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披画皮

那臭和尚走了,这里面又恢复了平静的日子,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求的。都是些鸡毛蒜皮,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日子久了倒是生出一些烦闷。

李家坳的晨雾又漫进了土地庙,石音是被供桌上烛火“噼啪”的爆鸣声惊醒的。他飘在梁上晃了晃昏沉的意识,望着殿外亮得有些刺眼的日头,恍惚间竟想不起这一觉睡了多久——是十天,还是半个月?

供桌前,王婶正踮着脚摆供品,嘴里絮絮叨叨跟“菩萨”说家里的鸡终于开始下蛋,声音轻得像落在香灰上的羽毛。石音瞥了眼那碗刚煮好的鸡蛋,心想道没胃口不想吃——自那臭和尚背着布包离开,村民来求的就全是这些鸡毛蒜皮:张家娃子夜里哭、李家稻子生了虫、王家的菜被兔子啃了……他听得多了,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盼着能再睡过去,把这烦闷的日子混过去。

他飘到殿门旁,望着坳里的田埂——先前还泛着青的稻穗,如今竟已抽了穗,风一吹就晃出片金黄。石音心里咯噔一下,才惊觉这觉睡得竟这么久,久到连季节都悄悄变了。他又想起悟证离开时的模样,青灰僧袍被山风吹得飘起来,只留下句“若遇急事,可往普济寺寻我”,当时他还嗤之以鼻,现在却莫名想知道,那和尚在做什么,他是个邪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却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和尚。

风裹着稻穗的香气钻进殿里,石音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他绕着供桌转了两圈,又回到了石像里,这日子真是无聊透顶。

李家坳的晨雾还没散,铜锣声就像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水潭。那声音裹着兵卒的粗喝,从村头滚到村尾:“朝廷征兵!十六至五十岁男丁即刻登记,抗令者以逃兵论罪!”现在正是是乱世,到处都在打仗,朝廷又来征兵了,上一次征兵还是三年前,没有一个人回来,或许都已经牺牲在前线了,他们日日求夜夜求,希望他们还活着,求菩萨保佑。可惜菩萨并没有显灵。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男人是他们的劳动力,是他们一个家庭的支柱,本身村子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如今那些小孩年长了几岁,有好几个到达了征兵的年纪

田埂上的人瞬间慌了。张叔攥着锄头的指节泛白:“军长,我们这哪还有?壮丁呀!”,李婶抱着刚满周岁的娃站在张叔身后,一脸难过:“你们得让我们缓缓呀,之前已经征过一次了哪里还有人”。领头的官兵是一个是身高八尺,魁梧的男人。他语气凶狠:“你们想抗旨?”

男人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敢说一声抗旨,他就敢提刀把他们全杀了。

刚还带着哭腔的哀求瞬间停了,田埂上的人缩着肩,连呼吸都轻了。张叔握着锄头的手更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木柄里,却没敢再吭声——抗旨的罪名,整个李家坳都担不起。

李婶怀里的娃似是被官兵的凶气吓着,小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她慌忙低头哄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滴在娃的襁褓上,声音压得极低:“娃乖,不哭,不哭……”

官兵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几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身上——那几个小子刚还躲在大人身后,此刻被他盯着,腿肚子都在打颤。他上前一步,靴底碾过田埂上的青草,声音冷得发硬:“没壮丁?这几个小子,看着也够年岁了。朝廷要兵,管你是壮丁还是半大娃,够得着兵器,就得去!”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猛地往后缩,他娘扑上来把他护在身后,扑通一声跪在地:“军爷!他才十四啊!连锄头都没握稳,哪能去打仗?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高抬贵手?”官兵嗤笑一声,抬脚把她递过来的粗粮袋子踢翻,麦粒撒了一地,“前线的兵卒连热乎饭饭都吃不上,战事吃紧,死了多少人?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的国家。要么现在把人交出来,要么,我把这坳里的房子掀了,把人绑去!”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攥紧了手里的农具,眼里满是不甘,却没人敢真的上前——官兵腰里的佩刀闪着冷光,那是能真真切切要命的东西。

村长驼着背,从攒动的人缝里挤出来,枯瘦的手攥着褪色的粗布腰带,慢慢站到了村民最前头。他抬头望着官兵,声音发颤却没敢低半分:“军爷,不是我们不愿交人,是坳里真没像样的壮丁了——就剩这几个半大娃娃,连田埂都没踩稳……求您给半个时辰,让我们跟娃们说几句体己话,成不?”

