是擦擦就能解决的了。

岑也有些惊讶“这么多?”

“一起做的,丽姨做太多了,”苏禾安眨眼“辛苦你了。”

“有的吃,还是现成的,该我谢你才对。”岑也失笑,将餐盒小心放在一旁干净的台面上。

“对了,”苏禾安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小新的毛巾和沐浴液在哪啊,或者人的它可以用吗?”

“怎么了?小新闯什么祸了?”岑也立刻捕捉到关键,皱眉问道。

苏禾安三言两语把早上小新“勇闯”菜地、连带自己差点栽进泥里的糗事说了,末了补充道:“新牵引绳我已经下单了。”

“这是我的疏忽,绳子早该换了。”岑也眉头蹙得更紧,目光迅速在她身上扫视一圈,在沾满泥点的裤脚处停留下来,“你没受伤吧?”

苏禾安伸了伸腿,活动了一下脚踝:“灵活着呢!就溅了点泥巴,小事。”

“那就好,”随即叹气“小新该挨打了。”

“哈哈哈哈哈”苏禾安被他那副表情逗笑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恰逢有人进来取快递。苏禾安便起身告辞:“我先走啦,还得赶着给他们送饭去。”

走出快递站,雨丝变得更细密轻柔,几乎可以不用打伞了——虽然之前大雨时她也没顾上撑伞。顺路回家取了小新的沐浴用品和毛巾,又飞快地给拿了几套干净衣物,苏禾安再次驱车上山。

烟雨朦胧,民宿也被笼在其中。

“安安——!”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穿透雨雾。只见小笋小小的身影在飘散的薄雾中隐约浮现,正踮着脚,用力朝这边挥舞着手臂。

车子在门前停下。苏禾安提着沉甸甸的一大包饭菜下车,笑着走向小笋:“怎么跑外面来啦?雾这么大。”

“等你嘛!”小笋甜腻的嗓音像裹了蜜糖,拐着弯钻进她耳朵。

“谢谢你啦”

“不用谢,快进来呀!”小笋过来就想帮她提东西,小手抓住袋子用力一拽,发现纹丝不动,便立刻松开,转而牵住苏禾安空着的那只手,仰着小脸,“走吧。”

苏禾安看着她这贴心又力不从心的小模样,忍不住想笑。

李娟他们没有声音,走进才发现,在她走的这一会儿,李娟和她爸爸已经把灶台外层拆的七七八八的了,李叔似乎回家了一趟,脚边被铺上了塑胶篷布,还有未拌的水泥,李娟和苏燃在旁边认真看着李叔找寻没砌严实的地方。

“先来吃饭吧”苏禾安开口。

“马上来!” 李娟和苏燃闻声立刻起身回应。

李叔头也不抬,手上的活儿没停,只闷声应了句:“来了来了。”

苏禾安无奈,和李娟合力将那个最大的木桩搬到相对干燥的廊檐下,权当临时饭桌。又招呼小笋和苏燃搬来几个小木桩当凳子。几人围着这“天然饭桌”坐定,勉强把丰盛的饭菜摆开。

“爸,快来吃吧,都等你呢。”大家都坐定,李叔还没来,只能李娟上场了。

李叔没法子,站起身过来“来了来了。”

浓郁的饭菜香气随着餐盒打开瞬间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指大动。苏禾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清晰地听见旁边也传来“咕咚”一声。她心中不由一动,闪过一个念头:“要不把丽姨挖过来吧?” 随即又自己摇头失笑——丽姨守着自家小饭馆当老板娘多自在,谁会放着老板不做来拿死工资啊。

“好香啊……”苏燃感叹完这一句,便埋头专注于眼前的饭菜,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时间,这片小小的屋檐下,除了细雨敲打玻璃顶棚的沙沙声,就只剩下小新埋头在食盆里,“咔嚓咔嚓”嚼着狗粮和“咕咚咕咚”吞咽的声响,衬得饭桌上的咀嚼都显得格外安静。

直到吃到半饱,大家的速度才渐渐放缓。李娟最先打破这奇异的宁静,她夹起一块炒肉,带着点探究:“这……真是丽姨做的?”

“应该是吧?”苏禾安也有些迟疑了,

“肯定不是,苏丽的手艺吃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认不出。”李叔咽下口中的饭菜,反驳道。

“可是,我们之前也只吃过丽姨做的米凉面哇。”苏燃包着菜含糊不清的说。

“这倒也是”李叔想了想说道。

“好好吃,好好吃”小笋已经没空说话了,小脑袋几乎要埋进碗里,含混的赞美声伴随着快速的咀嚼动作。

“小笋,苏燃,你们家大人去哪了。”李叔没在纠结,转了话头。

小笋抬起头“妈妈去九湾了,凤姨也是,爸爸和泉叔在干活的家里吃饭,晚上才回来。”

苏燃一直点头。

“九湾?完了!”李叔猛地拍了下大腿,木桩都被震的抖了一下。

“怎么了?”李娟问道和苏禾安一起看着他。

“哎呦,那里要吃酒啊,他们在你妈妈死的时候来吃过酒,我给忘了,他们还是白事酒。”李叔慌张拿出手机,“林娃儿,你现在在哪啊……”

