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段日子,程越之几乎就住在大理寺了,弄得大理寺的官员们叫苦不迭。
就连程庭之也不明所以。
此刻,大理寺丞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哀怨的问自己的亲弟弟:“你这几日是着了什么魔?王家圈地的事盘根错节,哪是一两天就能摸得清的,你这么发了疯似的催着查,人都要被你累死了。”
接连几日的辛劳让程越之清俊的脸庞也露出疲态,未来得及清理的胡渣让他更添几分沧桑。
年轻的宰相靠在椅子上假寐,闭着眼与程庭之道:“来不及啊!若不就着泄题案把王家连根拔起,让他们喘过一口气就难办了。”
程庭之不明所以,问:“有何难办?若真是那些证据确凿,光是王若方王若成两兄弟身上背的人命就足够他们掉脑袋的了!”
程越之睁开眼,胳膊肘撑着座椅把手直起身子,看着兄长的眼睛 ,认真地说:“陛下有意推行新政,重新规划土地,整改税制,减轻百姓赋税,想一次增加粮食收成,进而充盈国库。”
“我知道,可这和王家的案子有什么直接关系吗?到时候陛下圣旨一下,王家还有什么能力蹦跶?”程庭之说。
“光王若成一人,仅在京郊就有三座园子,良田一百七十三亩,都快赶上亲王封地了!这些地哪里来的?又通过哪些人、买通了什么多少官员、残害了多少户百姓才弄到手的?若不趁着泄题案在审,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缓过劲,推两个人出来当替死鬼,我们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怎会?这证据不都在桌案上放着的吗?”程庭之还是不解。
程越之招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一些,而后压低声音说道:“这次要推新政,本就触及了不少人的利益,就连我也得明面上唱反调,背地里派人支持新政,为的是什么?是不能如当年罗老那般激进,动荡朝局啊!所以这次必须要把王若方王若成狠狠按住让他们不得翻身,杀鸡儆猴,给新政开路,你明白了吗?”
提到当年罗楚推行新政时候朝局的动荡,程庭之这才点点头,那时候他虽然还年少,可身在官宦之家多少会受到影响。
父亲就是因为支持罗楚新政,没过多久就被调任离京,至今没有回来。
见兄长表情恍然,程越之也松了一口气,能把这个一根筋的人给说通,着实费劲。
他起身,拍拍兄长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别陪我这个孤家寡人在大理寺熬着了,回去陪陪大嫂和我那小侄儿吧!”
白薇诞下一子,单名一个靖字,深的程家人喜爱。似乎是有了孩子的原因,白薇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甚至偶尔对着程庭之能露出温柔的笑意。
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惬意生活,程庭之整个人也变得温和起来。
程庭之点点头,起身准备回府,走到门口时又转身看了看坐在案前的弟弟,高大的身躯略显单薄,但却不再有从前那般死寂与孤独的气质。
“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程庭之问。
“我什么?我就在这里督办案子。”程越之被问的有些迷惑,随口回答道。
程庭之轻笑一声,直白地说:“你和那个医女,哦,现在是夏医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三天两头往人家那里跑,你是真的对她有好感,还是别有用心?”
“你说她啊!等王家的案子办完了,我就去她家提亲。”程越之态度自然又随性,好像不是说提亲这等大事,而是在讨论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
程庭之原本人都站在门口了,听了这话又折回来,他站在桌案前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眼里充满了审视。
程越之抬眼,看了看兄长,问:“怎么,兄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说呢?都准备提亲了,你是一点儿风声都不对我透露啊!”
“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两情相悦,男婚女嫁,有什么好说的?”
“你少装糊涂了。你前边儿娶了牌位,现在再成亲那姑娘就是续弦,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她家人又怎么想?京城里的人怎么看我们程家?”
程越之放下手里的公文,嘴角含着笑,说:“这兄长就无需担忧了,我自会解决好一切。”
程庭之自是知道这个弟弟的手段,他叹了口气,又问:“那......你真的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吗?”
程越之挑眉,说了一句让程庭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心所属从来没有变过。”
“你什么意思?”程庭之问。
程越之不再多说,他拿出一本册子,在程庭之面前晃了晃,威胁道:“行了,这事以后再说,你若再不回去,就留下来看看王若方贿赂国子监祭酒的事吧!”
