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人?
宋修竹心中一疑,还未问出什么话来,倒是身边的南宫泠厌恶地闷哼一声,拽着宋修竹的手腕就想要走。
“噼啪!”
步子却还没迈出去,一阵如同闪电般的噼啪声却在身边响起了。宋修竹心中暗叫一声糟糕,就听见那边白溥宇的声音高傲地传来,道:“怎么样,强行催动的效果不好受吧。”这话显然是冲着南宫泠说的。
南宫泠的眉头都拧成一团了,他强压下心头的一口腥甜,恶狠狠地从牙缝里面挤出“要你管”三个字,随后踉跄拔剑就冲着身边那层电光结界劈了过去。
宋修竹心知不妙,南宫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是强弩之末,他怎么可能同法力大盛的白溥宇做对手?!宋修竹心中一痛,想要伸手去拦他,可却只听见轰的一声响,南宫泠便被那层电光弹开了。剧烈打击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加雪上加霜,当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身体都撑不住了。
“南宫……!”宋修竹手忙脚乱地扶着他,看着他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心中不免也是愤懑起来,冲着那白溥宇大喊道:“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到底想干什么!”
……
人模狗样?
白溥宇那张妖艳的像是狐狸一样的脸上,少见地崩出了一点崩溃的痕迹,而其他移海宫的弟子更是没听过这样惊世骇俗的咒骂,一个个低下头来,是大气也不敢出。
“好啊,妙啊,人模狗样……”白溥宇琢磨着这句话,抽着眼角凶狠地看着宋修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飞快结了个印,道:“你既然想看人模狗样,那我就给你看看什么叫人模狗样!”
说着,一道金光火星带闪电地冲着宋修竹便劈了过去。
宋修竹哪里有这个反应时间,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那道金光已经劈在了一层黄符纸上——那是南宫泠用最后的力气为宋修竹挡下的攻击。可他到底是强行催动,这一击挡下后,便再也没了力气,身体软绵绵往旁边一歪,昏死了过去。
“南……南宫!”
宋修竹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自己呈口舌之快惹了大祸。当下南宫泠昏死过去,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正是六神无主的身后,身边却传来一声轻笑,道:“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现在惹了祸老实了吧。”宋修竹抬头一瞧,正看着白溥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身边。
那些闪电环绕的结界已经不见了,月光下的白溥宇居高临下地站在宋修竹的面前,不过倒是没有强撑着他的那股架子,只是冷哼一声,蹲了下来。
他大概是想要去碰触南宫泠的,只是宋修竹警惕,将南宫泠昏死的身体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白溥宇的手伸了过去,落了个空。
“他好像不喜欢你。”
宋修竹警惕地看着他,像是在警惕一个随时会有危险的恶人。
白溥宇眼睛里的情绪略带了一丝错愕,但很快,他换上了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莫测笑意,道:“小兄弟,他伤得很重。”
宋修竹没说话,抱着南宫泠的身体更紧了。
白溥宇并没有放弃,反而更加耐心起来,道:“他在溯回的时候受了伤,又为了救你,强行催动,再拖下去,他会死的。”
“而我能救他。”
他的目光终于变得诚恳起来,这让宋修竹心中不免动摇起来。
他能相信吗?能相信他吗?
宋修竹久久没说话,白溥宇倒是也没有逼他,反而叹了口气,目光一转,却看到了掉在一边的天罗盘,道:“你如果不相信,将天罗盘拿过来,一试便知。”
宋修竹的态度终于有所动摇了一些,但是他还是没动,显然还在犹豫什么。
白溥宇便更加干脆起来,道:“你也应该知道了吧,只有天命之人才能碰触天罗盘。而至于我——拿不了它。”
以解读万古卷为己任的移海宫,精通卜算之道,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人的情况。
宋修竹终于深吸一口气,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天罗盘拿了过来,郑重地放在了南宫泠的怀里。
白溥宇的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笑意,道了声“好孩子”,这才站了起来,道了一声:“列阵”。
随着白溥宇的话一出口,但见那些移海宫的弟子,迅速往他们四周围绕起来。他们每个人所站的地方、每个人手中的结印,都像是经过了预演一般精确,每一个人都不曾懈怠,更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伴随着结印的生成,一个宋修竹从未见过的阵法在地上缓缓勾勒而成。而这个阵法的中心,是他,是白溥宇,是南宫泠,更是南宫泠怀中的天罗盘。
淡蓝的光芒带着纯洁的气息缓缓流淌进天罗盘中,将那团被血污的混沌清洗干净。
伴随着天罗盘重新绽放光辉,白溥宇那削葱似美好的手指,也在南宫泠的身上画着宋修竹看不懂的符咒。他的指尖流淌过宋修竹的发顶、眉心,在两肩游荡,又落在心田的一点,最终,停滞在丹田之上。
南宫泠这个昏死的人,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
宋修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着他眼见也不确信为实的情况。
荧光之下,白溥宇表情严肃认真。他口中念叨着宋修竹听不懂却明显有效的咒语,最终那只手又折返回来,往天罗盘的上方一压。
“预言之子,天命之人,此命危垂,告天续命。”
伴随着这庄重的咒语,一道如同生命降临一般的蓝色光柱,从天罗盘的中心直刺入南宫泠的身体内。顷刻间,这光柱便像是打开了生命通道一般,有源源不断的荧光涌进南宫泠的身体里,它们点亮了南宫泠的发顶、眉心、心口、两肩,最终在丹田凝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沉入南宫泠的身体里。
“唔哇……咳……咳……”
几乎就在光点消失的瞬间,南宫泠的眉头猛地蹙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整个人当即悠悠转醒了过来。
“南宫!”宋修竹当即兴奋过来,慌忙将南宫泠扶起来。可南宫泠到底是刚刚苏醒的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显然并不好,正眼神迷茫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和物,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倒是白溥宇满意地擦了擦手,脸上又带上了那种莫测的笑容,道:“小兄弟,我帮你把人救回来了,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呀?”
