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何星柚开始时不时给她发信息。从选校的咨询，到日常的聊天。
她知道他喜欢打跑步，喜欢游泳，还喜欢研究做饭。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啥都有兴趣，但都不精通。宋渝说他这是过于谦虚。
她开始跟他吐槽工作上遇到的糟心事，出乎意料的是，他偶尔还能开导开导她，不知是旁观者清，还是他比想象中要成熟。
她惊讶地发现，她跟他能聊得来。
他们是现在最流行的饭搭子，饭点相聚，然后分道扬镳。但工作后的小活动可以帮她洗除一整天的疲惫。
不知从何时起，他每次选餐都能精准踩中她的喜好。他会做家教，然后在她下班前提前去饭店排队，她到了马上就可以吃上热乎的饭菜。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开车来接她下班。
她站在车型流畅的SUV前愣了半晌。
他降下车窗，露出很爽朗的笑，“走呀，上车。”
宋渝开门上车，“你什么时候考驾照了？”
“上上周，练了两周才敢来接你。”
感觉哪里怪怪的，像是男朋友开车接女朋友下班。毕竟以往都是在饭店碰头，然后各回各家。
宋渝甩了甩头，把这股奇怪的感觉压下去，“今天去哪吃？”
车内一片寂静，他没启动车，也没说话。
“嗯？”宋渝转头看他。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快速说：“去我家，我最近研究了惠灵顿，还...还挺好吃的。”
他悄悄撇了她一眼，“可以吗？”
可以吗？宋渝发现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排斥。
旁边的人没有回答，何星柚的手心都冒了一层汗。
他清了下嗓子，轻轻说：“抱歉。”转头对她笑了一下，“去吃寿司吗？”
这个笑容假的要命，她看出了很多层意思，委屈，难过，看到他垂着头认命地往后退了一步的模样。
“那就去吧，吃惠灵顿。”她看到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窗外微弱的阳光落进来，和他的笑容融合在一起。
他雀跃地说了句：“好，出发！”
宋渝无意识揪着衣摆，感觉什么在渐渐失控。
＊
何星柚把车停在了地上停车场。他所住的小区绿化很好，刚进小区门就有只小泰迪往他腿上扑，他笑了下，弯腰摸了摸它的头。
泰迪的主人把它往回拽，和他打招呼：“小何回来啦？”眼睛睨到身后高高瘦瘦的女孩，语气拐了个弯，挑挑眉，“女朋友啊？”
何星柚余光探着她的身影，低头看着泰迪，回答：“不是...我朋友。”
邻居发出了嘻嘻的笑声，牵着泰迪走远了。
何星柚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带着她往家里走。
他的家很大，这是宋渝的第一印象，其次是空。客厅都不像是有人气的地方。
“我爸妈都没在家，你随便坐，要喝什么吗？”
宋渝摇了摇头，“我打打下手吧。”
何星柚没拒绝，和她一起站在厨房里做饭，是做梦都没敢梦到过的事。
宋渝自觉带上围裙，发现厨房约莫是这个家最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光是调味料就满满当当的十几罐。
“看出来你确实挺爱做饭的。”
“嗯。一般中午会做，一直想让你尝尝，但好像又不合适。”他顿了一下，把话题扯回去，“做饭的时候感觉很放松，脑袋不用想太多的事。”
菲力牛排滋啦下了锅，很快就飘出阵阵的香气。宋渝已经不争气地开始咽口水了，忽得她懊恼地皱皱眉，拍了他胳膊一下出气。
何星柚被吓一跳，回头去看她。
“都怪你。”她微微皱着眉，“这段时间吃太好了，都胖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动作、语气、和表情都带上了点点娇嗔的味道，看得他心头一跳。
“哪里胖。”何星柚转回头专注地看着渐渐变色的牛排，小声嘀咕，“好不容易长点肉，多好看。”
后半句被煎锅的声音盖去，后头宋渝还在偷偷摸自己的小肚子。
煎完牛排便开始炒馅料，口菇、大蒜、洋葱都切成末，用黄油爆香。酥皮已提前解冻好，何星柚包裹好牛排，抬头便看到宋渝捏着肩颈转动。
他皱了皱眉，问道：“肩颈不舒服？”
宋渝停下了动作，“打工人的老毛病了，僵硬地很，坐一天下来还会痛。”
“迫害人类健康的罪魁祸首就是工作。”宋渝吐槽，“唉，下班后是不是该做点运动。”
“叮！”空气炸锅开始运行。
“游泳。”何星柚撑着台面，“去游泳吧，对肩颈、脊椎都很好。”
“我还真想过，但我只会蛙泳，上一次游还是...小学。”宋渝尴尬地笑笑，“我之前还说想找教练学学，然后就一直拖。”