李娟一脸懵的看着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的父亲。

“在那帮我一起吃上嘛,你写多少……”李叔的声音隐约传来。

“娟姐姐,你也忘记了啊?”小笋记得之前哪里有酒席都是她记住再来吃酒的,她家之前断水就是娟姐姐来吃的。

“啊,是,是”李娟低下脑袋。

苏禾安对李娟的状态有些担心,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下午的工程进度飞快。李叔经验老到,目光如炬,灶膛内壁每一处细微的缝隙、砖块松动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找出,并用随手捡来的红砖块划上醒目的记号。李娟则手脚麻利地拌好水泥砂浆备用。做完这些,她转身就往后院走,那里堆放着之前看下来的竹子——她竟打算冒着小雨开始扎围栏。

“哎,娟!”苏禾安连忙叫住她,“围栏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雨还没停透呢,等天晴了再做也不迟。”

李娟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声音带着点执拗:“早点做了,心里才能安定一些。”答应过的事情没做,心里总是会挂着。

苏禾安看着她微湿的背影,有些无奈,忽然想起什么,扬声提议:“那不如先来帮我个更急的活儿?——给小新洗澡!反正雨水是水,洗澡水也是水,”

李娟闻言,终于转过身,沉默了一瞬,看着同样淋湿的苏禾安和旁边泥猴似的小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好!”

苏禾安从厨房拉出连接着加热器的长水管,温热的水流喷涌而出。小笋和苏燃给小新的后肢浇上水,打上泡沫,一人一只腿,努力揉搓。李娟半蹲着,双手稳稳地扶住小新湿漉漉的背部,防止它乱动。苏禾安则握着水管,仔细冲洗小新沾满泥巴的前胸和前腿。

然而,给一只兴奋的大型犬洗澡,注定是一场“混战”。四人合力还没把小新彻底洗透,自己倒先被四处飞溅的水花、泡沫和小新甩动的水珠“洗礼”得浑身湿透。小笋和苏燃玩心大起,干脆把泡泡抹在彼此脸上、手臂上,咯咯的笑声混着雨声。苏禾安和李娟则哭笑不得,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努力协作,终于把小新身上那层顽固的泥浆和棕色的泡泡彻底冲刷干净,露出了底下原本金色毛发。两人对视一眼,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刚完成了一项艰巨任务。

洗香香的小新又变回了人见人爱的小天使。苏禾安赶紧给它裹上那条标志性的绿色大浴巾,只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小家伙舒服地歪着头,粉红的舌头惬意地吐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面前四个同样浑身湿透、头发贴在额角、还沾着点点泡沫的“落汤鸡”,神态悠闲得仿佛刚才折腾的不是它。

“哎呦!”李叔刚好抹完灶膛里最后一道缝隙走出来,看到廊檐下这幅“战后”景象,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几个这是……跑去雨里头打水仗了?还是组团去泥潭里滚了一圈回来?”

苏禾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望了望依旧飘着雨丝的天空,语气带着点认命的调侃:“差不多吧。”

她说完,快步跑向车子,从后备箱拿出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快,都换上,别着凉了!” 她把一套自己的休闲服递给李娟,“这个我只穿过一次洗干净的,可能有点大,凑合下。” 又拿出两件自己宽松的旧T恤递给小笋和苏燃,“你们俩穿这个肯定像小袍子,先对付着。”

“好!” 廊檐下,三个大小“落汤鸡”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笑意。

苏禾安又转身,从衣袋里翻出一件宽大的纯白色男士短袖,朝李叔递过去:“李叔,这件是买给我哥的,全新的,您要是不介意,换上吧?别着凉了。”

李叔乐呵呵地摆手,指了指被他仔细搭在一旁树枝上、还在滴水的深绿色雨衣:“我又没淋湿,而且来的时候穿了雨衣的”他指了指被他搭在一旁树上的绿色雨衣,难怪苏禾安早上没看到车上有雨衣。

“那就好。”苏禾安松了口气,放下衣服。

这时,身后的三人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李娟指了指苏禾安身上湿透黏在皮肤上的衣服,示意她也快去换。苏禾安这才真切地感觉到湿冷衣物带来的不适,黏腻冰冷,确实难受,便点点头,转身进了旁边的空房间。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外面的说话声和雨声顿时被隔绝,变得模糊不清。苏禾安手脚麻利地脱下湿衣,拿起那件干净的蓝色套头连衣裙。当柔软的布料兜头罩下、视线被暂时遮蔽的瞬间,她似乎隐约捕捉到门外传来一声拔高的惊呼!这让她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地把裙子套好,也顾不得仔细整理,一把拉开了房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急切地问,目光迅速扫向廊下。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只见一个浑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的陌生男孩,正大剌剌地坐在她刚搬出来的木桩上,手里抓着她早上买来的零食,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仿佛饿极了。

“安安!”小笋凑过来,小手紧张地指向那个男孩,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他……他说他是来找你应聘的!”

“啊?!”苏禾安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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