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过往

张良以一种跳大神的姿态，在地上画了一个符阵，让卫庄坐在了符阵之中。

张良开始念念有词，卫庄渐渐地觉得眼前是一片黑暗，慢慢地陷入了昏迷。

符阵上那些乱写乱画一般的字符，开始泛出隐隐的光芒。

卫庄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路上。

那是一条极其漫长的道路，而道路的上方，则是纷乱的人影。他们时而闪现，时而消失，有时候那些人影还会做一些停留。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卫庄丝毫没有听见，也丝毫没有在意。。

卫庄缓缓向前，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尽头处还是一个人影，但是卫庄认得出来，那个人影，是他也不是他。

是过去的他，并非现在的他。

这个卫庄不同，他穿着一身黑色大氅，手里还握着一柄奇怪的剑。

他站在一个古老的暗室里，这个暗室的地板上铺满了白玉石，精致而冰冷。

房间的四角之处，挂着夜明珠用以照亮。

而坐在他对面的是月神。不过与前几日看到的月神不同，这个月神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旧式曲裙，仿佛是一个古代女子。

月神一袭紫色长裙曳地，风姿绰约，而她的脸上，是一脸的无奈。

“即便是阴阳家，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她的声音很好听，如金石落地。

“嬴政的长生不老药在我这里。”卫庄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你若带不回去，只怕他活不了多久。”

“帝星已暗，必要陨落。有没有这个药都没有必要了。阴阳家从来顺势而为，不会逆天行事。”月神看了一眼卫庄，眼里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似乎是同情，又似乎是赞赏。

“你若坚持，不妨服下此药，静待盖聂的来生吧。”月神起身离去，背影缓缓消失在了卫庄的视线中。

卫庄知道，影像中的自己一定会服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但是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果然那个卫庄看了看手中的药，最终服下了。

然后卫庄眼前的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了。

道路的尽头忽然又生出了一条泛着光芒的道路。点点星光，像是无数萤火虫在空中组成的道路。卫庄缓缓踏上这条路，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另一副景象。

还是他自己，只是这一次他的着装已经完全不同了。

卫庄穿着一身黑色的深衣，坐在回廊之上。

在他面前的是一盘棋，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人，一个陌生的老者。

“先生大才，如先生所料，今上的确有动也，他已有”罢黜百家杂学，独尊儒家”的意向了。”老者将棋子放下，缓缓道。“只是不知先生如何确定今上必会所动？”

“几十年前的吴楚七国之乱，让刘家小儿心中早有决断。如今他羽翼渐丰，自然要统。你的《公羊春秋》书中所提，正是他心中所想，他岂会不动？”卫庄放下另一颗棋子，开口道。

“只是在下不明白，为何先生要鼓动今上罢黜百家，先生不也是……”老者疑惑地问道。

“这个世上再也不需要纵横家，至于选择儒家，不过是还旧人一点情罢了。”卫庄将棋子放下，没有再说什么了。

是的，没有了那个人，就再也不需要什么纵横家了，就让鬼谷一脉就此结束吧。

卫庄发现，自己好像能够明白这影像中人的想法，明白他为何鼓动对方去实施这一切。没有了那个人，鬼谷也不需要存在的痕迹了。

就让诸子百家都就此湮灭吧，成为过去的云烟，和那个人一起消失……

眼前的景象再次消失了，卫庄又缓缓向前，这一次的景象是在池边。

和风初立，池塘里的睡莲聘婷而立。

他又看到了自己，这一次，自己的对面还是站着一位年轻人。

“我看不出你的命数在何处，无能为力。”年轻人显然因为自己没能看出对方的命数，而感到沮丧。他原本以为自己对于演算这一块天分奇高，想不到却看不透眼前人的命数。

“我不问自己，问他人。”卫庄将一本书扔给对方，“三十年后，我来找你。”

年轻人捡起此书，只见上书《鬼谷》二字。年轻人将书一页一页翻开，忽然仰天大笑。过了好一会，年轻人才抑住笑声，自言自语道：“有此书在手，我袁天罡在演算之处必有大成。”

卫庄眼前的影像再次消失了。

卫庄走了几步，这一次新的影像再次出现了。

青城山下，雾气茫茫。

卫庄站立山顶，看着千年不变的山峰，沉默不语。

白发苍苍的老者望着面容依旧的卫庄，开口道：“我算不出那人的下落，我只知道你和他的机缘，在千年之后。”

“千年？”卫庄回头看了一眼老者。

老者拿出一粒丹药，“若是等待太过漫长，不妨沉睡千年吧。你于我有大恩，此药就当我回报与你。此药能让你沉睡千年。千年一梦，想来也容易过很多。”

卫庄拿过那颗药丸，在手心转动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

无数的影像消失在了空中，破碎的影像开始飞入了卫庄的体内。

“这才是站在高处应该看到的风景……”

“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顶端吗？”

“如果不把人都踩在脚下，他又怎会抬头看你，承认你是强者？”

“我们虽是同门，却必须争得你死我活，这也是天性？“

“这是鬼谷修炼最强者的门规，历代相传，每一代都是纵横天下的霸者。”

“三年之期已满，你我必有一战，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如果提出的问题本身就有问题，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庄，我并不怕与你一战。”

“怕也好，不怕也好。我只知道一件事——决战的那天，我们中间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你的致命弱点是什么？……你太过执着于所谓的正义，和你的那些梦一样愚不可及，师哥！”

“我们本来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如果没有战争，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趣。你放弃鬼谷，放弃天下，放弃了一切，就是为了保护这群废物？

“你什么也不肯放弃，又得到了什么？”

…………

那些记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记忆，随着封印的解开，穿过千年的时光，全部都涌现出来了。

盖聂是卫庄这一生都无法舍弃的东西，哪怕经历了千年，也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