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地下埋着风
萧若玄轻声对着周谦说了什么,只见周谦呆呆地点着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了一样。
管木楠探出脖子,抿唇笑着看向萧听雨,那模样似乎已经从巨大的情绪中缓和了过来,她低垂着眉眼看着萧听雨问道:“听雨,他们在做什么啊?”
萧听雨看着管木楠,管木楠的眼睛还有些发红,整个人就像是从雨中捞回来的流浪猫,很乖但是又让人觉得她很可怜。
萧听雨眸光暗了暗,嘴唇轻轻靠近管木楠的耳朵。
嘴唇触碰到耳垂的时候,管木楠觉得有些难受,痒痒的,像是碰到了沙砾,她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
萧听雨嘴唇抿紧也后退了些,在她耳边淡淡道:“他在和死人沟通。”
管木楠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意外,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事情本来就有不少,若是她每一件事情都惊讶的话,那岂不是和一个SB一样。
“哦。”管木楠咧嘴笑了笑,眸光从萧听雨垂落的睫毛转到她高挺的鼻梁,声音有些沉闷,“听雨,我刚刚情绪失控,是不是吓到你了。”
“如果你被我吓到了,我真的要说一声抱歉,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我很奇怪,甚至我也会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我甚至可能都无法控制我自己,真的……”管木楠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啊。”
萧听雨安静地听着管木楠的话语,她的视线滑过流水上星星点点的浮光落到管木楠眼角泛红的脸上,轻轻摇头。
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残泪。
管木楠嘴角微微上扬,噗嗤一笑,“我在说什么东西,又开始变得奇怪了。”
“喂,萧听雨,若是还有下辈子,我希望像你一样,成为一个冷静,镇定的人,你说好不好?”
萧听雨擦泪的动作一顿,曾经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若是还有下辈子,我想活成你这样。
指腹的泪水如同变成了针,往萧听雨的肉里面钻,痛地心口一颤。
萧听雨轻轻摇头,看着管木楠神色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淡淡说道:“你应该做你自己。”
管木楠抿着嘴没说话,她抬起眼眶,对着散落进无尽黑夜里的微光,沉默地笑了一声。
萧若玄瞥了一眼远处萧听雨和管木楠的背影,不屑地笑了笑,而后习惯性地拍了拍自己左侧,却突然反应过来风那个冰块脸已经失踪三天了。
“唉,”萧若玄失落地拿起手边的石子掂了掂,然后扔进了水流里。
“嘣。”
水声干净利落,和乱糟糟的心情产生了巨大的反差,她再一次看向闭着眼睛的周谦,烦躁地喃喃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问出来,你是不是不靠谱,早知道当年就该死透一点,要不现在还能用到你。”
没有任何声音回她,萧若玄又叹了口气,然后余光瞥向萧听雨的位置,朝着她的背影扔去一块石子,“忘记和你说了,那蜘蛛我没抓住,它逃到水里了。”
萧听雨没回头,淡淡嗯了一声。
萧若玄扫兴地躺到了地上,暗想:“真没意思,还没一千年前有人味。”她轻轻拿起手边属于风的镰刀,苍白的指尖拂过刀锋,然后调皮地弹了一下刀背,“风,你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周谦的眼睛缓缓睁开,他脸上的血窟窿都皱到了一起。
管木楠听到后面的动静,缓缓转身,转移话题道:“有结果了吧。”
萧若玄听到这话,摸着下巴,正了正身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脸,艳丽的五官都亮了几分,“风在那里?”