“我教你啊！”何星柚站直了身体，“我每周一般游三次，一起去呗。就在不远的游泳馆，而且那里人少，水质也不错。最近办卡还有打折。”
宋渝听到最后一句话，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你不会还在兼职游泳教练吧？听着像是推销。”
何星柚哭笑不得，举起手指发誓，“我没有，童叟无欺。”
现成的教练不捡白不捡，宋渝思索了一会，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到时候再说吧。”
何星柚炒菜的间隙，门铃响了起来。
“你家有人要来吗？”宋渝扒着厨房门框问。
“噢，我点了水果，麻烦学姐去开开门。”
宋渝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口，一开门就迎来超大的声浪。
“柚子，你怎么不接电...”看清来开门的人，分贝瞬间降至为零。
宋渝和门外三个男生面面相觑，几人你戳我，我戳你，最后毫不整齐地喊她“学姐”。
何星柚早在听到门口传来的咋呼声时就吓了一跳，铲子一滑，手腕差点烫到了锅边。
他把火关掉，无措地在厨房里打了个转，再一点点挪到门边。
门外的同学看到的何星柚，眼底燃着熊熊大火。
“哈哈...”打头的李文暗道不对，“本...本来想找柚子去打篮球的，在忙啊，在忙我们就不打扰...”
三个人溜得飞快，连电梯都没等，瞬间不见了踪影。
惠灵顿牛排出了锅，温度掌控得刚刚好。表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可宋渝完全没尝出这美味来。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刀叉碗筷相触的声音。何星柚切好牛排，抬眼瞄她一眼，又回落。他垂着眼把切好的那份摆到她眼前，她客气地道了声谢。
“学姐...”他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宋渝低头吃着菜，她知道一旦看到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倒也不能说是生气，她甚至读不懂自己现在的心情。
牛排吃到一半，一杯水悄悄地，慢慢地被移到她的视线范围内。
宋渝暗叹口气，放下刀叉。清晰的碰撞声吓得何星柚瞬间收回手坐直。
瞧他这副模样，她又想笑。
宋渝清了清嗓，问出她最疑惑的一点：“你为什么说你没朋友？”
腹稿已经打了很久，何星柚流畅地说出理由：“当时和他们吵了一架，现在和好了。”
哪里不太对劲，但好像又很合理。
“但那几个都是宅在家打游戏的性格，确实没几个人出去旅行，最多会约着打打篮球...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学姐，我真的想找个人一起吃饭...”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淋湿的小狗。
＊
晚上宋渝趴在床上，和在外省出差的苏诺诺聊天。聊着聊着，她直接打了个电话进来。
“什么？”电话那头像是个小炮仗，“一段时间没跟你聊天，你被臭男人拐跑了？”
宋渝移开手机揉了揉耳朵，“说什么呢，我们只是纯纯的饭搭子。”
“呵呵，青蛙，你闻闻自己香了没?”
“？”
“温水煮青蛙那么久，也该熟了吧。”
“...”
吐槽完，苏诺诺稍稍正色，“小鱼，你会考虑和他在一起吗？”
宋渝闻言皱眉，“瞎说，他才刚刚成年，这和跟未成年交往有啥区别。”
“额，那还是有的...你不考虑的话，就悠着点。”苏诺诺说。
“唉他确实长得帅，偶尔没忍住撩一下...但他还那么年轻，现在年轻人不都是三天两头换个对象嘛？我那点小动作，不值得一提。”宋渝脸上露出一个浅笑，“你别说和帅哥吃饭，是真下饭。”
“我说他了吗？我说你。”苏诺诺强调，“我在说你，你别陷进去了。”
宋渝愣了片刻，想到今天得知他并不是独来独往时，比起被欺骗的气愤，好像更多的是欢喜。
庆幸他生活得很好，庆幸他拥有友情。
同时还带点傲娇——我就说，看起来这么帅气又阳光的男生，怎么会没人喜欢。
宋渝回过神，反驳道：“什么呀，我把他当弟弟。”
“嗯嗯。”苏诺诺敷衍道，“弟弟、弟弟。”
后来，苏诺诺也不再多说，聊了其他的话题。
电话挂断之后，宋渝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明明是空的，四周却像是有潮水，一波一波地将人淹没，平静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