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露等人在厢房歇了一夜,睡得十分安稳。次日一早,丫鬟送来了早饭,桌子上摆着小米粥、馄饨、鸡蛋、花卷、酱肉饼、杏仁茶等,大大小小上了十来个碗碟。三人没想到早饭也能这么丰盛,心里感叹有钱人家的排场就是大。
吃过了饭,李盈年纪小贪睡,又回去睡回笼觉了。另两个人闲来无事,在后宅里走了一圈。熹微的晨光照下来,庭院里的花草上还沾着露水,鲜绿可爱。
李清露见周月蕊坐在前头的厅里,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剪一张红纸。她抬眼看见了李清露,眼里浮起了笑容,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她是看着李清露长大的,一见这小姑娘便露出了慈爱的神色,打心眼儿里喜欢她。
李清露和秦招娣一起过去了,两人到近前行礼道:“周师叔,早啊。”
周月蕊道:“这么拘谨干什么,来,坐下陪我说说话。在这儿住的还好吗?”
两个人各自捡了个圆凳坐下了,以往都是秦招娣跟人说话,这会儿她却成了个锯嘴葫芦。她看出周月蕊喜欢李清露,想跟她多聊几句,便很有眼色地沉默着。
丫鬟手里拿着大红的绸布,正在结花球,准备寿宴上装饰厅堂用。秦招娣看了片刻学会了,小声道:“还有么,我也来。”
丫鬟给了她一块绸布,两个人慢悠悠地扎着花球,听那娘儿俩说话。
李清露道:“在这边住的很好。昨天玉祺姐带我们出去逛了一下午,给我们买了新衣裳,还请我们吃了正宗的黄河鲤鱼。”
周月蕊便笑了,道:“玩的开心就好,玉祺平日里也没什么伴儿,你们几个女孩儿常来往,互相作伴好的很。”
李清露一直没见她,道:“玉祺姐呢?”
周月蕊道:“码头上到了一批货,她带人去接了,中午就能回来了。”
李清露想起昨天姜玉祺说过这件事,喔了一声。姜玉祺虽然是个姑娘,却比男人还能干。难怪她母亲这么放心,把镖局里的事交给她帮忙打理。
秦招娣忍不住道:“是什么货?”
她问完了,又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讪讪地道:“我不懂镖局的规矩,是不是不能问?”
周月蕊笑了,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是玉泉山庄家大小姐的嫁妆,都是从洛阳买的衣裳和首饰。”
秦招娣一诧,想起了玉泉山庄的小少爷乔子涯,他家姐姐要出嫁了么?
李清露也想起了那个小公子,笑了一下道:“玉泉山庄的人我们见过,他家小少爷人不错,温文尔雅的。他姐姐应该跟他差不多,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
秦招娣道:“乔家跟谁家结亲?”
这是江湖中的大事,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但她们在深山之中,尚不知道这些。
周月蕊道:“跟荆州苏家结亲。苏雁北今年也二十八了,早先为他爹守孝,一直拖到现在才成亲。他爹苏长碣是一代名侠,他的武功也很不错。玉泉山庄的人虽然不会武功,但家里富庶,算得上跟苏家门当户对,大伙儿都很替他们高兴。”
一提起苏长碣的大名,饶是李清露这样久居深山的出家人,都为之肃然起敬。苏老先生一生行侠仗义,在中原是首屈一指的名侠。江湖中有什么事,都找他来主持公道,说他是实际上的武林盟主也不为过。
三年前,苏长碣不幸离世,他的儿子苏雁北守孝至今。如今苏家与玉泉山庄联姻,也是一桩好事。说不定苏雁北能够振作起来,让家族恢复苏老先生在世时的风光。
秦招娣感叹道:“玉泉山庄在荆湘一代也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当爹的专门去洛阳买衣裳首饰、凤冠霞帔,真是疼女儿。”
周月蕊笑了一下,道:“凤冠霞帔不是最值钱的,他们这次去洛阳,据说是为了一件难得的宝贝。跟它比起来,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
她显得有点神秘,李清露忍不住道:“什么宝贝?”