周谦转头扫了周围人一眼,然后悬浮的身体往更里面飘了飘,最后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停下,道:“挖吧,就是这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风被埋到了地里。
萧若玄那张艳丽的脸微微一僵,管木楠心中没了冷笑的力气,若是有,她真想好好嘲笑这些人一番,被埋这么久,不是死了也差不多了吧,但是她始终没把这话说出口。
萧听雨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拿起手里的枪朝着周谦站立的地方走去。
管木楠左眼阵阵发痛,她看着萧听雨和萧若玄挖坑的背影,心想:“你们一个个的都在救人,倒是显得我是个薄情的人。”
脚下的土被碾压地微微发烂发软,管木楠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萧听雨的身边,将她们挖松的泥土往里压了压……
萧听雨眸光里透露着疑惑看向管木楠,管木楠手上动作一顿。
“蠢丫头,你不会是现在想报复我吧!”萧若玄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威胁。
管木楠无力地笑了两声,道:“我怎么会有那么坏的心肠呢?我只是有些累了,找个结实的地方坐一坐,我不想离萧听雨太远而已。”
萧听雨的视线停留在管木楠的头顶,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似乎柔和不少,“这里脏。”
说完,萧听雨将她的外套脱了下来放到不远处的地上,“坐着吧。”
管木楠将外套往她们挖坑的地方扯了扯,眼里眸光微闪,“我坐着帮你们挖,我的手挖地可快啦。”
说着,一双纤细的手就在地里刨了起来,泥土石块全都被带了出来,还有一些顽固的草根。
“我心可好了。”
管木楠安安静静地往更深处刨土,萧若玄心中暗想:“她能有这么好的心?”但是风的安危更重要,萧若玄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想,她将无极棍的头部一转化为一个锄头,奋力地往外刨土。
飞扬的土喷溅在管木楠的脸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抬眼默默瞪了萧若玄一眼,扯着笑继续刨土。
周谦突然出声道:“这个洞好吵,感觉有东西要出来了。”
管木楠被这么一提,突然想到了池底的蜘蛛,胃又开始翻滚,她扯了扯萧听雨的袖子,“你们在各个世界穿行,懂得应该比我这个外人多,这个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里是蚀骨洞。”萧听雨沉闷地说道。
萧若玄往下挖坑的动作微微顿了一秒,洞里的邪风往里面一阵一阵地吹着,吹得人汗毛倒立。
她瞥了一眼萧听雨,声音也变低了,“你不说我都不记得这么个地方了,萧听雨,这么个地方你待着觉不觉得磕碜,心慌啊。”
“毕竟这里生活过你最爱的那个人。”
管木楠听到这番话时,瞳孔地震,什么最爱的人,那个挖我眼睛的人吗?
“是不是叫易水生啊。”管木楠突然出声打断她们的对话。
萧听雨猛然看向管木楠,握住银枪的手微微紧了紧。
“呦,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啊。”萧若玄挖坑的动作没停,汗水从鼻尖滚落下来。
管木楠的心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握着,巨大的黑暗就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慢慢向她聚拢,窒息,彻底的窒息。
——我在屏幕后面看着你,十二道门都是虚假——
管木楠自认为是一个最虚伪的人,但是此刻她居然萌生了一种这个世界才是最最最虚伪的。
是啊,萧听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恶鬼还愿吗?
她管木楠究竟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不,应该说管木楠在她们心中存在过吗?池底的人说她管木楠是易水生,那萧听雨是不是也把她当做了易水生。
其实所有的事情到头来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傀儡,她自认为对全世界伪装,实际上全世界根本不在乎她这套伪装,因为这个世界都在骗她,都在骗她。
她只是一个世界的傀儡,不会有人在乎管木楠的感受,就像不会有人在乎一只蚂蚁的感受,不会有人在乎一个傀儡的感受。
那我管木楠究竟是谁呢?我还是我吗?
管木楠握住泥土的手微微发紧,她努力保持着一贯的微笑。
这个世界想看她崩溃,崩溃到嚎啕大哭吗?她管木楠偏不!
“听雨,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我向你介绍过好多次我的名字,但是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完整地喊过我的名字。”管木楠笑着看向萧听雨,眼里蕴含着绝望与挣扎,她像是一只囚鸟,对着根本听不懂她话的大树说着令人费解的话。
“楠……”萧听雨嘴唇微微发白。
“风,我看见风的头发了,就在下面,快一点,挖地快一点!”
萧若玄的声音突兀地在二人的身后响起,在萧若玄的催促声中,萧听雨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眼前这块土地里,她挖着一下又一下。
管木楠眸光渐渐落在溅在她身上的泥上,眸底的金光微微闪烁着。
她心中嘲讽地想着,看啊,她在她们眼里是不是就和泥土,贱草一般,没人会在乎她,她甚至想若她不是和萧听雨口中的易水生有些关联,说不定她也不会这样护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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