“……?!你想知道什么?”宋修竹心中一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人是移海宫宫主,救人讲条件,也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或许是瞧见宋修竹配合,白溥宇得逞似的笑了笑,复又蹲下来,古灵精怪道:“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宋修竹并不在意,南宫泠在一旁听着却又皱起眉头来,当即撑着虚弱的身体把宋修竹拉过来了一些,道:“别告诉他。”
这么反感?宋修竹一咋舌,喉头的话也没说出来。可白溥宇倒是不介意了,反而笑着看向南宫泠,道:“怎么,他不说,难道我就算不出来了吗?”他们可是移海宫的人,算人姓氏,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想到这种情况,宋修竹到底还是看了看南宫泠那颇有些嫌弃的神情,最后还是老实同白溥宇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宋修竹……啊。”白溥宇像是在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样,不一会儿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道:“让我猜猜,你家一定是‘修’字辈。梅兰竹菊,你怕不会,是家中的老三吧。”他那神情,与其说是猜,不如说确信就是这样的。
“……”
宋修竹浑身一冷,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他看透了。
只有南宫泠在一边嗤之以鼻,不满地道了一句“假把式”。
白溥宇倒是也没有在意,冲着南宫泠皮笑肉不笑地一笑了之。
“宫主,南宫庄主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否需要帮助?”
身后,一名移海宫的弟子恭敬前来禀报。他们在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余杭山庄的人和那些散修又不是聋子瞎子,必然早就听到了消息,只不过他们到底也没有那么大胆,敢公然闯进来打扰移海宫做事。如今事态平息,才派了人上来询问。
这自然是好心又客套,落在白溥宇的耳朵里倒是有些厌烦了。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洒脱站了起来,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模样,道:“帮助?咱们移海宫还没有堕落到让他们帮助的地步。你且去回了他们,事情已经解决了,让他们爱去哪里去哪里吧。”
“宫主,那讲道的事情……”这弟子似乎有些为难起来。
白溥宇也不惯着他们,摆摆手,道:“不过是一些凡夫俗子,我今日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讲的也已经够多了,若他们当真想要悟道,就到我移海宫来求真吧。”这么说,显然便也是不会回去了。
他不回去讲道了,自然是有别的地方要去。随着白溥宇这么一说,他随意似的在手上结了个印,往旁边的半空虚虚一指,顷刻间便见那处的时空扭曲起来,不一会儿,便如同黑洞一般,塌陷出一块如同秘境一般的云雾缥缈之地——正是他们来时候的模样。
这显然便是个传送门了。宋修竹倒是也不吃惊,那南宫泠的眉头却还是皱着,他揉着心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道:“能不去吗?”
“不可以哦。”白溥宇笑得光明灿烂、人畜无伤。
按照惯例,这种笑容背后通常都藏着刀子。
这当真是像上了贼船一样,宋修竹略有不安地同南宫泠对视了一眼,以他目前的状态,想要突出重围也是不可能。最终,两人便也只能低头认命,在一众移海宫弟子的搀扶下,随着白溥宇走进了那扇传送门。
这还是宋修竹第一次走进传送门。
说是传送门,其实里面更像是个被寒气侵扰的隧道,这隧道又深又长看不见头,里面除了他们一行人,便也见不到旁人的身影了。宋修竹虽然心中忐忑,但瞧着他人脸上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便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大家伙往前走。
只是那双手紧紧攥着南宫泠的衣袖,手劲巨大,完全没把南宫泠当成个重伤之人。
南宫泠自然能感受到宋修竹的紧张,他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宋修竹,虽然想说什么话,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无奈咽了回去。
好在这条隧道一样的时空之门并不长,很快,那隧道的尽头便亮了起来。
好在外面依旧是晚上,不过夜色要比余杭山庄那里更加浓烈了不少。宋修竹不用太适应,便看清了眼前那如同神仙居所一般的雕梁画栋,可耳朵里听到的,却是一阵阵波涛汹涌的海浪声。
宋修竹一愣,不免回头看了过去。
时空隧道已经关闭了,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海边的码头之上,身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深沉大海。
腥咸的海风比陆地上的风更汹涌和冰冷,它们拂过海面,吹起一片片碎银似的浪花,又在海边漆黑的礁石上拍碎了,留下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宋修竹没想到一落地就到了海边,顿时有些发懵,道:“这是哪儿啊?”
南宫泠见着眼前的神仙仙境却毫无波澜,淡淡道:“移海宫。”
这移海宫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也是跟海有很大的关系。它建设在东海列岛之上,整个门派包含大小岛屿三十四座,其中以历代移海宫宫主所住的方山岛为主岛,全部岛屿呈莲花状分布,若是从高空看下去,便更是赏心悦目。
此番白溥宇出行,移海宫上下必然是知晓的,如今白溥宇归来,方山岛的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他们有的手提灯盏,有的手中拿着香薰,还有人拿着御寒的斗篷,待白溥宇一落地,他们便纷纷围了上来。
不过这其中也少不了一些没眼力见的,就好像此刻站在白溥宇对面的一个老头子。他的头发胡子眉毛,皆是雪白的一大白,整个人像是古画里的老寿星似的,却是没好气地站在白白溥宇的面前,领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弟子,口气甚至带着点苛责,道:“夜已经深了,不知道白宫主这是从哪里回来。”
宋修竹一听这口气,再看看白溥宇那几乎要把叛逆写在脸上的表情,心中顿时一噎。
怎么这都修仙了,还有封建大家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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