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朋友的弟弟

“与度,外头有人找你。”周时关上门后,对洗浴间的吴与度道。

“是谁?”

吴与度从洗浴间里出来,仰起颈脖系好白色衬衫最后一颗纽扣,语气淡淡地问周时道。

会在这么晚的时间登门找他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已经去世了,一个……此时此刻的吴与度竟然觉得去世的那一个来找自己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他没说是谁,就说找你。”周时走到饭桌前,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捞起小铜锅里的面条,趁热吃了一口,“现在他应该还在外头。”

吴与度对周时道谢之后走向门口,修长若竹的手指利落地挽起衬衫袖口,整整齐齐折了两道,露出他干干净净的小臂来,白皙手腕上的淡淡青脉似乎在隐隐跳跃。

放下锁链,推开门……用力推开门……推不开!!

外头好像有一股力量抵住了门。

吴与度从猫眼处望去,没有看到任何人,心间登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门外,一个身着立领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地上歪靠着门框边,左腿屈起,脑袋低垂,左手腕搭在膝上,右手正死死地摁在门上阻止这掉漆的木门被推开。

是赵折风迟疑了。

隔着掉漆的木门,他听到了吴与度的声音。

在赵氏墓园时,假扮做吴安玉的吴与度为了让声音接近女性,故意捏着腔调,与他说什么“初次见面”这种客套话。

那样的吴与度说出来的话不真切,就像当初赵折风回到临市看到吴与度为赵慕风守灵时一样,荒诞得他不敢信。

所以他索性也就没信。

现在的吴与度仅仅隔着门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是谁?”赵折风就想把他摁到床上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没办法,赵折风近三年来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听到吴与度的声音就容易生出龌龊的**,一时半会儿的很难当场改掉。

但显然这种龌龊的**很不合时宜,赵折风需要一点时间克制住这种不堪的念头。

不过一瞬,他就松了手。

去他大爷的,爱谁谁,老子管不了这么多,大不了和当初一样二话不说直接把吴与度按在门上一顿狂……门打开了。

很意外的是赵折风没有把吴与度摁在门上,更没有想象中的一顿狂草。

赵折风晕倒了——他装的,但他并没有为此感到羞愧。

“他是谁?”周时看向吴与度床上的赵折风,双手插着腰气喘吁吁地问。

刚才把这人给抬进来的时候,作为普外科医生的周时就察觉到此人腿上应该是有伤的,且伤得不轻。

“他是……”吴与度扯过被子给赵折风随意盖上,嘴里的话来回打了几个转,最后才说道:“我朋友的弟弟。”

“那你自己照看着,我出去吃面了。”周时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走出吴与度的房门并替他关上了门,忽地又推开,和吴与度说了一句:“对了,他腿上有伤,两条腿都有。”

吴与度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警察这种随时可能会因公殉职的职业,腿上有伤根本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只是他为什么会晕倒?是因为血糖过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病症?

吴与度想到了因血液病去世的赵慕风,站在床边深深地看向躺在床上的赵折风,长睫微阖又缓缓抬起。

明天等他醒来得让他到医院去做一次检查。

想过这些事之后,吴与度才有空去想赵折风为什么会在他公寓门口晕倒?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他又为何来找自己?

房间内流淌着静悄悄的分秒时间。

桌上,吴与度的手机时不时亮起并伴随着信息弹窗提示音。

为了能及时收到急诊电话,吴医生的手机从来不会静音。

床上的赵折风还在昏睡,并没有转醒的迹象,吴与度拿起手机熄了灯,走出房门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周时吃完面,摘下眼镜一面擦拭一面同吴与度道:“与度,你今晚到我房间睡去吧。”

“不了。”吴与度摇头,拍拍沙发,道:“我睡客厅。”

周时往老旧的玻璃花窗处抬抬下巴道:“这客厅夜里灌风。”看了看沙发,道:“这沙发又这么窄,你能睡得着吗?”