说着,他悄悄给身后的李老头使了个眼色,让他带几个人,去庙里求一下菩萨。以前他们从来没有信过,那尊男菩萨,直到那尊菩萨显了灵,才知道原来这尊石菩萨是有灵的。

几人跌跌撞撞,来到了庙里。李家拗这座庙,原先就有些破败。即使后面他们知道菩萨有灵,也没有钱修缮。依旧是破破烂烂的,只是比原先整洁了很多,多了不少村民。时不时过来祭拜一下。

李老头和两个村民从外面跑进了庙,直接就往地上跪:“求菩萨帮帮我们吧。”石音在睡眠中被吵醒。阴沉地看着这三个胆大包天的人想死么,三个人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眼里全是焦急与恳求:“菩萨求您显灵,朝廷要征兵,可是我们村里就剩下那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前年他们的父亲就已经去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求求菩萨保下他们。”

这尊石像莲坐高台,低眉垂目。并没有应允。这三人一直磕头,直到他们额头磕出了血,头顶传才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呵呵呵,这一去他们未必会死,说不准攒了军功前途无量呢。”

几人睁大了眼睛,声音低沉,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高台上的石像依旧是那副姿态。明明是悲悯的姿态,却无故给几人。一种惊悚的感觉,几人颤抖着不敢抬头:“他们是我们村的希望,菩萨这几个小孩也时常来看望您,就看在他们也能给你逗逗乐子就帮帮他们吧。”

阴气在庙里面蔓延,石音阴沉的看着几人,听别的妖邪说人肉更为滋补,自愿以身供奉的更是滋补,可比他日复一复打坐练功快得多呢,要是把这些村民都吞了,说不定他能直接修成法身,一时间石音千回百转,

垂眼看到供桌上的念珠,算了他要是吞了人那好看的和尚怕是誓死也要把他打的魂飞魄散 ,他可不想惹麻烦。

“真是麻烦,如果你们给我寻一具供我使用的躯体,我可以帮你们”石音冷冷道

几人面面相视,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几分茫然和古怪,在他们这个只剩下老弱病残的山庄里,还有什么可供邪神使用的躯体呢?

李老头攥着衣角的手都在抖,额角的血痂蹭在粗糙的布衣上,留下暗褐色的印子。他看了眼身边两个同样慌神的村民,硬着头皮往上拱了拱身子:“菩萨……不是我们不肯寻,实在是这坳子里没合适的人啊。前两年征兵把壮实的都抽走了,剩下的不是走不动道的老人,就是还没长开的娃,哪有能让您用的躯体?”

旁边的瘦高个村民也跟着点头,声音发颤:“是啊菩萨,您要是不嫌弃……我们去后山砍最好的楠木,给您雕一具最周正的木身行不行?您金贵,我们不敢拿糙东西糊弄您。”

石音在石像里沉着眼,阴气顺着莲座的纹路往下渗,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晃得像要散架。他嗤笑一声,声音裹着寒意撞在石壁上:“楠木?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你们既想求我办事,又拿不出像样的东西,难不成要我白忙活?”

李老头膝盖一软,又重重磕在地上,额头的伤口裂开,新血渗了出来:“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啊菩萨!那些娃子要是被抓走,李家坳就真的绝根了!您要是实在嫌难……我们把家里仅存的粮食、攒了好几年的银钱都拿来给您当供品,求您发发慈悲,再想想别的法子!”

石音指尖的阴气顿了顿,垂眼瞥见供桌上摆着的半块麦饼——那是早上王婶来供的,还带着点余温。他想起悟证临走前塞给他的那串念珠,冰凉的木珠好像还在掌心硌着。沉默了半晌,他才冷声道:“哼,我要你们那些俗物作什么,别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你们去寻一具刚断气的躯体,不用壮实,只要皮肉完好、长相尚可就行。”

李老头听见这话,像是得了准信,忙不迭带着两个村民往地上磕了头,爬起来就往村外跑。三人在村里转得脚不沾地,总算在村西头寻着了刚断气的人,慌慌张张用木板抬着往庙里赶,连布角没盖严实都没顾上。

刚把木板撂在殿中,石音的阴气就裹了上去,可触到那露在外面的素色布裙时,阴气“唰”地炸开,殿里的香灰被吹得漫天飘。他眼窝的青芒骤然亮了几分,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你们寻的这是什么?一具女尸?”