周月蕊道:“那东西叫做玲珑锁,是牡丹花神庙中的至宝。据说被它锁在一起的人,能一生一世不分开。乔家为了锁住这段好姻缘,花了三万两白银把这宝贝买了下来。”
为了女儿有个好姻缘,乔家人这么舍得。秦招娣耳朵里听的,眼睛里看到的,都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只有自己是个不值钱的粗笨丫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周月蕊道:“不过那些都跟咱们没关系,只要接了货,平安运到宜昌就行了。”
聊了这一会儿,周月蕊手里的纸已经剪完了。她展开了红纸,一个大红的寿字剪得十分漂亮。她心灵手巧,做这样的活儿丝毫不觉得麻烦。一旁的笸箩里还盛着个喜鹊登枝的团花,也剪得十分精美。
正在这时候,忽然有几个人奔了进来,神色慌慌张张的。一名镖师道:“夫人,不好了,码头出事了!”
周月蕊一诧,站起来道:“怎么了?”
那人身上溅了血,衣裳也被划破了好几处,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道:“有人来劫乔家的嫁妆,来了十来个人,没报腕儿。带头的是个女的,穿一身红衣裳,还有个高大的汉子跟着她,好像叫什么……石奴的。”
家里的男人不在,却有人这时候来劫镖。周月蕊跟丈夫经营了多年镖局,见惯了大风大浪。她抓起了一旁的剑,道:“快,叫家里的人跟我去码头!”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祺儿怎么样了?”
那镖师道:“大小姐没事,咱们的人护着她呢。就是来的人太难对付了,打伤了咱们不少兄弟。”
李清露和秦招娣对视了一眼,黄河镖局出了事,她们自然是要帮忙的。两人奔回厢房,拿了剑出来。周月蕊已经召集了人手,往码头赶去了。
众人赶到码头,远远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都是黄河镖局的伙计。几名镖师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倒在地上不住呻吟。一名穿着银红色衣裳的女子手持一条蟒蛇鞭子,往地上啪地一甩,傲然道:“还有谁不服?”
姜玉祺手里攥着剑,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红衣女子微微一笑,道:“我们是业力司的人。冤有头债有主,日后要讨回场子,可千万记得来无量山找我们。”
她说着一摆手,道:“给我搜一搜,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
一群大汉轰然应是,拿着大刀斧子砍开了盛着嫁妆的箱子,珠光宝气的首饰露了出来。一群人都睁大了眼,放声大笑。有人抓起一串明珠就往怀里揣,一边大声道:“兄弟们,发财了!”
其他人找到了绸缎布匹,便扔在一边,一心只要更值钱的东西。红衣女子道:“先把主上要的东西找到,石奴,你过去看看。”
石奴大步走过去,在箱子里翻了一阵子,把金钗、璎珞扔了一地,根本没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他翻开一个匣子,忽然兴奋起来。他举起了一双金镯子,大声道:“大姐,你看是不是这个?”
那双金镯子上镶着一对红宝石,上头雕琢着牡丹、缠枝莲,还有一双鸳鸯。两只镯子之间连着一条一尺长的锁链,打造的十分精美。
红衣女子的眼睛也亮了起来,道:“这就是那压在花神像下的玲珑锁?果然跟这些俗物不同,仔细收好了,回去交给主上!”
他们这样旁若无人,根本没把黄河镖局的人看在眼里。玉泉山庄的人都被那些恶人打伤了,此时也敢怒不敢言。
“简直欺人太甚……”
姜玉祺心中一股怒火直往上冲,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阻止他们。一名老镖师拉住了她,小声劝道:“大小姐,别冲动,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么多武功不错的镖师都被打的骨断筋折,姜玉祺知道自己上去了也打不过。可让她就这么看着,实在太煎熬了。
父亲和弟弟在外地,姜玉祺和母亲两个女流就要受这窝囊气。她攥着剑的手捏的发白,只恨自己没好生练功夫,遇上事帮不上忙。
要是有人能帮忙就好了……自己平日里也行善积德,怎么就没有哪路神仙庇佑姜家?
