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宁马尾高扎,半阖眼眸,如同刚刚从梦中醒来,将剪刀刺入无面女生的胸膛,目标坚定的直直将其全部贯穿,但她又像是处于一种极度恐慌的状态,拿剪刀的手抖出残影,甚至连额前的发丝都在拼命颤抖,不只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愤怒?
没有人看清她是从哪里出现,又是怎么刺穿无面女生。或者说大部分人已经将她的存在忘却,她的忽然出现就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咔。
思绪的弦断裂,走廊和几人的面部表情扭曲,不真实感深入人心。
心悸突如其来,并非铺天盖地但极其强势,邬溯云心脏漏了一拍,恍惚一瞬。
耳鸣,就像是不知不觉间到达了世界的尽头,没有聒噪的鼓点,只有耳边的浪潮。
空旷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除了慌乱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声音。
没有梦,没有阴气和灵魂,只有模糊的渴望。邬溯云也分不清是安稳还是心慌,他难受的用力眨了下眼,周围的一切瞬间也失去了光芒。
只有一样东西除外。走廊边的扶手失了帧,天空上会有彩云和星河,琉璃会舒卷。
鸟生来就要飞向天空拥抱自由,怎能被低矮的围栏困住?
触碰它,跨越它。接受引领,去触碰眼前的扶手。听从召唤,伸出右手向前摸去……
“啪!”
重物挤压的痛感在脚背产生,鞭炮般咋咋呼呼顺着腿骨向内噼里啪啦,下半身一阵酥麻。殷休忆吃痛的大呼一声:
“啊!!”
颜千灵被这寂静空间里忽然传来的巨响惊醒,还没来得及激灵,就感觉腰前一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随即她猝然感到衣领紧绷,有人勒着她脖子将她从空中拉了回来。
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魂魄都被甩飞出去,再睁开眼,眼前是完全望不到地底的、深渊般的天空,浩渺感由然而生,但更多的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呜呜!”
殷休忆在走廊上抱着自己被狠狠踩了一脚的脚背嗷嗷直叫,总算让颜千灵回过神来。
“醒了?”邬溯云在身后淡淡问,看着殷休忆跳脚模样又哼笑一声。
同样的招数他不可能中第二遍,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梦都是一样的。
“刚才…”颜千灵有些后怕的说。
“哈…没事。”邬溯云打了个哈欠安慰道。
颜千灵缓缓平复了呼吸,耳边紧跟着传来一声低语:“快结束了。”
她回头看去,周遭的空间已经恢复正常。
“许安宁?”
贺馨站在学校的走廊间,头顶的灯晦暗不明,但她的笑依旧那样阳光,富有感染力。
她转头,长发在空中飘扬出青春的弧度,冲眼前的女孩笑着。
无面女生已经不见,走廊上只剩下许安宁和贺馨。
很久都没有回复,所有人都在耐心的等待,安静的等待。
许安宁始终没有开口,她垂着头站在栏杆边,眼眸微闭,身形颤抖,仿佛光是站着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生命力。
“许安宁?”
贺馨又问了一次,同时向许安宁的方向走近一步。
“许安宁。”
这次她用的是陈述句,每个字都掷地有声,伴随着坚定的、向前的步伐。
“许安宁,许安宁,许安宁…”
贺馨一下一下的叫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许安宁终于有了反应。
她面露一丝惊恐,想摆手拒绝对方的靠近,却连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眼泪无声的从眼眶中涌出,划过她有些苍白的脸颊。
“许安宁。”
贺馨在她面前站定,许安宁不敢抬头,让刘海在额前自然垂落,挡住自己的表情。
但贺馨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只感觉有一层厚厚的膜挡住了她和外界,根本无法理解现在的局面,但长期的生存经验告诉她,不能被任何人碰到,不然就可能遭到毒打和谩骂。可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许安宁。”
贺馨握住她的手,又一次呼唤。
应该是有人在喊她。
许安宁迟钝的想。
这个人不是妈妈,不是那个男人,也不是老师,那更不可能是别人了。
除了这几个人,她想象不到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喊她的名字,甚至抓她的手。
可这个声音真的好真切,好温柔,她还想再听一遍,哪怕被打骂也没关系……
“许安宁。”
又在喊她了,这一定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嫌弃她和她的病。
“许安宁,你不是一个人。”
她浑身一颤,一股不属于这个时期的愉悦和惊喜从心底冒出,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瞬间熄灭,被全方位压制,激不起一片水花。
“回光”又要开始了吗?只有这个消息能让她真真正正的高兴起来。
如果,如果她能再听一遍……
“你不是一个人。
“你是一只没人要的带病的流浪猫!”