太医院夏考终于结束,夏言贞也算是松了口气。
说起来这次的考核她也算是胸有成竹,考核的内容简直手到擒来,多亏那么多年在岐黄村和镇上给人看诊,否则若是曾经拘与闺中的夏言贞定是无法通过考核的。
正在思绪万千之际,王荣敬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同她打招呼。
夏言贞转头,被王荣敬的模样吓了一跳。
有些日子没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睛都有些凹陷,且眼周乌青,还拖着大大的眼袋,说句不好听的,整个人憔悴的像一具干尸。
“王院使,怎么几日不见您瘦了这么多?”
“近来一直在研习小夏医官你跟我说的针法,这针法之玄妙让我废寝忘食啊!我今日来寻你,就是来问问,你这针法可还有其他疑惑之处啊?”
王荣敬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蔼可亲的微笑。但在旁人眼里,这微笑可当真吓人,他脸上的褶子随着嘴角的上扬全部堆积在脸颊和眼睛之间,像极了被揉成一团又随意抖开的废纸。
夏言贞看了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而后努力平复情绪,回道:“倒是有,说是从目窗穴到本神穴再刺睛明与球□□,能够治疗多年不愈的眼疾,还能明目护胆。我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数,王院使可曾见过?”
王荣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这路数我也未曾见过,不过天下医术精妙,不是一人就能彻底参透的。小夏医官,不如你将这针法书册借我翻阅看看,我若知其全貌或许能为你一一解答。”
夏言贞听完,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我不愿意借给您,实在是这针法是我家传之物,我爷爷若不点头,我也没法给您啊!”
王荣敬着急地说:“这有何难,你爷爷不是在西南吗?你就给我,他眼睛又不能长到京城来,不会知道的。”
“可是......我爷爷过几日就要到京城了,若是他发现这家传之物不在我这,定然会罚我的!”
夏言贞一边说一边搓着衣角,活脱脱一副内心动摇左右为难的样子。
王荣敬见状以为有戏,继续劝道:“就两日,两日之后我一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有,你若借我翻阅,无论你这次夏考结果如何,我都能让你拔得头筹,如何?”
夏言贞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害怕地说:“这......不好吧!”
但看着王荣敬不依不饶的样子,她想了想,妥协道:“那这样,等过几日我爷爷来了,我先请示他老人家一下吧!就说您是我的恩师,只想精研医术绝无他求,可以吗?”
王荣敬听到这话,满意地点点头。他心想,不过一个山野村夫,他好歹是有官身的人,到时候先礼后兵,吓一吓老头儿便能让他把这针法书册拱手相送。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两个晚上,自己的眼睛便近乎失明了。
这个消息依旧是由程越之亲口告诉夏言贞的,彼时她还靠在程越之的怀里翻阅书册。
“不是完全看不见,但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夏言贞合上书册,眼里跃动着星火般的光芒。
程越之笑着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吻,柔声道:“贞贞厉害,你这是从何处习得的方法?”
夏言贞扬了扬手里的书册,说:“喏,这本《天山秘术》里的,里面记载了很多西北巫医的秘术。”
“这是哪儿得到的?我不记得京城书肆里有这样的书贩卖。”程越之问。
京城书肆贩卖的书都需要在礼部登记审核,像她手里这种书是不会出现在正规书肆里的。
“这本吗?这是庄二公子从西北寄送给我的,实属雪中送炭了,回头我还要好好谢谢他呢!”
夏言贞说者无意,程越之听者有心。
他原本柔和的眸子已然淬了一层霜,心里盘算着让庄允良在西北多历练几年,等到他把人娶回家再让他回京算了。
“我也只有在西北巡抚每三个月述职的公函里能看见庄大人的消息,我以为他在西北忙的脚不沾地,没想到还能与我未过门的妻子私下里书信往来,还为你搜罗书籍,当真用心至极。”
夏言贞拧眉,转身用手中的书册轻轻敲了一下男子的肩膀,嗔道:“我人就在你身旁,还吃这种没有由来的飞醋,幼稚不幼稚。”
程越之握着她的手腕把人揽回怀里,笑道:“就幼稚,我待你的真心从初见就没有变过,你说幼稚就幼稚吧!”
“是是是,我知道啦!”夏言贞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随后,她又正色道:“王荣敬这边已经到了火候,咱们要给皇后娘娘准备的大戏,该准备准备开演了吧!”
程越之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三日之后咱们长公主府见分晓。”
再次声明,因为穴位和针灸的书籍我实在看不懂,因此关于针法的内容都是杜撰的,请见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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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火候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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