姜玉祺一念至此,忽然见远处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一名黑衣人翩然落到了码头上,他二十出头年纪,腰间佩着一口七星纹样的宝剑,容貌英俊,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悒的气质。
他扫了一眼地上倒着的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来晚了半步。好在东西还没被劫走,总算不太迟。
那红衣女子见了他,神色登时大变,往后退了一步道:“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黑衣人正是徐怀山,他得了哨探的消息,得知金刀门最近盯上了乔家的嫁妆。若是让他们得了手,黄河镖局必然元气大伤。姜家一旦势头弱了,金刀门必然要进一步占领风陵渡。要是放任其扩张到这里来,业力司想再对付金刀门,可就不容易了。
徐怀山本来不想蹚这趟浑水,但事关自家的安危,他只能出面管一管了。
来的人虽然不少,武功能看的过眼的只有花如意和石奴两个人,其他人都不值一提。这两个人半年来被徐怀山抓了放、放了抓,像猫逮耗子似的都被玩弄怕了。不光花如意一见他就头皮发炸,就连石奴那样的大块头,一见到他双腿都忍不住要颤抖。
他往前走一步,那两人便后退一步。徐怀山冷冷道:“把东西放下。”
石奴还有些不情愿,装傻道:“什么……什么东西?”
“我管你什么东西,”徐怀山冷冷道,“码头上的这些镖货,一样都不准拿走,都给我放下。”
姜玉祺心思微微一动,意识到这男子不是敌人。她出声道:“多谢公子相助,请问阁下是何门派的?”
徐怀山没说话,花如意眼睛一动,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帮你们的?这叫黑吃黑,他也惦记这玲珑锁呢。”
她分明是挑拨离间,但眼下情势混乱,大家也分不清真假。姜玉祺一时间没说话,一双眼睛却望着徐怀山,觉得他不像坏人。
这时候周月蕊带着李清露、秦招娣和一众家丁赶到了。她大步奔向女儿,将她抱在了怀里,连声道:“祺儿,你没事吧?”
姜玉祺摇了摇头,小声道:“那些人来抢咱们的货,说是无量山的。”
周月蕊皱起了眉头,李清露往那边望过去,却见那黑衣男子十分眼熟。她下意识道:“徐怀山?”
那男子听见了,回头瞥了她一眼。李清露下意识抿起了嘴唇,这人前不久在宜昌救了自己和玉泉山庄的人,是业力司的教主,自己这样直呼他的姓名十分不妥。
那男人神色淡淡的,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花如意趁着这个机会喊道:“扯呼。”
一群喽啰揣着珠宝首饰,塞了满怀的金银锭子,拔腿就要逃走。周月蕊岂能让他们把东西抢走,喝道:“拦住他们!”
她拔出剑来,亲自带人与那帮盗匪打斗。李清露和秦招娣也加入了战阵,两人斩伤了几个土匪,一人摔倒在地,金锞子从怀里滚了出来。那人也顾不得捡,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些喽啰不是他们的对手,片刻之际都被制服了。花如意和石奴联手,一起对付徐怀山。他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连剑都没拔,只用一双拳掌对付他们。
石奴自以为力气巨大,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可跟徐怀山动起手来,就像是幼童到了大人面前,根本不值一哂。
徐怀山淡淡道:“半个月没见了,身上的皮都长好了么?”
