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荣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太阳挂的老高,透过窗户刺得他睁不开眼。
一旁的仆人见状,忙凑上去:“老爷,您感觉好些了吗?”
王荣敬没有直接回应,他先是摸了摸头顶,确定原先自己扎进去的三根金针已经拔出,随后松了口气,问:“是谁帮我把针去了的?”
“回老爷,昨晚您病了,我们去医馆里找了大夫来给您瞧瞧的。”仆人回道。
“那大夫是如何为我医治的,你细细说来。”
王荣敬也不管别的,只想知道那大夫是如何缓解自己的情况,想知道这针法有没有被人学了去。
“回老爷,那大夫先让我们把您控制住,而后拔了您头上的针,又给您脖颈那里扎了几针,您才不闹腾,随后大夫开了安神汤给您喝,您就睡到现在了。”
仆人一五一十地回答着,他虽然记得清楚,描述的也没有差池。
可他不懂医术,自然是不知道那大夫往自家老爷脖颈处扎的是什么穴位。
王荣敬摸了摸脖颈处,细细感受了一下皮肤的不同之处。
确定那大夫扎的是风府和风池,他轻笑一声,合着是把他当神志不清和中风来看了。
如此,那大夫自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在研习什么针法。
想到这,王荣敬心安了不少,他转头看向仆人,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已过巳时,管家已经去太医院帮您告了假,说您忽然病了,卧床不起。”
听了仆人的话,王荣敬立刻瞪大了双眼,怒道:“胡闹!是让你们去给我告假的!”
说完他就要起来穿衣服,但已经来不及了,院正带着几个太医已然到了他的家里。
太医院的凌院正老远就看见王荣敬坐在床边,快步往他的房门口走去,边走边说:“王院使,听你的管家说你病了,卧床不起,我带着几个太医特地来瞧瞧你。”
王荣敬苦笑一声,回道:“多谢院正大人与各位大人的关心。”
凌院正招招手,身后的太医便走上前去为王荣敬仔细检查身子。
“院正大人这是为何?”王荣敬有些抗拒,更有些不明所以。
他与凌院正向来进水不犯河水,且当年事发的时候,凌院正还远在千里之外的边防军营里,隔了两年才调回京里做了太医院的院正。
如此说来,他跟当年的事更是毫无瓜葛,为何今日要与自己针锋相对呢?
凌院正见王荣敬脸色变化的精彩,倒也懒得和他解释,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嘱咐他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了。
傍晚,凌院正坐在闲鹤楼里饮着酒,他对面坐着的,赫然是程越之。
“凌院正肯帮我这个忙,程某感激不尽。”
凌院正摆摆手,感叹道:“倒也不是帮你,夏老一家于我有恩,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满门清誉被毁在歹人手中啊!”
程越之拿起酒壶,为凌院正倒了一杯酒,说:“夏家覆灭虽说有被博弈牺牲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是王荣敬觊觎夏家的独门针法,为报复夏老院正一家而故意嫁祸。否则,贵妃要害皇后娘娘的手段千千万,为何要铤而走险嫁祸给夏家呢?”
“王荣敬此人在太医院这么多年,虽看起来不争不抢,实际上恃才傲物,对医术比他好的人充满嫉妒之心,总是明里讨教暗里打压,太医院被他弄得乌烟瘴气,我虽有心整饬,可碍于贵妃的势力,总是无法清理干净。”
说完,凌院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多年来在军营里他多少沾染了些豪迈之气,紧接着他重重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程越之。
“这是今日探查王荣敬身子的记录,他确实有些精神恍惚的情况,夜里总是梦魇,这样下去迟早生出癔症。”
程越之看了一眼,将那张纸收好,对着凌院正道了声谢。
他看了看窗外弯弯的月亮,思索着何时是最好时机。
时间到了初夏时节,夏言贞这几日虽然忙着太医院夏考之事,但心情却很好,因为远志和蕙兰带着夏神医与奶奶不日便能到京城。
夏言贞在城南跑了十多日,终是寻得一个合适的铺面。
同原先在岐黄村的格局差不多,前铺后屋,不过要大很多,足够他们一家人居住。
不仅如此,夏言贞还在不远处又租赁了一个小铺面,那里临近城南集市,正适合给蕙兰开香料铺子。
本来临近夏考就忙,加上为家人东奔西走,程越之已经连着好些日子没能见到心上人。
他等啊等,终是忍受不了相思之苦,这日晚间又去她所住的小院里候着了。
说起来,夏言贞这些日子忙起来还真没怎么想起程越之,故而走进屋子里的时候看见宰相大人一脸委屈地坐在自己房间的桌旁,居然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怕是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个未婚夫了吧!”程越之单手撑着下巴,说话的样子活像一个怨夫。
夏言贞忽然想起这几日确实没有与他见面,也未曾互相有过交集,赶忙安慰道:“怎么会!我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呀!”
