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田宁已经确定之后可以留在这家医院成为一名真正的白衣天使,她工作更加努力。这个时候她所在的住院部收治了一位重要的病人,关于这位病人究竟有多重要她当时并不能很明白,只知道老护士们一接触到这个病人的工作,都会相互嘱咐格外细致,测量体温等基础的事情也会比其他同类病情的病人更频密。除此之外几乎每天例会,护士长都会问这个病人情况。
这么重要的病人,田宁当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接触的,直到这个病人住院了大概半个多月,田宁才被带她的师父安排过去抽血。她以一种紧张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病房。没见着人以前以为对方是个脾气性格古怪的糟老头子,见到的时候略微吃惊。对方年纪看起来可能三十多岁,除了一张脸绷的很严肃并没有其他多得语言,她战战兢兢的在病人手上找血管,压脉带,扎针,抽血。
“你怕我?小姑娘。”病人看着她紧绷的神情。
她不敢说话。“不用怕我,你手挺轻的,扎针一点不疼。”
田宁还是不敢说话,不过有了第一次的单方面对话,后来田宁再到病房紧张感越来越少,她觉得对方并不是那么可怕。
对方住院了两个多月,一直是孤身一人,除了最开始有几个男人轮番过来陪伴,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后来随着病情转好,他不用在成天待在床上,没有输液的时候他就自己下床在医院溜达,有时候路过护士站也和护士们随便聊几句,感谢大家对他的照顾。渐渐的田宁知道了关于这个男人的一点点信息,仅限于一点点。比如他是本地一家企业的一个重要领导,最开始的那几个男人其实是他一个单位的,可能算他的下属。
他没有家人吗?这是田宁对于这个男人产生的第一个好奇。因为这个好奇,她看着穿病号服的男人总觉得有点可怜,有时候也会主动和他说两句话。两个人渐渐熟悉,后来田宁留在医院成为了正式的护士,男人病愈出院。
命运的桥段有时候很烂,却不得不承认再烂的桥段有时候却有鬼斧神工的作用。
田宁下夜班发起了低烧,她骑着自行车迷迷糊糊往住的地方赶,在一个路口没看红绿灯直接和一辆转弯的小汽车相遇了。对方司机踩刹车按喇叭一气呵成,她吓得一激灵一丢车把直接摔在了汽车前面。
面对堪称完美的碰瓷现场,司机气的不行,推开车门赶在对方张口要赔偿前就要先教训教训这个年纪轻轻却不学好的年轻人。他刚从火车站接到出差回来的单位领导,赶着送人回家休息,结果半道遇上个碰瓷的。
田宁被摔的晕乎乎的,听不太明白对方说什么讹人,骗钱,坐地上闷着头一动不动,她脚脖子崴了。
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正式的男子,“小姑娘,是你啊!”
田宁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你的车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把你车撞坏吧?”
旁边还说着田宁碰瓷的司机马上闭了嘴:这姑娘脑子不太好?好像还和领导认识?
男子走过来扶田宁,再然后送她去医院看病,送她回家,他们本来不算特别熟的关系慢慢变得去掉了“不算”。这个男人就给个代号A男吧,随着两个人日渐熟络的关系,田宁开始更多的了解A男。
A男是本地一家很大的私营企业的技术管理顾问,是花了大价钱从几千里外的国有大企业挖来的。A男已婚,有三个孩子,老婆在之前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城市带孩子并没有随他迁过来,A男年纪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年轻大她二十几岁。
后面的故事就很烂俗了,田宁在A身上体会到了年长男子的成熟魅力,无微不至的关心,关怀。A男用田宁填补了老婆不在身边的空白,各种意义上的空白。
田宁一直追求平等的感情,平等的关系,她从来没发现她和A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她能想到的平等就是不花A的钱,A送她什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还回去。
这种坚持在A男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种风景,具体什么卿尘不好妄自揣度,她认真的拿笔在槿的日记本上记录着。陆识初想到A男的感想,不是那么阳光美好也聪明的选择了闭嘴,说不定这个田宁就是杀害槿的凶手呢,少说话多观察。
A男在当地的任期就三年,他住院时任期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又有别的城市的企业以更高的年薪邀请他过去。A男在任期结束前,决定了不留任,而是换个城市工作。田宁大概提前大半年就知道了A男的决定,A没问过她也没提及两人未来的关系怎么处理。临近离别田宁主动告诉A她决定跟着A男走。对此A男表现出高兴,但是也没有问她之后的打算,就像田宁的父母曾经无数次那样。
田宁决定辞职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震惊除了她的父母。这家医院给他们的待遇很好,而且肉眼可见的发展速度很快,在这里工作基本等于铁饭碗,而且田宁业务知识扎实,学习能力强,又勤奋未来肯定能升职护士长。
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大家都在劝说她不要一时冲动,再考虑考虑,也有人关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帮忙想办法。几年的相处下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话不多做事勤快仔细,工作表现出色的姑娘。只有她的父母知道后,一句你决定就好,再无其他语言。
那个年代失去了一份正式工作,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哪里还那么容易找到更好的。田宁为了保持经济的独立性做过很多工作,A男曾经提出过养她,她拒绝了,A男也就再没提过。直到后来私人诊所逐渐增多,她才终于有机会再次做回她喜爱的护士工作。
她就这样跟着A男漂泊了十几年,A男的事业节节高升直到六十多岁光荣退休。不再年轻的她跟着A男回到了A男的家所在的城市,也就是A男妻子孩子一直生活的城市,A男把自己父母留下的一套小房子给了她,她算是有了一个固定居所,后半生不用再颠沛流离。
A男的子女早已经成年,也都成家生子,A男十几年后归家跳过了教育子女抚养他们长大这个艰辛的过程,本着家里的经济支柱这一重要角色直接收割成果。
A男退休后的生活非常逍遥,每天在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时不时还能过来田宁住处享外室之福。A男的老婆在A男退休后没几年就走了,A男一直没有续弦和田宁一直保持着原有的关系没有改变。
可能不要脸的人命都特别长,A男检查出不治之症后又活了好几年,最后几年田宁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直到前些日子终于入土为安。
“你想要什么?”卿尘问田宁,她不想发表任何看法无论是基于她手上的线索要求,还是出于本身。别人的故事是对是错,她无力评说,她只想完成任务带着她弟弟陆识初重回正常世界。
“我想再见见他,和他说说话……”田宁慢吞吞的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自己有些非分之想了。虽然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抱着非分之想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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