猫。
这个字落音,整个梦的空间开始崩坏起来,这意味着这个梦即将落幕了。
一个“猫”字终于让许安宁抬了头,然而下一秒,握住她的手一紧,她还没看清说话之人的长相就要化为一只不合格的鸟,摆脱重力向下回去。
她挺喜欢猫的,但她不敢当猫,还是当鸟吧,可以安安静静的死。
她闭上眼睛,任由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同薄薄的纸片向下坠入黑暗。
“许安宁,下辈子好好活。”
好像有人在对她说话。将死之人了,还是别把霉气传给别人了,她庆幸自己没时间回话了,虽然给她时间她也回不了,但现在总比像刚才一样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要好。
她只是活够了,仅此……而已。
这个梦消逝的感觉很明显,久久压在心头的阴气刹时间随之离去,令人心慌和厌恶的控制感也一起消失。
阴风呼啸而过,裹挟这真实的味道,是独属于现实的清香。邬溯云刚说完话,就被这阵风吹得闭上了双眼,再睁眼,他又一次站上了熟悉的走廊。
“就…没了?”殷休忆眨巴下眼睛,好不容易从最后片段回过神来,依旧十分不解。
“云哥?”颜千灵看向依靠在栏杆上欣赏天空的邬溯云,迟疑的出声。
“嗯,摇铃解梦吧。”邬溯云难得没有调侃一句殷休忆,只是收回目光淡淡说。
“你不摇吗?”颜千灵疑惑问。
……他也想试试,但那个所谓的接待使介绍的太敷衍了,殷休忆也没解释到重点,上次解梦还是江恣摇的铃。
总而言之,他不会。
“呃哦对!”殷休忆在邬溯云瘆人的目光下回想起什么,大笑着掩饰尴尬:
“哈哈哈……那啥,小云,我这不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跟你讲嘛,哎呀这个解梦铃多简单,我教你我教你…”
“不用了,我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邬溯云心中一动。他不动声色的撇过头去,果然看到那个殷红的身影。
江恣从后面走上来,他走路自带气场,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硬生一副“尔等免跪”的模样。
等这个高调的家伙走近了,邬溯云才发现他换了一身偏中式的红衣裳,用专业点的词汇说好像叫什么新中式。袖口的少量布料堆在手腕处,那条蛇骨手链在其中若隐若现。
中式衣服在他印象里一直是“温文尔雅”的,江恣和这四个字的关系就像和他邬溯云,有点关系,但不多。
不过尽管如此,邬溯云还是有些嫌弃的承认,这个打扮莫名的和江恣本人契合度很高,可能对职业刻板印象的原因占大头。
江恣带着些叮里啷当的饰品就走过来了,殷休忆非常识趣的闭上嘴退到一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团空气,而不是一个明晃晃的电灯泡。
“江哥。”颜千灵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顾虑,主动冲他打了招呼。
江恣随意点点头,撩起眼睛看向邬溯云,不正经的挑了下嘴角:“事情办完了,邬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为你讲解一下?”
“……随便吧,快点就行。”
上一次他在梦里度过了半天,出来却发现日期跳转了三天,说明梦里和现实的时间流速是不对等的。这次他凭感觉粗略估算了一下,最少有三分之二天的时间,也不知道现实里过了多久,总之他现在又脏又累又烦,不想再拖下去了。
江恣一笑,拖腔带调道:“上次只和你说了醒梦铃的功效,没和你说怎么使用。其实很简单,每个区域的接待使都要负责在摆渡人形成之初送去一个醒梦铃。这种铃是由特殊的手工艺人制作,接待使只负责传递。”
他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铃铛,举到与邬溯云视线平齐的地方。是一个极其小巧的银白色小铃,上面有一些简单的纹路,和邬溯云的那只外貌上并无差别。
“一般情况下,这种铃和普通风铃一模一样。当摆渡人想使用它时。”
江恣握住铃的手一翻,邬溯云再看去,那铃铛底部黑雾缠绕,是阴气。
“就像这样注入阴气,这是在摇铃才有用。你来试试。”
说完他一把将醒梦铃的塞到邬溯云手中。
“欸?”殷休忆站在旁边抖了一激灵,不小心发出一点不适时的声音,发觉后猛地捂住嘴巴。
颜千灵不知这个棕毛仔情况了解到哪一步,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殷休忆身前。
邬溯云自然是注意到了这个情况,散漫的斜眼瞟了眼江恣,江恣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很专注的看着他的眼睛,笑意中带着些认真。
他入梦开始就做好了让颜千灵摇铃的准备,所以没有带自己的醒梦铃。
……罢了,一个铃铛而已,就借用一下吧。
他刚举起铃要尝试注入阴气,就被江恣的声音打断。
“你摇铃的姿势不标准,还是我来教你吧。”
说完他也没管邬溯云是否同意,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非常自然的上前轻轻覆住邬溯云的拿铃的手。
江恣的手比他要大上一些,能刚好完全覆盖住他的手。这只手无疑是好看的,手背青筋凸起,五指瘦削修长,看起来很有张力,而且白的泛了青。
袖口的布料散下,扫在邬溯云手腕处,有些痒。
殷休忆已经看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人没经过邬溯云的允许就碰了他,简直就像习惯了一样。
最恐怖的是,邬溯云不仅没有应激揍他一顿,甚至没有想起要反抗。
难道……
殷休忆看向自己的多年好友,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
阴气已经注入,俩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邬溯云还愣着。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阴气从体内流出,深入触碰到另一个人。像是血液在交融。
等、等一下。
邬溯云总算反应过来了。他回过神看到自己被覆盖的手。
有人在碰他啊!
可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躲开呢?
“摇铃吧。”
江恣在耳边很轻的说。
来不及挣脱,江恣带着邬溯云手腕微动,轻轻一摇,和方才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叮咚叮,叮咚叮——”
不同于普通风铃的清脆,醒梦铃的声音更加空灵,直击心灵。
阴气在摇动下散开,带着婉转的铃声散向远方。铃铛的每一次响动,都与邬溯云混乱的心跳同频。
江恣在铃声中听到他忽然的一声轻笑。
“呵。”
只有这一个字,他琢磨不透。
不觉中有黑气在眼前汇聚,邬溯云果断抛弃了其他,理智回笼。
“叮—咚—叮————”
梦铃响,故人归。
先滑跪…对我又没写完,先发了写多少算多少吧,我赌一包辣条,这周又站不起来了[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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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鹅鹅鹅补完了,还要补一章[心碎][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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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许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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