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星河,暗夜未明。
天地之间,惟嫏嬛阁之人,上不访神音,下不俯苍生,居于半穹之浮岛,隔绝外世,是为蔑道修行者。而阁中弟子,或为父母弃子,或为手足相残,或为人陷害,或走投无路,皆世上艰难生望寥寥人。故致修数十载,若不立志平天下,则必扰乱于世,使国家乱政,烽火连绵,以报昔日之苦。
浮云岛。嫏嬛阁主殿。
夜如无声之眼,于寂静处,窥得隐秘。晦暗幽涩的沉黑中,偌大的宫殿里,只点起一盏九枝青铜灯,衬着重重帘影,将昏黄的微光投在青玉的台阶上,恍若波光泛起,粼粼寂然。
“阁主。”
衣袂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在回廊响起,仿佛落叶扑地一刻的轻柔,在寂静里显得清晰却又不扰乱。一角白衣一掠而过,匆匆而行的少年拂开层叠的帘纱履入殿内,止步于赤金色的高座前,略揽衣裾,垂手施礼。
“阿深?你怎么来了?”
沉哑苍老的女声响起,对比着出声人秀致艳丽的脸,让人不由产生一种突兀的错位感。
施礼的少年抬头微微一笑。他脸如稚子,眼神却是寂寂古井。
“弟子来向阁主告别。”
“再不走,就要来不及报仇了。”
“来不及?”座上侧倚而息的女子蓦然开口,顿了顿,还是几步走下台阶,停在了少年的面前。
“你母亲临终将你托付于我,可见并不希望你卷进那些腌臜血腥的争斗。按理说我该拘着你不许你回去,但你曾问我此仇不报堪为人子?我觉得你说的也有理,便叫你去无忧殿好好学一学能耐。”
“如今你能耐有限却要离岛,只用一句‘来不及’就想打发我吗?”
“阁主误会,身处嫏嬛,我自然是等得起也来得及,可有人恐怕是等不起。”少年露出一个略带嘲意的微笑,“阁主忘了吗?那人虽野心智计远胜旁人,可身体却不堪大用。”
“当年靠我母亲苟延残喘,没了我母亲之后,他能活到现在已是极限了。”
“唔……已经这么久了吗?”云珏侧首敛目,仿佛很费力的回想着什么,片刻后突然摇摇头笑了起来,“罢了,在嫏嬛这地方,什么东西最后都是要忘记的。”
“要走就走吧,对你母亲的承诺,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至于你,要怎么活与我无关。离开这里之后,‘时诅’会消失,你停滞的成长就会逐渐恢复,你最好提前做好安排。”
“嫏嬛阁不插手人间之事,规矩你都晓得。一旦离开,从今往后,无论生死,你都不会再得到任何来自这里的庇护。”
“弟子明白。”萧深躬身,拜了郑重一礼。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上,少年的身影转眼就没在重重纱帐之后。云珏转身看向夜空,金锦裙摆在砖上拖曳着一道道灿烂明丽的流彩,一步一摇,一展一舒,漾出仿佛要灼伤人眼的辉光。
“元夜,离乱才该是人间的本色……”
“纵使我不能重回人间,你的愿望,最终也一样要潦草收场。”
“你既令我一生困此牢笼,我便叫你片刻不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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