见女子满脸堆笑的靠近,程越之也不再装出哀怨的模样。
他动作流畅又自然地牵起夏言贞的手,轻轻一拽,让她跌坐在自己腿上,然后两只胳膊轻轻环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可我们已经五日没有见了,你知道这五日对我来说有多难熬吗?”
夏言贞轻笑,她自是知道这副模样的程越之最好哄。
她侧过脸在他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说:“给宰相大人赔罪。”
尽管程越之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但他还是不依不饶:“我就这么好糊弄吗?”
话音刚落,脸颊上又传来一阵温润柔软的触感,紧接着是夏言贞俏皮的声音:“再赔罪一次,仅此一次,多了就没有了哦!”
程越之满意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垂,问:“听闻你这段时间总在城南奔波,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
“不用麻烦你啦!这不是我爷爷奶奶还有远志哥哥和蕙兰嫂嫂要来京城了,我去给他们寻个合适的住处和铺面呢!”
“竟是这么快就要来了?”程越之有些惊讶。
“过完年就出发了,只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脚程慢罢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你跟我说又何须你自己花钱去赁宅院铺子,我定然为他们安排妥当。”
夏言贞低下头,温声道:“这是我作为夏贞贞的亲人,无论是为了原本的夏贞贞还是为了我多活的十年,我都该对他们好。如今你是宰相,与医官夏贞贞并无瓜葛,我怎能承你的情去行我的方便呢?”
程越之哑然失笑,他承认夏言贞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做法也稳妥,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不自觉地收紧双臂,将坐在自己腿上的人儿箍在怀中,说话的语气又染上哀怨:“贞贞想要把我藏到什么时候?前些日子我已经在陛下面前为你过了明路,只要你点头,我便能让陛下赐婚。”
“什么?你......这种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夏言贞惊呼,她还没有准备好呢!
尽管她自己知道和程越之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是旁的人呢?说她高攀?说她进门后要先给牌位磕头行礼?
眼下正是她暗中对王荣敬下手的关键时期,若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了,她还怎么放手去做?
程越之看出她有些着急了,忙开口解释:“你别着急,我只是说在南露镇与你共事之后对你颇为欣赏,是陛下说若我能得你青眼便乐意成人之美。此事绝无旁人知晓,你放心吧!”
“这还差不多。”夏言贞说完,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程越之觉得委屈极了,他问:“那贞贞会把我引见给你西南的家人吗?”
“这......还不是时候吧!宰相登门,会吓着他们的。”夏言贞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奇怪又尴尬。
程越之有些无奈,他太想快点将眼前的人娶回家了,想要她真正成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想要与她夜夜抵死缠绵。可他爱她,便要等她、陪她、帮她一起达成洗清夏家冤屈的心愿。
程越之把自己的手指轻轻挤过夏言贞的指缝,然后与她十指紧扣,正色道:“贞贞,我要娶的是夏言贞,同样也是夏贞贞。你西南的家人我同样要尊敬他们,我要感谢他们这十年来对你的关爱和照顾,感谢他们对你好,才能让我有机会再次与你重逢。”
那一晚,程越之回到府里已是深夜,这还是夏言贞佯装恼怒把他赶回去的,否则他说不准真就厚着脸皮留在她屋里睡下了。
他想要把人娶回家的心越来越急切,可他却不能对夏言贞紧逼。
年轻的宰相大人咬咬牙,只有快点把贵妃党的势力清除,他才能快点娶到媳妇。
于是,前脚刚踏进程府大门的程越之又退了出去,转身上马往大理寺疾驰而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