李老头这才看清木板上的衣饰,吓得腿一软跪坐在地,手忙脚乱去掀粗布:“这、这是忙昏了头!刚才只想着找刚断气的,没细看……”

“没细看?”石音的声音里满是嫌恶,阴气绞得殿柱上的蛛网簌簌掉,“我要的是男身”石英咬牙切齿:“这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子娇滴滴的面容,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吾是一个男的。你们就是这么应付我的?”

旁边的村民脸都白了,急得直摆手:“不是的菩萨!村里实在没别的了,这已经是最快寻到的……”话没说完,就被石音的冷哼打断,满殿的寒气压得人连呼吸都发紧。

李老头见石音动了气,怕菩萨不肯帮忙,忙膝行两步跪在木板旁,额头的血痂蹭在青砖上,声音带着哭腔:“菩萨息怒!不是我们故意糊弄您,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官兵只给了半个时辰,再寻就赶不上救娃子们的时间了啊!”

旁边两个村民也跟着跪下来,手都在抖:“是啊菩萨,村里刚断气的就这一位,要是错过了,那些娃子被官兵拉走,李家坳就真的完了!求您发发慈悲,将就这一次吧!”

石音的阴气在殿里翻涌,烛火被压得只剩一点微光,眼窝的青芒明灭不定——他看着那具裹在素衣里的躯体,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这般纤细的模样,跟他伟岸的本体半点不搭。可再想想村民们通红的眼眶,还有悟证那串念珠在掌心硌着的触感,最终还是重重哼了一声,阴气猛地收束:“罢了!瞧你们那没用的模样,就这具吧。”哼,大不了离了这地方换一具就行了娇滴滴的小女娃,哪比得上身材伟岸的男身。

话音落,淡青色的阴气就裹上了那具躯体,殿里的寒气更甚了些,瘫坐在地上直抹汗。

石音的虚影猛地钻进女尸躯体,原本青白的面容,突然有了点血色。“咔,咔”几声女尸站了起来,她歪着脖子,神情呆滞,又是几声骨头扭动的脆响,她活了。

几个村民吓的跌坐在地上直往后退。石音勾起唇角,这活过来的感觉真妙啊!他神情诡异直勾勾的盯着几人看。这几个村民吓得直冒冷汗。“你是?……菩萨吗?”李老头颤颤巍巍的,都不太敢直视他。

石音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唇色嫣红:“带路吧,我帮帮你。”他学着女人的样子,悠然的走了出去。石音起了玩心,他要扮好一个女人。

李老头几人忙不迭跟上,脚底板蹭着地面往前挪,眼睛却不敢多瞟石音。院外的风更急了,吹得石音的素衣裙摆贴在腿上,他刻意抬手把裙摆往侧边拢了拢,动作学着妇人的稳妥,指节却仍免不了轻轻发颤,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僵硬。

刚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就听见前头传来官兵的呵斥声,还有娃子们怯生生的哭腔。石音脚步顿了顿,眼底的冷光瞬间沉了沉,却没忘了维持着妇人的姿态,只是走得比先前快了些,裙摆扫过路边的草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几个守在村口的官兵见有人来,立马横过长枪:“哪来的妇人?滚回去!”

石音没停步,反倒勾起唇角笑了笑,唇色嫣红得扎眼。他故意把声音放得柔缓,却裹着阴气的冷意:“官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村里的人,听说官爷在找娃子,想着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说话时,他微微垂了垂眼,学着妇人的谦卑模样,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已经悄悄凝起了淡青的阴气——那点冷光藏在袖底,只等着时机一到,就露出血性来。李老头几人缩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此刻的石音,比村口的官兵还要让人胆寒。

那官兵见他语气软,眼神却扫过他素白的脸,带着几分不耐烦:“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官府征兵,轮得到你一个妇人多嘴?再不走,连你一起绑了!”说着,长枪又往前递了递,枪尖几乎要碰到石音的裙摆。

石音眼底的冷光闪了闪,嘴角的笑却没散,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刻意的怯懦:“官爷息怒,我哪敢拦着您征兵?只是……”他抬眼往官兵身后瞟了瞟,那边几个娃子缩在墙角,脸都白了,“您看这些娃,最大的也才到官爷腰杆,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带走了,扛不动枪、拉不开弓,又能顶什么用?”

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一阵吆喝,是另一拨搜人的官兵在喊“家里有男丁的都出来”。守在村口的官兵分了神,眉头皱了皱——这话倒没说错,这村里的娃确实太小,可上头有令,凑不够数要受罚,哪管得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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