“能。”吴与度点头。

“实在睡不着的话就进我房间睡,我不反锁门。”周时收拾起碗筷,说道。

“嗯。”吴与度点头,“谢谢。”

“客气了。”周时道。

夜里,万籁俱静,五彩玻璃花窗外的夜风灌入,路过这间上个世纪的公寓,匆匆瞥过一眼后又从另一边的玻璃花窗离开。

夜风鱼贯而入,络绎不绝。

吴与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臂枕在后颈,那双俊美好看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想些什么。

可事实是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敢想。

偏过脸看向他房间的房门,门后是沉睡的赵折风,仅仅是这个事实就已经足够让他辗转反侧想一宿的了。

但奇怪的是,他竟很快就睡着了。

有一种久违的,难以察觉的心安落在他心坎上。

赵折风,好久不见。

次日,春光已至中午,吴与度早就去医院上班,公寓里只有正在煮面的周时和还没睡醒的赵折风。

周时今天值夜班,不用早起去医院。

“早。”厨房里的周时看到起床的赵折风,和他打了一个很寻常地招呼。

“早。”赵折风也随意打了一个招呼,薄唇还没有睡醒似的说话不是很清楚。

他脚下穿着吴与度的拖鞋,不合脚,小了。

“吃面吗?”周时问他。

“不用了。”赵折风站在厨房门外,问道:“请问有冰淇淋吗?”

“早饭吃冰淇淋,不大好吧?”周时拿起筷子从锅内捞起煮熟的面条,眼镜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习惯了。”赵折风径直走到双门冰箱面前,打开左侧的冰冻室,没睡醒的薄唇瞬间清醒了,扯出一丝轻笑。

冰冻室里是一盒海盐草莓冰淇淋。

“这冰淇淋是与度前些天买的,一直放在冰箱里没吃。”周时捧着面碗走出厨房,以为赵折风想吃那盒冰淇淋,便从桌上拿起手机,道:“要不要我替你问问与度?”

“不用。”赵折风关上冒冷气的冰箱,转过身又回到吴与度的房间。

客厅的周时摘下眼镜,埋头吃面。

吴与度的房间向来是很整齐干净,有条不紊的,衣柜里的衣服由深到浅一件一件排着,书柜里的书籍分门别类一本一本地码着,书桌上的物件各有其位,四下环顾,毫无新意。

赵折风只要站在房间里就能准确地揣测出吴与度平日里的生活日常。

吴与度走进房间打开灯,将公文包和手机放在桌上,脱下身上的外套,解下领带一一挂好,然后坐在人体工学黑白座椅上,打开电脑处理文件。

吴与度的日常行为和这房间一样,毫无新意,他若是作案,警察很容易就能查出异常来。

赵折风走到推拉玻璃门外的阳台上,上面晾晒着吴与度的衣物,下面种着一株长不大的柚子树苗。

他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迎着湿润的春风,闭目养神。

这个房间虽然循规蹈矩,没有新意,但他的身体好像很中意房间里那张床。

那张床上面全都是赵折风熟悉的气息,浅浅淡淡的白檀香,典雅矜贵,还夹杂着吴与度身上特有的薄薄清香,内敛得体。

下午的时候,吴与度从医院里赶回来。

房间里,赵折风的左肩歪靠在衣柜边上,双脚随意交叠着,侧过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吴与度如他所料的那般放下公文包和手机,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低头轻轻一哂。

吴与度解下颈下领带,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折风挑眉:“探亲啊,嫂子。”

吴与度沉下脸,道:“我不是你嫂子,吴安玉才是。”

赵折风站直,冷冷地盯着吴与度的脸,道:“和赵慕风一起走进礼堂,互戴婚戒,互相承诺的不是你吗?给赵慕风守灵七日的不是你吗?祭拜赵慕风时给我递线香的不是你吗?”

他紧紧咬着字,“嫂……子……”

“…………”吴与度走到他跟前,道:“你昨晚晕倒了,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

赵折风轻描淡写,道:“没事,三天没吃饭了,饿的。”

“饿?”吴与度不禁诧异,“你是没空吃饭还是……”

赵折风:“没钱。”

吴与度:“…………”

赵折风与家里不睦,脾气又倔强,身为警察没多少工资,现在他负伤了,肯定还要花钱手术,买药吃药,他说他没钱应该是真的。

“昨晚房东把我赶出来了。”赵折风趁着吴与度动了恻隐之心,又添油加醋地卖惨道。

吴与度明白他的意图,道:“你的东西和行李呢?”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赵折风满不在乎,道:“丢了就丢了。”

吴与度无奈道:“你这几天先住在我这里,我给你钱,一会儿你去买一些你的日用品,还有……”他顿了顿,道:“这几日你要快些找到新的住处安顿下来。”

赵折风听罢他这一番话,半奚落半戏谑道:“长嫂如母,诚不我欺,事事顾虑得周全。”

“赵折风!”吴与度瞪他。

“这几日就劳烦嫂子多多关照了,作为回报……”赵折风混不吝地冷笑,道:“嫂子,海盐草莓冰淇淋……”眼神上下打量他,微微俯身,附在他耳边幽幽道:“需要我替你化开吗?”

吴与度:“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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