他的话里透着嘲弄的态度,提醒他们这样的罪无穷无尽。只要自己一天不放过他们,他们就永无宁日。
石奴怒吼一声,一拳打过来,拳风将徐怀山的发丝激得飞了起来。徐怀山一把接住了他的拳头,真气激发出来,力道猛地向前一送,将石奴打的向后跌飞而去。
那股冲击力极强,石奴后背撞上了好几个木箱子,噼里啪啦地撞得木屑纷飞,一直撞到了码头边的一个石墩子上,这才停了下来。
石奴身上疼的厉害,半天站不起来,口中直哎呦。众人都睁大了眼,十分惊惧,没想到这年轻人的内力居然有这么强横。
徐怀山看向花如意,道:“到你了。”
他的眼神冷漠,语气也很冷淡,好像阎王拿起司命簿,随手往她名字上一勾似的。
花如意快要气哭了,怒道:“你这个疯子,老是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要折磨我们到什么时候!”
徐怀山淡淡道:“你要是不想受罪,就叫你家主子滚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他往前走了一步,道:“白子凡躲在什么地方?”
花如意的脸色惨白,哑声道:“我不知道。”
徐怀山道:“他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的死活,你又何必对他这么忠心?把他的下落告诉我,本座以后就不为难你们了。”
这样被他隔三差五折磨的日子,简直就像在地狱里一般。她却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意出卖她的主子。花如意摇头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一想起白子凡,她的眼里便透出一股痴意来,对他十分爱慕,为了他不惜赴汤蹈火,做什么都愿意。
徐怀山流露出一股杀气,恨声道:“那姓白的对女人还真有点手段,把人一个个都迷成这样。”
花如意傲然道:“跟他没关系,是我自愿的。他是我的主人,我愿意一辈子侍奉他,就算为他而死,也是我的荣幸。”
石奴终于爬了起来,捂着疼痛的胸口道:“我……咳咳,我也是。大姐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年纪比花如意大得多,却老老实实地管她叫大姐,对她言听计从。花如意看了他一眼,仿佛觉得这石奴笨拙的要命,自己拖了大半天时间,他也不知道趁机逃跑。她道:“你这蠢石头,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
石奴道:“你不走,我怎么能走?”
他虽然粗声粗气的,却十分关心她,做人也挺讲义气。花如意却不领他的情,冷冷道:“主人的大事要紧,你敢耽误了他的事?”
她说着一扬手,从衣袖里射出几枚飞镖,往后逃去。镖师们被逼的向旁边散去,李清露却提剑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声道:“这位姑娘,你不是金刀门的人么,怎么又自称是无量山的了?”
李清露这么说是在提醒徐怀山,这些人在冒充业力司的人做坏事。让他赶紧把事情说清楚了,要不然以后这口大锅就要扣在业力司的头上了。
花如意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也敢拦自己,她虽然打不过徐怀山,却不怕这小道姑。她抬手一鞭向李清露抽去,道:“臭丫头,关你什么事!”
李清露躲闪不及,手腕上被抽出了个红印子,登时肿了起来。
石奴看人们都盯着那边,心想主人的吩咐要紧,一咬牙,揣着怀里的玲珑锁拔腿就跑。花如意见他走了,暗自松了口气,只要那呆子带着东西跑了就好,自己有的是法子脱身。
姜玉祺急了眼,抬手一指道:“玲珑锁还在他怀里!别跟这女人纠缠了,先去追那大个子!”
眨眼间,石奴已经穿过人群逃得远了。姜玉祺跺了跺脚,亲自追了上去,一边喊道:“给我站住!”
她带着一群镖师追着石奴向前跑去,花如意往相反的方向一窜,想趁乱逃跑。徐怀山哪能放了她,一把朝她肩膀抓过来。花如意感到身后风声作响,闪身避过了那一招。徐怀山又是两掌劈过来,掌风带着刚劲的力道,一点情面也不留。
花如意不慎中了一掌,肩膀上一阵剧痛,头上渗出了冷汗。她意识到徐怀山这次跟以前几回不同,不打算放她走了。
她道:“你要干什么?”
徐怀山沉下脸道:“乔家的嫁妆被劫了,总得有个交代。既然别人都跑了,那就请你留下来吧。”
花如意冷笑了一声,道:“你让我留就留,凭什么?”
她说话声中长鞭一扬,卷住了不远处李清露的腰身,猛地一发力把她拖到了身前。李清露刚才被她抽了一鞭子,手腕还在疼,这会儿本来站在一旁想瞧个热闹,没想到又被卷了进来。
“你干什么?”她扭头看那女子,脖颈却被一把捏住了。
花如意挟持着李清露,往后退了一步,道:“不想让她死,就别过来。”
她稍一用力,李清露被迫仰起了头,喉咙被人捏着,连话都说不出来。
徐怀山微微皱眉,一迟疑间,花如意拉着李清露轻身一跃,飞踏两步上了停在河边的一艘乌篷船上。
周月蕊想要去追,奈何她轻功一般,其他留下来的镖师更是无计可施。那妖女外号荷花娘子,就是因为她的轻功十分高明,不光疾走如飞,还会蜻蜓点水的功夫。涉水时就如同一枝荷花开在水面上,让人叹为观止。
河面上有几艘乌篷船经过,花如意踏着篷顶,几个起落就到了河中央的一艘大船上。那船是一座朱漆彩绘的画舫,上头有两层小楼。花如意一跃落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十分得意。她的身姿轻盈,自忖论轻功,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自己的。
船上的人感到了动荡,抬头向上望去,纷纷道:“哎呦,这是做什么!”
四盏白纱宫灯挂在屋檐下,在风中不住摆荡。花如意一身红裳站在船顶,衣裙在风中轻轻飘动,就像一朵盛开的荷花。李清露被她挟持着不得自由,往下看去,见河水滔滔,登时有点眼晕。
秦招娣急了,大声喊道:“喂,放开我师妹!”
花如意留着这丫头也没用,笑了一声道:“好,你说放,那就放了她!”
她一掌拍出,把李清露往水中推去。此时黄河中的水颇深,水流又急,十分危险。李清露不识水性,猛然间往下坠去,失声喊道:“救命——”
她闭上了眼,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要被大水冲走了。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身子一轻,一人将她拉了起来。原来是徐怀山使轻功追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攥住了李清露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
他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而动,凌空飞旋而下,抱着她落在了一艘乌篷船上。艄公诧异地看着那两人从天而降,小船受到冲击,在水面上不住动荡。李清露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勉强站住了,徐怀山却站得如履平地。
他低头看着她,神色冷淡,好像跟抱着一袋大米没什么区别。李清露头一次跟男子靠的这么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这人不但内力深厚,轻功也十分高明。他身上有酒味、尘土味、薄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气味,融合成一股男子的气息,让人的心神为之一动。
黄河上波涛汹涌,滚滚向东边奔去。方才自己差一点就要跌进去了,万一被水冲走了,那些人想救她都没地方打捞。
她惊魂方定,道:“谢谢你。”
徐怀山放开了她,神色淡漠道:“你这小道姑怎么这么能逛,哪里都有你?”
李清露一怔,看来他是认出自己来了。她还以为这样身份的人,不会记得自己这种无名小卒。她小声道:“不是乱逛,我来给师叔过寿……”
徐怀山对这些小事不感兴趣,冷冷道:“武功不行就好生在家里待着,别出来给人添乱。”
李清露没想到这人说话这么难听,有点生气了。徐怀山看了艄公一眼,吩咐道:“送她回去。”
他说着轻身一跃,上了远处一艘乌篷船的顶子,几个起落便到了黄河对岸。他身为一派的教主,习惯了对人发号施令。艄公一时间有点茫然,道:“姑娘,怎么走?”
李清露想着他毕竟是来帮忙的,刚才又救了自己一命,就这么扔下他有些不讲义气。她道:“去对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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